洛陽在劉備父子的努力下開始逐漸穩定下來。
讓父子欣喜的是,之前劉禪的布置終于生根發芽,開始出現了新的成果。
在南中的庲降都督潘濬非常騷包地趕來洛陽。
他本來的目的地是襄陽,
聽說劉備北進速度極快,他索性來到洛陽。
看著這座已經闊別許久的堅城,潘濬也有點感慨。
他身邊第一次見如此宏偉城池的蠻人董荼那也驚得直吐舌頭,沒想到天下居然還有如此大城!
“這就是大漢的故都啊,好生厲害啊。”
董荼那這一路上飽覽大漢風光,漸漸覺得自己那蠻人的扮相實在是不堪入目。
他的漢話現在已經挺不錯,這一路更是學了看書、飲茶,自我感覺相當良好。
眼看就要進入洛陽,董荼那整了整自己身上的短褐,很真誠地問一邊的費詩:
“我這副打扮,除了口音,應該沒有人會認出我是蠻人了吧?”
費詩翻了個白眼,冷笑道:
“有區別嗎?
中原人眼里,我們這些窮鄉僻壤出身的都是蠻人。”
“啊?”董荼那開心的道,“原來你也是蠻人啊,這可太好了。”
費詩:……
相比潘濬的洋洋得意,費詩的心中就多少有些絕望。
之前劉備頻頻不聽他的忠告,他還把他攆到南中給潘濬打下手,
費詩滿心不順,天天詛咒劉備最好被揍得落花流水,然后回憶起自己的忠言,
沒想到劉備父子居然越戰越勇,這北伐基本是一路大勝,敵人根本難以阻擋,倒是顯得費詩像個無知且聒噪的烏鴉一樣。
苦悶的費詩在潘濬手下醉生夢死,將自己的滿腔報復都寄托在這本小說中,利用小說中的原型狠狠表達自己的怒火——
不過憤怒歸憤怒,費詩還是很想回來當官的,他不敢用自己的真名,橫豎這個創意是來自蠻人董荼那,費詩也不想靠小說成名,就把小說的作者讓給了這個蠻人。
但這一路上,費詩驚奇的發現眾人居然對這本評價頗高,
本來只是自己的游戲之作,可經過太子的再次潤色,康居僧人帶著一只石猴來到東土求取真經的故事已經開始廣泛傳播。
文化氣息最繁盛的江陵城中現在人人都知道這個故事,紛紛感慨一個蠻人居然能寫出這樣的故事,當真是不可思議,足見太子教化有方,荊州出身的潘都督牧民有術。
這倒是讓費詩有起了幾分嫉妒,這幾天一直想把真正作者的身份搶過來。
不過董荼那外表憨憨的,這可絕對不上當,
他這一路上都以的原作者自居,開始介紹傳說中身毒那片廣袤的土地。
在他的描述中,身毒土壤肥沃,降雨豐沛,物產富饒,莊稼只要丟下就能瘋長。
而且那邊沒有嚴寒的困擾,而且只有一群野蠻人占據,只要大軍開到……
呵呵,懂得都懂,不懂的也不用多言。
董荼那自然是編不出這么多有的沒的,
這一切自然是出自潘濬的授意。
出身荊州大族的潘濬本來對撫夷非常抵觸,
但他在南中一切大局在握,開疆拓土的心情非常熱切,尤其是聽說西邊的身毒非常富饒,潘濬激動的兩樣放光。
身毒那邊的士兵到底是什么水平他最近已經非常了解——
已經被招攬為探險隊員的大盜馬秦找到了好幾條人跡罕至的小道,率領一群亡命徒跟當地的兵士多次交手,居然跟他們打得有來有回不分勝負。
這讓潘濬突然有點熱血沸騰。
他出身名門,家里根本不缺錢,對金錢的執念非常微弱,可他對名利極其渴望。
發現身毒現在是由一堆小國、部落組成,西北的貴霜聽說也因為遠征西域遭到了馬超的重創,潘濬已經忍不住心中的熱血。
他決定親自見一下劉備——
倒不是請戰,而是要第一時間請罪。
許久之前,費詩還沒有開始寫的時候,劉備就決定封潘濬為太常以獎勵潘濬的功勞。
要是潘濬答應了,一直跟他較勁的廖立可能要嫉妒的質壁分離了,
但潘濬當時根本不愿離開南中,于是找了一堆借口說什么都不走。
他在南中勵精圖治,為漢軍貢獻了大量的金、銀、牛皮、麻布,并且帶領當地的百姓清理瘴氣、學習漢文、開發荒山。
盡管潘濬根本看不起南中這些蠻人,但他相信該做的姿態做出來,為自己博取一個愛民如子的身份,然后……
潘都督經典請罪,想來劉備也不會愿意傷害一個大漢純臣。
計劃是這個計劃,
但真的要見劉備的時候潘濬還真是頗為畏懼。
一個繁榮向上的時代是不能容忍占據一方聽調不聽宣的軍閥,
潘濬雖然在南中的民望不錯,可也只是不錯,他的副手馬忠和張嶷的表現同樣良好,而且深深感謝太子的提拔之功,以南中為家,天天跟南中的百姓同吃同住,可只會躲在后面宏觀規劃的潘濬更得人心。
若是劉備直接把潘濬調到北邊去撫夷,讓馬忠繼續當庲降都督,想必不會有任何人反對,南中只會歡送潘都督,然后繼續利用已經開發出來的身毒道繼續跟大漢歡樂商貿。
想到這,潘濬突然開始有點發抖,在思考要不要進洛陽城了。
費詩已經看出了潘濬心中的恐懼,他翻了個白眼,心道誰讓你當時給臉不要臉。
先去成都當個太常,表現一下自己不迷戀權勢,然后再緩緩向劉備灌輸身毒好身毒美不就行了。
費詩心道要是自己當皇帝,絕對不允許自己治下有這么牛逼的人物存在,潘濬要是見了劉備,估計要被直接按住在洛陽當個縣令了。
想到這,費詩的心情好了很多,他在一邊幸災樂禍的笑道:
“咱們這次帶了這么多的金、銀、丹、漆、耕牛、戰馬,天子大悅,想來一定會嘉獎潘都督,
一個三公之位看來是跑不了,以后就隨我好好編撰這如何?”
董荼那也在一邊煽風點火:
“是啊是啊,以前我寫的時候請教都督,都督總以多務相辭,以后若是在洛陽,一定能好好寫出這本曠世奇書!”
潘濬被兩個人懟的一愣一愣,不禁勃然大怒:
“好啊,還有人說自己寫的是曠世奇書,好個蠻人,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當然了,潘濬這嘴把式也不是一天兩天,董荼那笑嘻嘻地避過,周圍充滿了歡樂的空氣。
三人的隨從這一路已經習慣了這場面,都在一旁樂呵呵地暗中觀察,甚至期待三個人打起來。
等了許久,三人還沒有打起來,讓大家微微有點失望。
倒是趁著這功夫,一個女子扶著一個粗衣短褐的白發老人緩緩靠近,
那老人盯著三人看了許久,頗有些猶豫地道:
“敢問,可是這位壯士寫下的?”
“正是!”董荼那聽說是自己的崇拜者,非常開心地挺起胸膛。
這個老人須發雪白——真的是一片雪白,不帶一點黑灰色,他一身粗衣短褐,可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也不算蒼老,臉上也并沒什么皺紋。
只是他一臉凄苦,實在是一露臉竟驚得眾人目瞪口呆,他剛才就這么一路走過去,潘濬等人身邊的隨從居然完全沒有感覺到一絲人氣,這會兒反應過來,又被他滿臉愁容震得一時說不出半句話來。
剛才還非常歡樂的潘濬、費詩、董荼那三人似乎覺得周圍的氣溫都下降了幾度,一時都呆住了。
片刻后,三人都齊刷刷地把手伸進懷中,潘濬掏出一把錢塞到那人手中,董荼那掏出一個銅塊,費詩掏出兩塊翡翠。
連他們身后的隨從仆役也都紛紛掏出錢來,有的都忍不住流下眼淚——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哭,但一看這位的面容就知道飽經風霜,實在是太慘了。
那人本就是一臉愁容,又露出一個苦笑,苦的眾人都快哭了,倒是他身邊的女子朝眾人行了個禮,嘆道:
“無勞諸公厚賜,妾與拙夫來洛陽,聽見諸公討論,一時興起,故此一問。
請問那身毒之地,當真如此富庶,妖邪遍地嗎?”
那本中,康僧與石猴一路東來的路途可謂是極其艱險,有恐怖的骷髏王、雙頭的食人魔法師、從水中突然躍出來的怪魚和能將人變成石頭的異蛇……
這么富庶的土地上居然有這么多的妖怪,真是讓人扼腕嘆息,
那女子的面向看起來最多三十歲,卻也是一臉愁容,頭發白了大半。
不過,跟那個粗衣短褐,滿身愁容的男人相比,這個女子身上分明有一分凜然之氣,讓潘濬多了幾分敬重。
他收起一臉愁苦,正色道:
“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那男子一臉愁容,倒是女子不卑不亢地道:
“拙夫劉協,特來洛陽拜見天子,
這寫的實在是妙,看的我等也想赴身毒一游,若是天子準許,到時還要有勞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