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如同殺人兵器一般的建筑裝飾在黑夜中反射著寒光,想到安德瑞學院一貫的胡作非為,萊爾對飛越安德瑞區不是很放心。
焦急和忐忑在心里產生,讓稍微緩和的心跳再次加速。
接著,那只冰涼的手就像伸展的水草一樣纏上了萊爾脖子。碧翠絲低下腦袋,撫摸著萊爾的皮膚,或者說,撫摸著藏在皮肉之下,脈動的血管。
“緊張?”戲謔的調笑在萊爾心中響起,碧翠絲并沒有放過嘲笑他的機會。
“是的。”萊爾坦率承認,身為安德瑞的一員,自然了解巫妖的危險和其他種族簡直不是一個量級的,巫妖的準則中并沒有安全隱患一說。這就意味著巫妖的玩笑,往往都很致命。“接下來的賽程,可能會很艱難。安德瑞巫妖,很麻煩。”
奇怪的是,碧翠絲并沒有如同以往那樣,在萊爾低迷的回答中落井下石。
“哼哼,該說你是懦弱還是妄自菲薄?你不也是安德瑞的一分子嗎?害怕自己的同類,因為你多一具天生的皮囊?“碧翠絲伸出自己的手,將萊爾的頭發抓亂,“放輕松,小弟弟,姐姐我會帶你安全過去的,以飛行冠軍五冠王的名義。抓緊了!”
就像是要表現自己的能力,碧翠絲猛然加速,在尖頂建筑組成的利刃機關中穿梭。
“我當然明白巫妖的危險性,但是,這個區域例外。在飛行大賽中,安德瑞區實際上是暗城區最安全的區域。因為巫妖天生的冷漠和孤僻,根本就沒有什么巫妖有心情來干涉比賽。嘿嘿,嚇到了吧,那些巫妖研究狂,不會有心思搞破壞。所以,安德瑞區實際上的阻礙,就只有這些死板的建筑而已。”
“是不是被騙到了?你真該看看你剛才陰沉的臉,哈哈哈哈……”碧翠絲的笑聲在夜晚回蕩,那是如同夜之女妖消逝之后的滿足笑聲。
萊爾并沒有因為碧翠絲的調侃生氣或者放下戒備。
所有生命都是頑固的,尤其是當一條規則持續了多年之后,他們會下意識將它理解為常識。這就導致,當一條固化長久的現狀突然轉變,他們往往措手不及。
巫妖是冷漠的,不喜歡社交活動的族群。
其他人也許會被這一頑固現狀蒙蔽雙眼。
但萊爾不會,因為他自己,就是這一頑固現狀的改寫者。
巫妖變了,在得到血肉偽裝、品嘗食物、重溫情感之后,他們對于研究的熱枕已經變成了對于生活的向往。而生活中最美好的部分,就是玩。新的安德瑞巫妖說不定、不,是肯定不會錯過任何釋放他們混亂本能的機會。
這也讓血肉偽裝的創始者萊爾深陷麻煩,執行委員會的邀請已經成了萊爾安德瑞生活的一部分,就和下班打卡一樣。
忐忑的萊爾跟隨碧翠斯一起前進,一路的刁難地形在碧翠斯的嫻熟飛行技術下暢通無阻。萊爾甚至感覺是不是自己杯弓蛇影,也許巫妖們忽視了這個彷徨之城慶典的大型比賽之一。
萊爾看到了一處異常,就在剛才經過的位置,因為那些刀片一樣的尖頂總是會從各個角度反光刺向如眼球,所以萊爾在之前就放棄視覺使用了感知。
魔力感知,更準確的說,降靈法師的死亡感知的世界里,安德瑞區多了一些新的東西。那些建筑表面零星散落著一些紅色的小斑點,就像掉落在地的落花。
是血漬,灑落在屋頂的血。
“碧翠斯!!!”
碧翠斯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加速了飛行,她的臉色陰沉,早就沒有了之前的從容,“我聞到了,烏鴉嘴。”
那些巫妖顯然在這座城市里加了點樂子,但是攻擊來自于哪里。
全心投入感知的萊爾發現了新的痕跡。那是一道道魔力軌跡勾勒出的豎瓶花,在最頂端,原本集束的魔力綻放出花朵,而順著痕跡豎直朝下看去,萊爾找到了制造痕跡的來源。
一臺陰森的白骨裝置,就在那個月亮形的載盤上,一個圓鋸般的東西在告訴旋轉。他的身邊還有一個正在忙碌的巫妖。
因為距離,萊爾看不清他的臉,但從他的行為中,能品出他的快樂。
沒想到后面還有參賽者的快樂。
成片的骨片碰撞聲奏響巫妖歡快的禮炮聲,那些旋轉的骨片沖上高空,如同升起的圓月。
“攻擊來自地面!碧翠斯!”
視線之中,像是漲潮一樣,旋轉的白骨之輪摩擦出凄厲的聲響,直沖而上。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正在空中的兩人。被碰到,自己的尖叫聲一定相當凄慘。
悠哉的飛行之旅瞬間變成戰場,嘶鳴的恐怖聲音在壓縮兩人的生存空間。煩躁和恐慌交織在一起,兩人的聲音都變大許多,就像是在另類的宣泄。
“那是什么!!!你們這些該死巫妖的新玩具!!!!”
萊爾縮著腦袋,“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脊骨之輪的變體,變通和我說過,關于想讓脊骨之輪載人上天的計劃,恐怕我們在送人上天這個概念上存在一些差別。”
“原來是你的錯,你這個該死的玩具制造商!”碧翠斯低吼一聲,全身心地開始在鋸片中尋找一線生機。
萊爾沒有說話,默默伸手,抓住了碧翠斯的手臂。
沒有別的意思,他怕碧翠斯在某個瞬間氣不過高空拋物,那樣自己還能掙扎一下。
升空的嘶吼聲還在繼續,碧翠斯勉強支撐著,體力、心力都在這場逃亡中極具消耗。
就在這時,一聲異常的嘶鳴從地面傳來,一枚巨大的脊骨鋸片沖向高空,直沖兩人。就像是潛伏許久的毒蛇露出了尖牙,從一個刁鉆的閃避不及的角度沖出。
“哼,天真。”
飛行中的碧翠斯在空中一個翻滾,身軀翻轉,居然硬生生地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地急轉彎,避開了巨大骨片的預定飛行軌跡,可在此之后,碧翠斯卻驚叫出聲。
“不!混蛋!”
碧翠斯確實扭轉了自己的身姿,她和鋸片差之毫厘,但她忘記了,自己的身后,還有一個人。
因為極限操作,萊爾看到了碧翠斯花容失色的臉,因為慣性,包裹著萊爾的繭,恰好進入了鋸片的范圍內。就像是碧翠斯主動把他推進去一樣。
利刃開始切割黑色的粘液和鮮紅的血液,嘶鳴聲幾乎讓萊爾失聰,一雙蒼白的手臂從旋轉的骨片之下探出,穿過萊爾的脖頸,將其摟在懷抱之中。
萊爾沒有反應過來,但還是執行了自己的預定操作。
“異端生長,白骨凋零。”
飛濺的粘液爬上骨輪,被切割流出的血液在骨片上組成一個陰森的法陣,飛速旋轉的骨片被瞬間拆解,每一塊碎片,都被妮婭的血肉吞噬。
萊爾被碧翠斯摟在胸前,鼻子和她胸膛上的血權血石親密接觸,萊爾還聞到了一股玫瑰花的香味。
因為碧翠斯箍得有點緊,所以萊爾的聲音就像在甕里發出來的。
“嗯,其實你沒必要那么做,我在自己的玩具研究上留下了反制措施,那個傷不了我。”
“閉嘴。”
萊爾的腦袋被固定住,能感受到的只有肌膚的觸感,味道,還有黑暗。
“碧翠斯,你剛才沒有受傷吧,那個,能不能松開一點,我看不到你的臉。”
萊爾腦袋上的束縛更緊了,他的嘴唇已經在白蘭地寶石上擠壓變形,只能發出唔唔聲。
“閉嘴!”碧翠斯讓萊爾做到了。
黑夜之中,吸血鬼少女繼續著飛行。
安德瑞的巫妖正在收拾殘局,以應對可能存在下一位參賽者。
“操縱!你看我剛才發射多準!正中靶心!”
“閃亮,我勸你善良。”
“話說啊,疫醫老大是不是也參賽了?”
“沒看到,估計早經過我們這了。”
“嘿嘿嘿,我們這么賣力,淘汰了那么多他的對手……”
“疫醫老大一定會感謝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