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先生拆解那些不斷淹沒自己意識的畫面,很快意識到那是龍祭司科洛西斯過去的記憶,他以旁觀者的角度,經歷著龍祭司的一部分,最刻骨銘心的那一部分。
深紅水晶簇的通透鏡面上浮現出一團模糊的陰影,龐然巨物從水晶中鉆了出來。通體黃色,五彩斑斕的寶石鱗片覆蓋他的全身。駁雜的色彩沒有消減他的狂野,反而讓這尊怪獸產生了一些精致的藝術感。鉆石脊刺從頭延伸到尾,利爪和尖牙被巨龍刻意隱藏,琥珀色蛇眼蛻下眼瞼,瞳孔放大。原本兇神惡煞的形象變得柔和,甚至帶著些愁苦。
“科拉納克,情況如何?”科洛西斯立刻迎上,在他的身后,三位寶石賢者靜默站立,等待著巨龍的號令。
“我們失敗了,我們功虧一簣,摩羅克伊已經驅散了龍祭司,我將這個消息帶了回來。科洛西斯,我們的黑暗,降臨了。”
“所以之前的那聲怒吼……”科洛西斯的聲音中滿是不敢置信。
“那是吾父耶摩塔爾的悲鳴……”
現實的沖擊讓龍祭司步伐趔趄,他用法杖重新站穩,三位寶石賢者也陷入了混亂之中。因為如此,艾什普林克的龍巢光芒也暗淡了幾分,統治者階層的混亂化作恐懼在整座瑪努之城傳播。
“堅定意志,科洛西斯!”龍之長子帶著安撫意味的斥責讓軟弱的龍祭司定神。這就是巨龍過于強大的弊端,巨龍與龍祭司之間的微弱平衡,在龍之長子的力量面前此消彼長。
“多虧有你,科拉納克。”龍祭司將寶石賢者德斯坦派遣下去安撫群眾,“我很難做到和您一樣鎮定。這大概就是我被奧姆海德他們排斥的原因,我太軟弱了。”
龍之長子對于自己的學徒無限溫柔,“你的智慧和實力都很出色,科洛西斯。但心性,我得承認,那是與我相伴的弊端。恐懼氣場對你的削弱太強烈了,我很抱歉,瑪努本來可以有一位堅毅的領袖。”
科洛西斯只是笑著擺擺手,“我早就明白,自己做不了強硬的領袖,獨裁專制不是我的風格。我很滿意現在的自己,而且我有三位寶石賢者,還有你,偉大的龍之長子。我相信,我們團結一心,瑪努一族就不會有苦難。”
“溫柔的王嗎……”巨龍科拉納克蹲伏在地,用力甩動頭顱,俯下前身,低垂頭顱,巨大的眼眸鎖定著科洛西斯,目光之中,有著欣慰和滿足。“你會成就一番偉業的,科洛西斯,再孱弱的龍崽也有展翼翱翔的一天,因為你是我的學生!如果沒有了我,你一定會堅強起來的。”
從龍之長子異常的神態和話語中,科洛西斯感受到了什么。他懷揣著不安,詢問自己的巨龍。“我不喜歡這個玩笑,科拉納克,如果你覺得我太軟弱了,我會改變的……”
“這不是玩笑,孩子,巨龍的末日,來臨了。”科拉納克張開羽翼,讓龍祭司看到自己的側腹,一塊燃燒的光斑正在灼燒巨龍的軀體,光明照亮的部位,寶石的光澤已經暗淡,那是圣光的詛咒。
“這是降臨在巨龍一族的末日,我已經開始承受了,我的父親的罪孽。”
“不!我們會治好你的,科拉納克,我們會找到醫治你的方法!”
“別傻了,孩子,這道光殺死了我的父親,那又怎是你們能夠抗衡的。”龍之長子張開的龍翼砸落在地,光斑已經爬上了他的肩膀。
“我該怎么做,科拉納克。”科洛西斯說出了自己在迷茫時刻下意識說出的話。
“殺了我,在我的詛咒傳遞給你,傳遞給你們族群之前。”
“不!!!我絕不答應!!!”科洛西斯擺脫了迷茫,他在空中揮舞手杖,像是要驅散什么東西。
“你必須做出選擇!”咆哮的怒吼再次喚醒科洛西斯,巨大蛇眼展現巨龍的恐怖,科拉納克重復著龍語,下達了最為苛刻的神諭,“水銀石之杖,是我給你的出師禮。寶石之毒,這股毀滅力量象征著王權,而我,也會屈服于王權之下。總有一天,龍眷者會長出自己的飛翼,切斷你我的羈絆。這是我對你的期許,我的學生。”
“這不是我想要的!!!”被龍語控制的科洛西斯顫抖著靠近他的老師,高舉自己的王權。
“這是他們需要的,生活就是抉擇,你被捧上王座,你也就會面對最為殘忍的抉擇。”
無論科洛西斯如何哭訴,他的身體確立自己的導師越來越近,水銀石的尖端已經瞄準了科拉納克露出的胸膛,那枚如同彩虹一樣壯美的逆鱗。
“求求你,導師,求求你別逼我這么做”被操控的傀儡龍祭司發出了最為絕望的哀嚎。
“孩子,這是最后一次。再也不會有人逼迫你了,成為巨龍吧,成為無人膽敢觸怒的巨龍。”
龍祭司的手杖,刺入了巨龍的心臟。被污染成水銀的龍血噴射在科洛西斯臉上,龍之長子的哀嚎震撼著每一塊深紅水晶。
“我背叛了我的父親,我遍體鱗傷逃出了他的宮殿!瑪努啊,你們填補了我心中的空洞,艾什普林克是我的家,是我的龍巢!我的孩子們,撕開我的肉,敲下我的骨,用我的身軀雕琢最為耀眼的寶石,讓龍之長子科拉納克的光芒在你們的頭冠上永恒!”寶石巨龍的身軀散落成無數碎片,在地下之城艾什普林克降下了唯一一場雨,一場寶石之雨。
龍之長子留下了最后的囑托。
“科洛西斯,這是我們的誓約,我最寵愛的孩子,讓我的光芒永存……在瑪努的族群中……”
巨龍感受著身上燃燒的熾烈,那是龍祭司科洛西斯對龍之長子近乎癲狂的崇拜,他的余音還回蕩在自己的腦海里。
“我終究是個失敗的學生……”科洛西斯的殘影出現在巨龍面前,沒有龍祭司面具阻擋,那雙瑪努的寶石眼眸中,僅有純凈和……解脫。“你會讓科拉納克滿意嗎?”
“當然,我可不是學生。”巨龍先生好不猶豫。“我是一位出色的導師。”
龍祭司傳承儀式,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