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94開始  第148章,好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 從1994開始 | 三月麻竹   作者:三月麻竹  書名:從1994開始  更新時間:2020-11-15
 
“好久不見,那禎同志。”,

“我考上研究生了。”那禎懶得理他那些虛頭巴腦的,直達要害。

“你不是工作了嗎?還考上研究生了?”

都進了央視了還考上研究生了,這么生猛的,林義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說。

“感覺這里不是適合我,我做的是幕后工作,論資排輩我得熬到什么時候?所以從一開始就做了兩手準備。”

她說,導師是以前就很熟的老師,和對方溝通過,可以一邊讀書一邊工作。

“誒,不對啊,現在考研的時間不是一月末么,才幾天你就知道成績了?”

90年代的考研時間通常安排在1月末,也就是放寒假以后。而最離譜的是92年,考研時間居然安排到了2月15日16日。大概是農歷正月初八和初九,很多考生連春節也要在焦灼中度過。

“有關系不行啊?”相隔幾千里,林義都能感受到那份驕傲。

“行,太行了。有關系確實了不起。”林義看了眼窗外,才繼續說:“你打這個電話的目的是想要我和嬸子無意間提起你考研的事情,給你緩沖時間對吧。”

“聰明,她老人家這關不好過。”

“我還沒回家,你夸我沒用。”

“我請假了,農歷24到家,你呢?”

“到時候說吧,你可以先回來,要是怕嬸子起疑,就先到我邵市的書店二樓住幾天啊。”

“鑰匙在哪?”

“在我凱哥那里,我到時候通知他給你送過來。”

“早點回來,掛了。”

嘟嘟嘟…

看了眼每次如此的通話,林義對開車的刀疤說:“讓蔣華幫著買農歷25左右的機票。”

“好,”

深交所,林義坐在大戶室里,在電腦上有條不紊地查看起股票來。

漲了,普遍都漲到3元以上,而其中深科技這支妖股都沖過了5元這條線,一騎絕塵。

開心!

林義離開的時候看了眼刀疤懊惱的表情,心里在想,給你撿錢的機會都不要,這都是命啊。

就像他曾經的同學家里,九十年代在特區花了六萬買了套房,后來三十幾萬賣了,才幾年的功夫就掙了一大筆財富,全家人大喜。

但到股市里打個轉兒,沒了,這都是命。

2月5號,經過一個星期的整頓,羅湖店、福田店、南山店今天重新開業。

因為擔心停業整頓帶來的副作用太大,這次促銷活動的力度搞得很大,現場氣氛非常濃重。

鄒艷霞說想去體驗一番,林義同意了,于是她穿著工裝當起了碼貨員。

原本以為最輕松的活,卻把她累的夠嗆,汗流浹背的,但她沒說退出來,林義也沒去勸。

“不用擔心了。”藍月鵝欣喜地說。

中午,初步統計一番數據,人均消費水平得到了很大幅度的提升。

而貨架整過調整后,顯眼位置的東西果然賣的非常好。

林義在新鮮區站了會,發現來這里買東西的人都非常快速,顯然都是早就存了心要買的,購買率相比百貨,要高出很多。

看來朱陽的說法是對的。林義之前和蘇溫一樣,一直認為特區就在海邊,海鮮市場多的是,對新鮮類這塊業務肯定會有很大影響。

但從現在的局勢看來,顯然自己多慮了。雖然賣方市場多,但買方市場更多。

“我們爭取三年之內,讓瀟湘的超市也上新鮮這塊業務。”看到這塊市場的潛力,蘇溫顯然不想放過。

“新鮮對時效性要求太高,蔬菜類、水果類還好。但是水產品,尤其是海產品,我們目前的實力還是不夠的。”

“那就先上蔬菜水果和淡水類產品,回頭我讓候富貴聯系洞庭湖和各大水系的供應商,這個業務必須盡快上馬。”蘇溫語氣不大也不重,但決心卻非常大。

“好,這塊由你去統籌,讓趙樹生去具體執行吧。”

說到瀟湘也上新鮮,林義就感嘆王天夫妻注定命中要被自己克制了。

兩人聊著,聊到萬家百貨的時候,蘇溫突然說去辦公室。

林義愣了下,看著女人黝黑眸子里的亮光,他知道,蘇溫肯定還有其他想法。

來到辦公室,蘇溫給林義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然后才說:“這段時間我在惡補萬家百貨的相關資料,發現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

“怎么了?”林義也是好奇。

“你猜猜萬家背后的投資方時誰?”

“萬科啊。”林義無語,別個可能不知道,林義怎么可能不知道么。

“嗯,從92年開始,萬科從住宅業績占據營業額的25,到現在的50多。經過幾年的發展,它目前是國內的住宅第一品牌。

但從商品房的開工面積來看,萬科占的比例并不高,落后于好多家同行。

而橫向比較,在銷售額上,萬科甚至遠遠落后于同是八十年代的海爾、康佳、三九。

這些年其多元化經營和業務構架的覓食,讓它走了很多彎路…”

說到這里,蘇溫看著林義說:“根據收集的信息來看,萬科也顯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為了主攻住宅房產這塊。從半年前開始,它一直在做“減法”,大刀闊斧的進行業務調整。”

“你是說我們趁這個時機吞掉萬家百貨?”林義明白她的想法了。

“不,現在我們實力還不夠,雖然整體上比萬家百貨強很多,但拿一大筆錢也會很吃力,有這份錢,還不如自己開分店,這時候市場還遠沒到飽和的地步,這時候自己開分店比兼并強。

再說萬家百貨現在正當紅,萬科也不一定現在就賣。就算賣,目前也輪不到我們,畢竟華潤可是萬科的大股東之一。”

看著對面這雙智慧的眼睛,林義想了會,突然試探著問:“從股市入手?”

蘇溫笑著點點頭,說:“股市剛經歷大熊市,價格普遍較低,從我們對萬家百貨的戰術上來說,這是最好的機會。

如果真按你賭的那樣,今年股市會逆勢上揚,越到后面越不容易了。”

聽著這個消息,林義又問:“你就敢肯定萬科將來會砍掉萬家百貨?”

林義雖然知道萬科將來確實把萬家百貨業務賣給了華潤,組成了后世鼎鼎有名的華潤萬家。

而華潤超市也正是以“螞蟻吃象”的方式吞掉萬家百貨,才開始了正式的騰飛之路。

但蘇溫不知道啊,正如她所說,現在的萬家百貨正紅火呢,擱一般人不會賣。

要知道,華強北萬家百貨的門店僅僅4000平方的規模,元旦卻日銷過350萬,按一般人是肯定不會賣的。

當然,王老板確實不是一般人,未來雖然放棄掉了零售業這個餅,但是主攻房地產卻收貨更多。

“會。”說了一個會字,蘇溫想了想,然后用肯定的語氣說:“如果是我,我就會砍掉零售業務,萬科公司必須要突出主營業務;貪多嚼不爛是它發展的大忌。”

唉,林義笑著嘆了口氣,然后悠悠的說:“王老板要是知道有你這么一個人,肯定會想辦法把你挖走的。”

對這個稱贊,蘇溫抿抿嘴,喝著茶,面色平靜,榮辱不驚。

過了會才說:“剛才是其一,第二個就是萬家百貨的戰略性錯誤。”

“哦,愿聞其詳。”林義還是第一次聽說萬家百貨的戰略性錯誤,心里也是好奇不已。

“其實這也是你給我的啟示,在瀟湘的所有步步高門店,你都是只買不租,當時我剛接手的時候,還覺得十分詫異和不解。

因為國外很多零售巨頭大部份門店是租的。不過當初瀟湘的地價或者那些改制的國營門店要價確實并不高,有些就和白送差不多。

當時我驚訝過后也沒太當回事,只以為你不想麻煩租賃之類的事情,想花幾個錢順手解決掉。

但是來到特區后,我才發現林總你的眼光果然與眾不同,這邊高達4500平方的房價,讓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你的想法。

而研究完萬科和萬家后,我也意識到房地產這塊大有所為,現在利用國家優惠政策花點錢買門面,要比以后交高額租金好的多,而且可以一勞永逸,同時地價也在增值。”

說到萬家這個租賃,林義也是覺得挺有意思的。

前生2000年的時候,剛畢業的林義當時正在華強北上班,那時候發生了的一件事,讓大家津津樂道。

萬佳百貨是租用華強北最早開發入駐的一家國有軍工企業的機械加工廠房,改建成的商場,據說這廠房是由農田改造的。

同時租用地由工業用地改成商業用地。

租期是從94年到2000年,共6年,租金大概是80120元每平米。共租用地面一層15000平米左右作為商務地盤。

不過現在華強北門店面積還只有4000平方左右。這也是蘇溫前幾天說規模不如步步高門店的原因。

據說99年底開始,在華強北賺得缽滿盆滿的萬佳百貨,開始與出租方進行多次續租商談。但過程并不順利,因為雙方談的條件相差太遠,根本談不攏。

從雙方提出的續租條件相差甚遠,到萬佳百貨開始清倉離場,這個過程大約經歷了半年以上,甚至最后將出租方告上法院,對博公堂。

但結果,還是以萬佳百貨退場結束,對萬科投資超市來講,是一個沉痛的打擊。

這也是萬家百貨被賣的關鍵因子之一。

“精彩,”林義笑呵呵地說:“我明白了,你除了要我入手萬科股票,還要我入手萬家百貨在華強北的那塊核心地,對吧。”

“嗯,”蘇溫也是解釋:“我專門派人調查過了,現在這塊地是從農田改造而來的,大概15000平方,隸屬于金陵一家軍工配件廠,它們也在改制,我們還是有機會入手的。”

“多少錢?”

“3500萬,我派人問過。”蘇溫接著說:“我很看好華強北,就算不以萬家百貨為目的。我們也可以試著進入此地,讓呂文舉的地產公司磨練磨練,為我們將來建造更多的大型購物中心打下堅實的基礎。

這是一舉多得事情,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

看到林義在沉思,蘇溫接著說了一句穩定心緒的話,“咖啡期貨合約比預期的還好,估計再過段時間,能提供一筆資金。”

“多少?”

蘇溫平靜地伸了個手。

“嗯,”林義還是比較意外,卻也不意外,于是起身說,“郴市還有三座商業樓呢。唉,你要是前兩天點告訴我,現在就不要去改股票了。”

看著林義離開,蘇溫發現每次和他在一起,不是預算要錢,就是讓他花錢。想到這里,難得一見的笑容鋪滿了臉上。

又跑了一趟深交所,細細查看了一番,才發現此時萬科股票才4元,遠遠落后于深科技和長虹,和云蘭白藥這些藍籌優質股差不多價格。

頓時讓他有些猶豫了,不過后面還是咬咬牙折中了下。

除了保留深科技、長虹兩支妖股外,還保留了云南白藥、瀘州老窖等一些優質藍籌股。

其他的配置股都轉換成了萬科股,總計320多萬元。

總計投入股本1200多萬,而萬科卻占了320多萬,也算重注了。

離開深交所的時候,林義還在想,以后什么都不做,每年就吃萬科的紅利都可以吃的飽飽的。

這樣一想,心里又舒服很多。

上車的時候,林義看到刀疤幾次欲言又止,于是吩咐:“你有話就說。”

“我看別個炒股的天天來交易所,林總你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擔心嗎,聽說股票一天幾個變化,很危險。”

唉,你是不知道96年上半年是大牛市誒,轉折點也在下半年的“十二道金令”以后喲,有什么好擔心的。

不過林義還是說:“我買的是股票都是打算長期持有的,沒入手短期持股的股票,不用擔心。”

接著林義還笑著問,要不要也買點,刀疤又猶豫了下,“我還是老老實實給孩子掙奶粉錢好,不圖這些危險大的錢。”

看到刀疤開始打火,林義側頭問:“那你當時怎么和華哥淘金去了。”

“當時沒結婚沒生娃,”開了一段,刀疤打了下方向盤,又說:“隊長曾救過我的命,”

“要是他現在召喚你去不去?”

刀疤沉默了會,才說:“去,”

“你們還真講義氣。”林義笑著打趣:“你知不知道,華哥經常被我姑父罵做二流子。”

“知道,”刀疤也嘿嘿笑著:“當時我老娘也是這樣說我的。”

特區三個門店再次開業比較成功,林義和蘇溫心里總算能好好呼吸,睡一個好覺了。

不過林義想睡一個好覺,蘇溫卻不讓。都晚上十點過了,林義和大長腿各自坐在沙發的一端看書,但林義看著看著就睡了。

沒想到這個時候蘇溫敲門進來了,看了眼鄒艷霞,蘇溫很得體的坐在左側單沙發。

鄒艷霞很識趣,倒杯熱茶,笑著打個招呼就去了房間,還自覺地把門關上。

“這么晚了,你還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

蘇溫打開文件夾說:“白天的事情太多,我可能會忘記了,你明天晚上又要走,怕這一拖,就要拖延很久。”

接著,她又說:“其實也沒大事,我一直琢磨著要不要把羅湖的量販店單獨拎出來,新開一家子公司。”

蘇溫這話咋聽沒什么,但林義一下就懂她的野心了,這是正式準備進軍購物中心的節奏啊,只要這個子公司成立了,林義敢肯定,96年她就不會消停,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林義慎重地問:“步子是不是有點大?”

“嗯,我也反復考慮過很久。但羊城的天河購物中心已經快建好了,不是宣傳八月份開業嗎?應該是內地最早的shoppingmall之一了。”說到這,蘇溫鄭重地看著林義。

“林總,很多機會稍縱即逝,shoppingmall應該是非常具有前瞻性、也是非常有前途的項目,將來的競爭對手肯定會越來越多…”

聽到這,林義直接笑了,伸手抑制住:“行了,說的條條是道,你以為我不懂么,我恨不得把超市、會員店、shoppingmall一起搞了,可是得有錢啊。”

蘇溫也知道錢是個大問題,不過她今天要得是林義一個支持,但還是說:“如果羅湖量販店一切順利,我們可以想辦法從政府那里獲得支持,爭取到一筆無息貸款。”

“那這樣的話,也別子公司了,干脆獨立出來吧,掛靠在方源資本下面,你看如何?”

“可以。”

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林義才說:“你忙得過來?”

“現在攤子不大,完全可以,將來攤子大了,讓趙樹生接手超市這塊。”。

“行,你有這個魄力,我得支持你。只是要建造像天河購物中心那樣的大規模購物中心,我們的路還比較遠,不能好高騖遠。”

對此,蘇溫也是深表認同。

第二天一大早,昨晚沒睡踏實的林義是打著哈欠起來的,看著正在洗漱的鄒艷霞,不由含糊說:

“晚上就坐飛機回去了,你要買點什么?”

“沒什么要買的。”女人把毛巾擰干,又擦一遍臉和脖子才說:“早飯后,我們去逛逛好不。”

“你想去哪里?”

“就隨意走走,下個學期回來我們去爬鳳凰山吧。”鄒艷霞一臉期待。

點點頭,林義又沒好氣地說:“鳳凰山那么矮有什么玩的;家里哪座山不比它好玩,鳥語花香,白云繚繞,怪石嶙峋,泉水澗澗…”

“那我們兩邊都爬吧。”

“當我沒說。”林義轉身就走,留著女人獨自對著鏡子笑。

開玩笑,家里那些山都是雪峰山脈的分支,又高又陡,爬一天得累死。

不過風景確實好,野花野草野果遍地都是。兔子野雞滿地走,有些放牛娃總是能隔三差五搞到野味。

而村里的歐陽軍,每天早上一桿獵槍三只狗出門,每次回來野雞、斑鳩、兔子、靈芝、野果從來沒空過。

要是遇到野豬等大型獵物,就會呼朋喚友,換上偷藏的步槍上。

唉,思緒到這,林義突然想回去買點野味才行,最好能買條野豬,搞個幾十只干野雞才夠味。

早飯后,兩人開始了漫無目的的散步,刀疤還特意塞了個諾基亞手機到林義袋子里,說有事就電話。

一路上,兩人買了冰糖葫蘆,買了鐵板豆腐,走到農批市場的時候,女人說要進去看看。

其實特區這城市是由漁村發展起來的,真的沒什么可以買,當然海產品除外。

對這些干貨,林義沒太大興趣。但鄒艷霞卻特別來勁,這個也摸摸,那個也看看,有時候還要問問價格。

就這樣磨蹭了幾十個攤位,女人終于在一家鮑魚店停住了,指著一些干鮑魚問林義:“買點這個怎么樣?”

“可以,你家人應該喜歡吃。”

“給你也買點。”

“我不會做這個,”林義是真不會做鮑魚,于是又問:“你來家里幫我做?”

女人片了片嘴,沒答話,不過右手卻拿過了一個塑料袋,正在細細地挑個。

對鮑魚既不會做,也不會挑,林義看了會覺得無聊,于是半靠著店門開始往外邊瞅。

瞅一一會兒,林義以為眼花了,于是又瞅一眼,不會錯,果真是韓小偉。

他怎么在深城?而他旁邊那個女人是誰,說說笑笑,關系好像特別好。

中年女人一腦紅色頭發短的有點過分了,目測長度不會超過五公分。金項鏈金手鐲,大概在四十左右的樣子,走路有一股氣勢。

兩人也在買干貨,手腕上已經串滿了許多的袋子。

林義沒過去打招呼,只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兩人麻利付錢結賬,然后又看著兩人離開。

佛山女老板,5缸奧迪,燈罩生意,看著即將消失的背影,林義不由想起韓小偉吹過的牛。

“在看什么?”鄒艷霞挑好東西了,卻發現錢沒帶,有些囧得矗立在那里,還在等著林義主動付錢呢。

沒想到這人望著門口發呆。

“買好了?那走吧。”林義看著她手里的東西。

“你幫我提,我去那邊看看。”女人把袋子直接套林義手指上,走人。

想要我當苦力就直接說,還找借口,林義低估了聲,也起步子跟著。

“誒誒,靚仔,你東西還沒付錢。”嗑瓜子的老板看他很久了,林義一動就趕忙叫住。

看了眼不遠處假裝看干海參的女人,又看了眼莫名笑意的瓜子老板,心想這個世道的人心壞了。

飛機在黃花機場落地時,已經是晚上八點過了。

一行五人陸續出來,刀疤抱個男孩,帶著他老婆走前頭。林義和鄒艷霞一人一個背包跟在后頭。

“是在省里呆一夜,還是回邵市?”女人輕聲問。

“呆一夜,回邵市起碼要三個半小時,太晚了,”

“好。”

第二天一大早,林義就和刀疤兩人走了趟湘雅附二。看到了一一,此時正在和她奶奶牙牙學語唱兒歌,銀鈴般的笑聲,很開心,只是臉色有些煞白,沒血氣。

出來的時候,刀疤連連感嘆,“那聲叔叔把我的魂兒都叫沒了,臉色比半年前差了很多。”

林義理解身為人父的刀疤為何會有這種感嘆。

不過他更多的心思還在疑惑孔教授,也就是蘇溫母親,為什么一個勁打量自己呢,眼神有些奇怪。

這種眼神怎么說了,好像對方把自己當成一個標本,眼神就像x光,可以檢查身體一樣。

不會是打我骨髓主意吧,突生的一個想法,林義自己都被嚇得毛骨悚然。

在這一刻,林義忽然覺得,同情歸同情,幫助歸幫助,這地方以后得少來。

闊別小半年,林義進入邵市書店二樓的時候,那禎正懶懶地在沙發上看報紙,一個藍色頭箍,攏散著黑色秀發,宛如一個民國少女一般。

看到林義發呆,那禎瞟了一眼放下報紙,站起來時,口里還不忘記說:“你終于回來了,我都餓了。”

“你餓了,我可沒餓,”剛從師專門口回來,鄒老爺子的一手廚藝,把肚子吃的扒滿扒滿的。

“我昨天到現在就吃了一餐。”那禎笑瞇瞇的在他身前一米處站定,一副你趕緊給我做菜的樣子。

“我要是沒回來,你得餓死?”林義信她才有鬼了。

那禎還是小時候一樣霸道,也不說話,走過來就拉著他到冰箱前,打開說:“買這些菜,花了我好多錢,你得用心點。”

里面全是是肉,羊肉,牛肉,火腿,嘖嘖,林義看了都油膩了。

“你這是多久沒吃肉了。”其他東西貴不貴不好說,看那個火腿的油質和肉質成色,就知道不便宜。

人家飯都煮好了,但菜卻在等著,林義也算服了。闊別已久,又一次化身為主廚。

“你將來還真的打算離開央視了?”在燉羊肉的時候,林義終于抽出了空問一直站在身側的人。

“我想考研讀博,留在京大教書,這種辦公室忙碌又要勾心斗角的日子不適合我的心性。不過還在考慮之中,具體的也得好好衡量。”

漫不經心的說著,同時還想去掀鍋蓋看可以吃了沒,看樣子是真的餓了,尤其是在羊肉香味的刺激下。

但是林義的手也不慢,直接壓住她的手,不讓她打開,開始兩人還像小時候一樣,掙扎了一番,一個要看,一個不給。

但,摩擦著,慢慢地,兩人都不說話了。

這一刻,時間靜止了,風也停了,雨也去了,沉默著,一種氣息油然而生。

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側臉,聞著淡淡幽幽的女人香,林義輕移一步,伸個手從后面輕輕抱住她,抱住這個從小就活在她“陰影”下的女人。

那禎既沒有想象的身體僵硬,也沒有預料中的掙扎,良久才說一句,“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擱小時候,肯定把你騙到荒郊野外暴打一頓。”

“輸了幾十年了,也得讓我贏一次不是。”說著,環著她的手更用力了,從背后緊貼上去,兩個人之間此時沒有一點縫隙。

感受到側臉的炙熱,那禎升起的右手想把他推開,但在空中準備落下去的時候,頓了頓,又放下了,才說:“你真不讓我吃飯了?”

“吃吧吃吧,每次我都成為一個做飯的工具人了。”在她側臉輕啄了下,也放開了她。

晚餐,一個人看,一個人吃。

林義偶爾給她夾塊菜,她也不反對,默默接受了。有時候等菜都吃完了,看到林義還沒夾下一塊,就來了句:“你想留給自己吃嗎?”

散步的時候,憋了老半天的烏云,終于撒尿了,而且越下越大,越下越快,好像夏天的暴風雨一樣。

一路無聲的兩人,對視一眼就往回跑。

蹭蹭蹭的跑回二樓時,兩人頭發都半濕了,那禎捋一把散亂的頭發就說:“要不是淋在身上有股透心涼,都以為是夏天,這樣的雨冬天好少見。”

“是啊,我以為下不下來的,天都黑了老半天了。”說著,林義拿了兩塊毛巾,丟了一塊給她,才開始擦拭起自己的頭發來。

“衣服半干半濕的,也換了吧。”那禎看了看兩人的外套。

“行,你飯不會做,洗衣服倒是一把好手。”

那禎罕見地沒懟他,換了一身大紅棉外套,出來的時候順手就把林義脫下來擱沙發上的衣服拿去了洗漱間。

泡一壺茶,半躺著,打開收音機,看著她專心致志地洗衣服,覺得生活也不過如此。

晚上天雷滾滾,林義起身來到了那禎房間,女人正拿著一本簡史靠在床頭。

看到他進來就問:“怎么了?”

“你知道的,我怕雷。”說著,反手把門一關,就要掀開被子上床。

pia,一本好厚的簡史砸了過來,還好林義躲得快。

“我看你是想挨雷劈了。”散散懶懶地,抬著下巴對著門口示意了下。

“這么狠心?”

好看的下巴又示意了下。

“那禎,我跟你講,也就我能慣著你,要是到外邊…”

“到外邊你不幫著我?”那禎直接截斷他的話,神色倨傲。

“我連你都奈不何,怎么幫忙?”林義靠著墻壁一副生無可戀的繼續說:

“我和你說,你得慣著我點,讓我強勢點,不然這樣懦弱下去,到外邊肯定備受欺負。”

女人瞇眼笑了,對著又流氓一樣掀開被子進來的人直接就是一腳,“強勢到這就可以了,別得寸進尺。”

林義這一晚上試探了好多次,但她軟硬不吃,最多讓自己和她的腳掌接觸,哪怕再想多一點點,就能清晰地感覺到她那股像喜馬拉雅山一樣抗拒的氣息。

不過最后林義為了面子也耍賴了,在那禎笑瞇瞇的注視下,搬床棉被直接在一個房間里打起了地鋪。

第二天早上,習慣性被外頭的熱鬧驚醒,林義從被子里探個頭,一眼就看到那禎正對著梳妝鏡整理頭發。

“你不是要去你姑和你大伯家嗎,早去早回,我們今天回村里去。”從鏡子里看到林義的動靜,女人懶懶散散地吩咐。

“不想動。”林義側著臉看著她那美好的身段,感覺還是很困。

“要我幫你松松皮?”帶好藍色頭箍的那禎走過來坐到床頭,瞇眼里藏著像鷹隼一樣銳利。

“誒,我們都這樣了,你還老一套對我,”林義嘟囔了句,然后又搖搖頭:“不成,你這是變本加厲了。”

“哪樣了?”說著,那禎站起來,就準備開始掀被子。

“我這么不堪?”林義翻著白眼。

女人瞇著臥蠶笑。

“你掀吧,我可沒穿衣服啊。”

“小時候又不是沒看過。”那禎理都懶得理,

“小時候和大了可不一樣。”

“能有什么不一樣,中間就差一把剪刀的區別。”說著,那禎到底還是停住了。

林義打著哈欠說:“也對,西門慶和潘金蓮那本書你都看的津津有味,也不會避諱這些了。”

“我數三下。”女人笑瞇瞇說著,伸出三個指頭。

要不是出門前,她仔細地為自己整理領口和皺了點的衣襟,林義都以為家里住著一個魔王。

大伯還是老樣子,精神抖數。開口就問身體,再開口就問學習,再再開口就問處女朋友了沒。至于最有成就感的事業,他老爺子提都不提。

林凱散過一根煙,就說:“那禎都被你征服了?”

“征服?”林義從頭到尾掃了他一眼:“你老弟我很差?”

“不差,和我小叔一樣風流倜儻。”林凱還是那副好好人的樣子,但說出來的話卻這么違和。

“您就別說我了,大家彼此彼此。”

半年不見,大姑感覺一下子老了很多,臉上長滿了稀稀垮垮的褶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身上、手上生了好多黑斑。說話也較之前弱了好幾分,這是明顯中氣不足。

問她原因,老人家總說沒事,就是老是做夢,晚上夢見好多老伙伴來找她玩。

大姑父還在一邊抱怨說:最近半年這婆子安歇了好多,不吵不鬧了,感覺生活過起來都沒味道了。

林義沉默了,打開記憶的盒子,突然悲從心來。

才明白這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啊。

林義吃完中飯出門的時候,呼呼炸響的朔風吹在身上都不覺得冷,有些事情沒法和外人說,在心里很憋受。

騎著車子去了趟陽明家,說到大姑身體的時候,后者也是郁悶地搖頭:做了全身檢查,醫生說沒什么毛病,就是人老了,身體肯定不如以前有活力。

“為了補虛氣,她老人家一直人參燉烏雞,天麻泡茶,各種補藥換著花樣吃,但是感覺沒什么效果,一天不如一天了。”四十多歲的陽明是個最有孝心的,他的話林義信。

出了火車站,林義騎著摩托出沒在邵市的街上,他感覺不到兩邊的建筑,也感覺不到行人。

仿佛行駛在黑暗里,四周都是大姑的臉,由年輕到老,由吵鬧到安靜,最后化為一副棺材…

“你這是怎的了,出趟門回來臉色怎么這么差?”放下書,那禎走到門口看著換鞋的林義。

沒理她,直接把自己摔倒在沙發上,干澀地盯著天花板,過了許久才對身邊的人說,“今不走了,明天回去。”

晚上睡覺,那禎都做好了林義來糾纏自己的準備,但大半夜也沒見動響,感覺有些不對勁。

理了理睡衣,走進林義房里,卻發現他還躺著傻發呆。那禎在床前站了會,沉吟了下,還是掀開了被子和他并肩躺在了床頭。

那禎半側著身子問:“能和我說說發生什么了嗎?”

“你說,我爺爺奶奶都是八十多走的,我爺爺往上數三代,家里男丁最低壽命都是83歲,怎么擱我大姑就不行了呢?”

大姑很疼自己,林義腦海里經常回想起八歲那年最難熬地日子,是她帶過來的,想著這些林義眼淚直流。

寂靜了一夜,也是規矩了一夜,兩人甚至連手都沒碰。

第二天醒來,看著窗外飄起的鵝毛,感受到雪花里的冷漠,林義其實并不抗拒生老病死。

而是懼怕:這明明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你眼前,但你卻能想到她躺在棺材里的畫面…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大恐怖。

下雪了,好在雪還不厚,兩人想著趁路上還能騎車,趕緊回去。

臨出門前,那禎拿了一條灰格子毛巾給他圍上,最后扯了扯圍巾末端,說:“生日快樂。”

林義都懶得理她,提著東西就出門,到樓下和還在堅守崗位的顧阿姨道了聲“新年快樂”。

機耕路上,來來往往都是趕集的鄉里人,碰到個熟的,林義都要放慢車速打個招呼。

遇到路上不怕死的狗,還得停下來等人家大搖著尾巴過了。碰到成群的雞鴨,在它們主人的監視下,開得那叫一個小心翼翼。

十字路口,自己的家還是那樣低矮,冷風中矗在那里,和四周炊煙裊裊的鄰里比,顯得有些戚戚落落。

不過今年它有個伴了,旁邊多了一棟三層磚瓦房,亮白色的瓷片,隔老遠就能看到它折射出的耀眼白光,也是一時出盡了風頭。

看著這棟房子,林義仿佛看到村里一棟棟三層、四層的房子立起來了。都是它起的頭,愛攀比的村里人,要么不建房,要建就是三層或四層。

甚至十多年后,還有人建了個六層。真的是,按照那些閑里人的玩笑話來說:搞這么多房間裝鬼哦。

回到家,那禎完全變了個人,不,確切地說應該是說恢復到了以前那個模樣了。

懶懶散散地,但就是不給林義一丁點機會,總是兩米開外,手指頭都碰不到一根。

晚上,林義剛搞完大掃除,洗個澡,外套衣扣子都沒扣,一身大紅的那禎過來了,站在房門口說:“你怎么這么磨蹭,菜都快涼了。”

“要喊我吃飯,就早點告訴我啊,這么突然,我都不好意思了。”

嘁!女人斜著嘴皮子發個破音,一臉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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