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聲音很溫和，沒有半點殺伐氣，聲線也很年輕，說話的人年齡應該并不大……
然而，讓這輕飄飄的話語落在山腳下一群侍衛與欽天監高手耳中，卻是令他們有了短暫的愕然。
挑戰？
稍微用了些功夫，他們才終于記起，許多年前，王潯道突破無果，的確曾昭告天下，歡迎各路高手前來切磋比斗。
只是，那時候他已踏入一品境界，多年以來，更從未有人真的以這個由頭踏上東山。
以至于，就連欽天監的強者們，也都險些忘記了這件事。
山上。
亭臺邊，一身青衫短袍的王潯道也有了明顯的訝異，旋即，那尚且清澈的眼眸中也多了幾分認真。
林拓用兜帽遮住了臉，所以，王潯道看不清他的模樣，卻仍可以清楚地判斷出，面前這人真的很年輕……
甚至可能比一些剛考進欽天監的學子都更年輕……然而，他卻并不認為這是什么荒唐事。
不知因為林拓悄無聲息突破了山下的封鎖線，而是因為，面對著自己方才那聲喝問，對方依舊平靜淡然。
這真的很難。
“我并不認識你。”王潯道沉默了下，開口道，“并且，那份宣告也是很多年前的事，說起來，你還是這些年來，第一個向我挑戰的人，或者妖。”
“所以？”
“所以我接受你的挑戰。”王潯道說。
在他身后，在林拓出現之時，便被亭子附近的侍衛保護起來的盛國皇帝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
在他的記憶中，從打王潯道卸任了欽天監正，來到東山隱居，便再也沒有看見過他與人交手。
卻不曾想，今天竟發生了這種意外。
想著，心中不禁有些期待，笑道：“那朕今日便做個見證。”
說著，揮了揮手，命令所有侍衛以及欽天監強者散開，自己同樣走到遠處，將這片區域留給兩人。
一陣山風吹過，周遭便已經空蕩了下來。
林拓沒有在意這些，他過來也只是想試試，這個世界的最強者，到了什么階段，因此，視線始終停留在面前的一品境上，問道：
“怎么比？”
王潯道灑然笑道：“向我攻擊，只要讓我向后退一步，就算你勝。”
退一步！
就算你勝！
聽到這句話，周遭圍觀的眾人顯得無比平靜，似乎，在他們看來，這本就是極正常的事。
沒有人認為這個偷偷東山的，故意遮住全身的年輕人會是一品大宗師的對手，因此，更不會對這道規則有什么意外的情緒。
而隨著這一句話拋出，王潯道深吸了一口氣，就此站定。
而隨著他做出這個再平常不過的動作，東山之上，忽有風氣，一道奇異的，無形的氣勢陡然拔起，仿佛一座巍峨的高峰。
不，不是仿佛，這一刻，在周遭人的感知中，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座高峰的升起。
大東山！
這一刻，王潯道衣袍輕輕擺動，渾身氣息貫通天地，仿佛與這座山峰連通了起來。
一縷縷元氣逸散出來，讓空氣都仿佛壓抑了起來。
見此，站在場間的林拓，藏在兜帽內的臉上，眉毛揚了揚，似乎有些意外，這氣勢并非是術法，而是一種凝練至極的精神。
是一種將以太與武道技擊之法近乎完美融合起來的狀態！
只是一眼，他就判斷出，在武道與以太融合這條路上，王潯道走得遠比自己更深，這并不意外，畢竟，彼此相差了許多年歲。
若是將兩人的力量層次壓到同一級，且不動用本體，林拓毫不懷疑自己會輸。
不過，這并未令他沮喪，反而愈發期待，聞言，也并不推脫，只是點了點頭：“好。”
說著，他想了想，將身前的斗篷掀開了一條縫，露出了一條空蕩蕩的手臂。
“你可以用武器。”王潯道看了眼那只年輕的手，微笑著說道，盡顯宗風范。
林拓卻是搖了搖頭，說：“我一直握著武器。”
話音落下，遠處圍觀的人們都有些疑惑，心想這個大膽的修士莫非是腦子有些問題？或者所有人都眼睛瞎掉了，看不出他有沒有持握刀兵？
然而林拓卻根本沒有理會這些人的想法，就像是他此行只是奔著王潯道來一般，沒有必要，也沒有心情。
他已經想好了該如何攻擊。
當然不能用本體，那樣這里所有人都會死。
也不準備用術法，因為對此并不熟悉。
他準備用力。
既然王潯道的經驗遠比自己強大，那當然要揚長避短，發揮自己“元氣雄厚”的優勢。
是的，縱然這個世界的生命天賦再如何好，都大概率不可能積攢下太多的元氣在體內，而偏偏，林拓是個例外。
假定王潯道體內的以太是一百，那么，他便是一萬……兩萬……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技巧從來不夠看。”
心中默念了聲抱歉，林拓的軀體微微震顫起來，體內的以太瘋狂灌入那只舉在胸前的手臂，然后，林拓右手并攏，如刀。
下一秒，源源不斷的青白氣息從他的掌心噴涌出來，凝成了一柄宛若實質的刀光。
“啊！”
“那是什么？”
“元氣外顯！他怎么會擁有這般雄厚的元氣？！”
遠處響起一聲聲急促的驚呼，無論是皇家侍衛還是欽天監的強者都難以置信地望著這一幕，只覺不可思議。
須知，即便是一品境強者，最多也只能外放一層薄薄元氣，作為防御。
可眼下，那柄凝練刀光中蘊含的元氣卻充盈的近乎……恐怖。
“護駕！”遠處，當刀光浮現，盛國皇帝便被周遭的侍衛圍繞密不透風。
場間，身穿淡青短衫的王潯道那原本隨風飄動的須發仿佛有了瞬間的凝固，感受著那粗糙卻澎湃如海的元氣，臉色驟變！
心中再無一絲輕敵，憑借本能，轟然撐開一層薄薄的元氣屏障，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可卻只聽對面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
“承讓。”
下一秒，林拓掌刀向前，輕輕劈下，凝聚到極點的青白刀光轟然脫手！
于中途，擴散至十余米！
東山之上，刀光閃爍！
“轟！！！”
繼而，在空氣的爆鳴聲中，王潯道撐起的防御罩轟然碎裂，整個人仿佛被一枚空氣炮擊中！
體表滲出縷縷鮮血，扎根大地的雙腳將地面犁出兩道溝壑，青磚破碎，人影倒飛，涼亭垮塌，煙塵大作！
瞬間落敗！
一片寂靜。
遠處，完整看到這一幕的人們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同一群失了魂的木偶，碧水池旁，藏在重重護衛中的皇帝身軀僵硬，面色蒼白。
倒塌的涼亭下，傳來王潯道痛苦的咳聲。
寂靜。
只有寂靜。
而作為視線焦點的林拓，卻只是默默收回了掌刀，說：
“原來一品只是這樣。”
語氣中，滿是失望的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