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拓的想法非常簡單,事實上,早在最初傳下修煉法的時候,他就考慮過這個問題。
幾百年的時間,對沙盤中的人類而言的確漫長。
甚至完成了王朝更替,建立起了九至一品的修煉體系。
然而,這樣就足夠讓他們在進化這條路上,走到林拓的前頭嗎?
大概率不行。
畢竟,在二號沙箱中,海瑟薇等人同樣天賦驚人,更有“巫師”的底子在,卻也都沒走通。
當然,這并不是說二號沙箱中的人類進步的慢,而是方向不同。
二號沙箱內最初的人類是廢土移民,其中部分精英本身就掌握著超凡之力,在得到修煉法后,也只是借此來增強“異能”的力量。
也因此,導致在漫長的時光中,南北大陸的修行方向主要在于對“技能”的開發和掌握。
從而一舉搭建了整個“法術體系”出來。
其中的精華部分更是被林拓收集過來,厚厚的上百本書籍,就堆在書桌上。
這還沒有算上,他們將魔法應用在“民用”領域的成就。
也正因為,他們將精力都放在了法術的“應用”層面,所以在自身的進化上才顯得有些落后。
若是以淬體進度算,海瑟薇等所謂的高階超凡都還比不上林拓。
相對應的。
三號沙箱內,除開數量稀少的妖族,單以人類來說,他們在林拓傳下食氣法前,完全不曾掌握任何超凡力量。
因此,在以王鐵夫為代表的斬妖師群體崛起后,整個人類的修煉體系便都是基于食氣法而衍生的。
這才導致了王潯道與林拓遭遇的境況高度相似的結果。
總結下:
二號沙箱:先有異能,再有修煉法,所以重術法,輕自身。
三號沙箱:只有修煉法……人類沒得選擇,所以根本沒有“術法”的存在。
不同的土壤,開出了不同的花。
如果說存在所謂的“進化樹”,那兩個沙箱便是彼此相反的枝杈。
倒是妖族的情況,可能與二號沙箱超凡者更近似……不過它們數量太過稀少,不成規模,自然也建立不起體系。
“如今,大盛王朝的修煉體系已經卡在了一品境,或者說是淬體瓶頸,想要繼續往前推動,只能施加外力。
否則,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有突破,甚至是永久都無法再向前。”
至于推進的方法,也很簡單。
那就是將二號沙箱中的魔法理論教給他們。
試試看,能否碰撞出什么火花來。
不過,這其中存在一個問題,那就是林拓暫時沒有好的傳播途徑,這不像是食氣法,容易傳播。
整個法術理論,即便再如何精簡,起碼也要寫個幾本書的篇幅。
如何傳授是個大問題。
林拓此前就曾設想過這種情況,因此,早已有了計劃。
“法術理論本身就晦澀難懂,只有極少數人才能理解掌握,所以,沒有必要散布給所有人……只要選出修士中的佼佼者,有大毅力者賜予即可……”
心中想著這些,林拓抬起蘸著血液的毛筆,輕輕在紙上畫下第一道痕跡。
“最簡單,最省力的方法是將相關內容抄錄,贈予王潯道或者欽天監……那里匯聚著整個盛國的人類修士精英。”
抬起筆,林拓又用那殷紅的筆尖蘸了些掌心的血液。
“問題在于,這樣一來,就相當于將妖族排除在外……
如今的人類早已不是當初那般弱小,與妖可謂實力均衡,沒必要再額外偏袒,萬物有靈,理當雨露均沾……
此外,妖這種物種或許可以為我帶來額外的驚喜……就像是海族一般……”
沙沙……毛筆劃過潔白的紙,發出極細微的聲響。
“還有,直接賜予未免顯得太廉價……
西游記里想要經書都還需要歷經磨難西行獲取,這一方面可以篩選出有大毅力者,不至于令術法旁落。
此外,人總是對容易得來的東西不會珍惜……”
將紙上道紋的最后一筆勾勒完畢。
林拓拿起紙張,輕輕吹氣,將血跡吹干,旋即用這張繪制了奇異法術模型的紙張包裹住那塊黑石。
于腦海中勾勒出同樣的紋絡……當法術模型完畢,一種玄奧的力量登時浮現,林拓只覺體內以太憑空消失了一點。
桌上那塊被包裹著的黑石則猛地浮空十幾厘米,旋即燃燒起來……
火焰抖動中,那由鮮血描繪的道紋釋放出道道并不刺眼的紅光,蠕動著,如有生命般,下一秒,轟然鉆入石頭內部,不見了蹤影。
“啪。”
用右手接住,感受著掌心石子的溫熱,林拓輕輕吐出口氣,嘴角浮現笑容。
這是一種特殊的魔法,以施法者的“體液”為核心材料,與意識中的道紋共鳴,消耗一定的以太,可以讓一些材料成為法術的載體。
體液包含:血液、尿液、淚液等。
這門技術常用來制作魔法卷軸。
林拓封印在石頭內部的法術模型叫做:留影術
可以將施法者意念中的影像進行留存。
不過,考慮到石頭并非合適的材料,林拓估摸著,這個法術最多也就能保存十幾天,并且,還是一次性的。
“不過也足夠用了。”輕聲低語,林拓將石頭緊在手中,然后仔仔細細看了旁邊的衍化沙盤一陣。
閉上雙眼,在意識中勾勒了一副圖畫,并進行注入。
下一秒,便見那塊石頭表面閃過一道紅光,這件簡單的“魔法物品”就算制作完畢。
抬眼看了下沙盤中的天色,還未入夜,林拓想了想,將石頭暫時收起,決定趁著天還沒黑,把另外一件小事也給一并解決了。
與此同時。
大盛王朝,京城以東,大東山下。
往日安靜清幽的氣氛已然不見,整座山峰上,充斥著一種奇異的氛圍。
倒塌的涼亭已經被人清掃過,盛國皇帝也已經在侍衛的簇擁下離開,回了皇城。
只是那廣場上破碎的青磚,還清楚地向人昭示著,不久前,這里曾爆發過一場驚人的戰斗。
靠近廣場的,山上最高的那座樓閣頂部,是一座敞開的平臺。
“師父,藥煮好了。”
此刻,一名欽天監駐在此處的修士捧著熬煮好的藥湯,小心地沿著樓梯走了上來,看向坐在平臺正中,換了一套長袖衣袍的王潯道,說。
“放下吧。”后者沒有扭頭,只是盤膝坐在這里,靜靜地望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師父,這里風大,還是盡快回房休息下吧。”年輕修士放下藥湯,猶豫了下,終于忍不住說道。
王潯道卻只是擺擺手,什么都沒說,年輕修士只好嘆了口氣,轉身,走下樓梯,沖著底下聚集在一起的,神情焦慮的師弟們,搖了搖頭。
作為有幸被收入東山的修士,他們素來以服侍世間第一強者為傲,以往,“師父”雖也有感傷嘆惋,心情不佳的時候,卻也從未如同這般。
“你們說,師父莫非是在生氣?”樓閣底下,一個小修士忍不住低聲道。
旁邊有人好奇:“為什么這么說?”
“打輸了,難道不該生氣?”
“什么叫輸?那分明是師父太輕敵……”聽到這話,立即有人憤憤地反駁道。
“好了,都消停些。”從樓上走下來的那名弟子輕聲呵斥了一句,然后拉著眾人走遠了些。
這才有些憂慮地扭頭望向閣樓頂上。
旁邊,一個小修士忍不住道:“師兄,你說師父什么時候才會下來?”
“我哪知道,大概……天黑時候,總該會……吧?”
事實證明,年輕修士的判斷并不準確,直到太陽墜入地平線,天色昏暗,整個東山樓閣點亮燈火,王潯道也沒有走下樓閣。
年輕修士憂慮之下只好硬著頭皮,再一次沿著樓梯走上頂部平臺。
恭敬地看向仿佛一動未動的大宗師,又看了眼一動未動的,已經徹底冰冷的湯藥,央求道:
“師父,夜深了……還是先歇吧。”
見黑暗中那道盤膝于地的身影默不作聲,只是仰頭,他忍不住問道:“師父,您都坐了好些個時辰了,到底在看些什么?”
“我在等。”
黑暗中,王潯道的聲音極平靜,沒有任何沮喪、悲痛、憤怒……以及諸如此類的情緒,反而帶著一絲期待。
仿佛完全沒有被此前那次失敗影響。
“等?”年輕修士詫異地仰起頭,循著師父的目光望去,卻只看見了漫天星斗,“您在等什么?”
“答案。”
王潯道的回答依舊簡短。
“答案?”年輕修士疑惑地重復了下這個詞,然后心想這星空里,怎么會有什么答案。
莫非是師父被晴日那一戰刺激到了……果然還是該回屋休養才是,想著這些,他猶豫了下,苦口婆心勸道:
“師父要不咱先回去休養下身體,等明個天氣好了,再出來等?再者,回屋里不也可以等……”
然而,就在他這番話才剛說到一半的時候,卻忽然被黑暗中,王潯道抬起的一只手生硬打斷:“別吵!聽!”
那聲音,有些變調。
聽什么?
年輕修士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然后循著師父的目光抬首,向無盡,幽遠的宇宙望去。
星空中,一片寧靜。
起初,沒有半點異常。
足足過了十幾息,他才隱約聽到了一聲呼嘯。
再然后,他終于看到了一顆從天而降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