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聽到這神秘少女的稱謂的剎那,王潯道等人便將目光望了過去,然后,便看到了自木屋中緩步行出的一角黑衣。
一樣的黑色斗篷,漆黑的,如同最濃的夜。
在看到這角黑袍的剎那,這位盛國一品宗師便是眼眸一縮,呼吸微緊,暗想自己的猜測果然是對的。
對王潯道這個境界的強者而言,無需記得容貌,只是身形,步態,舉止,便足以辨認出不同的人。
因此,在看到那角黑袍的一瞬,他便意識到,面前這位,正是當初踏上大東山,擊敗自己的那個神秘人。
而當他聽到林拓的聲音,這個判斷就成了篤定。
“你們來了。”林拓微笑著說,仿佛在敘述一個事實。
他沒有帶兜帽,不曾遮住臉龐,聲音很清淡,帶著些許的感慨,尤其在看到這些人狼狽與虛弱的模樣,這種情緒便愈發濃郁。
十天跋涉,歷經狂風驟雨,從起初的眾多人,最后走到這里的,只剩下這一小撮,即便在他看來,也是很了不起的事。
聽到他的話語,欽天監的眾人心中恍惚,暗想對方果然是在這里等待自己。
王潯道卻不由多想了一層。
倘若說,十幾日前對方便已到了東山,那么有什么話,在那里說才是最方便的。
又為什么要降下星圖,指引北方,讓眾人跨越荒原而來?
是因為此地特殊?
亦或者這本就是一種考驗?
而相比于心思復雜的王潯道與欽天監諸人,隊伍中,狼狽不堪的呂棠卻在聽到那聲音的剎那,身體便隨之僵住。
繼而,等他睜大眼睛,略顯模糊的視野重新清晰起來,看到了那張略顯熟悉的臉孔,頓時,如遭雷擊。
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是你!”
林拓!
這一刻,叫做呂棠的少年只覺渾身戰栗。
前方那人,雖然換了身衣著,但分明與此前自己曾與之交談的那個自稱“林拓”的修士一般無二!
是巧合?還是自己看錯了?
亦或者……真的是對方……心中翻涌著無數的不解與迷惑,呂棠只覺大腦一片茫然,想要叫出對方的名字,卻又不敢。
下一秒,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有欽天監的強者忍不住皺眉,王潯道則是目露訝異。
至于林拓,則是微笑著看向這個貴氣少年,含笑點頭道:
“我們又見面了。”
果真是你!
聽到這話,呂棠只覺體內的氣血涌起又落下,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么好,只是呆立于原地。
林拓卻已移開目光,望向眾人,指了指大樹之下,湖畔旁的一張木桌,幾張木凳,笑道:
“諸位遠道而來,還請稍作休息。”
坐席很少,當然只有極少數人才能入席。
一道道目光望向王潯道,后者卻是沒動,只是拱手道:“我等……”
林拓抬斷了他的話語,道:“有什么話,等下再說,還有客人未曾抵達。”
客人?
王潯道一怔,指的是其他向這里趕赴的人?可是,這周邊方圓,哪里還有?
然而很快,他心中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只見披著斗篷的林拓緩緩扭頭,望向東方,忽地開口,舌綻春雷:
“既已到了,何必隱藏。”
這句話含著一口以太,因此格外響亮,遠遠傳開,仿佛籠罩了整個荒原。
繼而,在欽天監等人疑惑的目光中,便只見東方遠處的某座山丘下,緩緩浮現出一個人影。
那人似乎早已抵達,只是用了某種特殊的手段,隱藏了身形。
若是狀態完好之時,王潯道未必無法發現,可十日跋涉,饒是這位一品境,也是極疲憊,因此,竟始終未曾注意到。
那身影出現的瞬間,便是朝著這邊輕輕一拜,旋即快速走來,很快便來到近前,人們也得以看清了他的模樣。
身上的長衫已經破爛不堪,滿是污濁。
可那一頭純白的長發卻格外干凈,長發下,是一張人類的臉孔,只是看著,眉眼間總是透出一股妖氣。
是妖!
化形大妖!
幾乎是本能,欽天監眾人下意識便要拔刀,可旋即意識到身處之地的特殊,趕忙又壓住了沖動。
“是你,白明鏡!”王潯道則是眉毛微挑,神情復雜。
聽到這個名字,身后的欽天監眾人這才猛地驚醒,仿佛想起了什么。
人群中的呂棠則是終于從混亂的思緒中恢復了清醒,然后看向那個白發大妖,想著王潯道念出的那個名字,驚訝至極。
白明鏡!
這個名字近十幾年來已經極少被人提及,然而呂棠對此卻并不陌生。
他家中長輩便曾提起,十幾年前,王潯道崛起的同時代里,妖族同樣也走出過一個驚才絕艷的修士。
沒人知道他的種族,只道是從莽荒大地中走出,巡游大陸,不驚不擾,卻是強橫絕倫,堪稱當世最強者之一。
巔峰時期,不遜王潯道。
只是后來,卻不知怎么的,突然間銷聲匿跡,這還曾令朝廷大為緊張了好一陣。
再后來,隨著有關他的訊息越來越少,才漸漸被人遺忘。
哪里能想到,這位消失了十幾年的強者竟在今日,獨自一身,踏過荒原,抵達了此地。
想到傳說中對方的強大,呂棠不禁呼吸急促,有些緊張。
而面對著欽天監精銳提防的視線,白明鏡卻是神態淡然,滿是疲倦地走到近前,看了眼已然老邁的王潯道,笑道:
“別來無恙。”
“你果然還活著。”王潯道忽然感慨了一聲,然后語氣復雜道,“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的模樣還是半點沒變。”
“化形天賦而已。”白明鏡道,旋即看向旁邊,正饒有興趣審視自己的林拓,躬身行禮,“小妖拜見。”
這句話沒有后綴,因為沒人知道該如何稱呼這個居于巨木之下,等待眾人的神秘強者。
林拓也不介意,率先朝著湖畔桌椅走去,再次開口:“坐吧。”
王潯道與白明鏡對視一眼,這一人一妖,代表了兩個種族的強者意外地沒有劍拔弩張,而是同時應了一聲,恭敬地走入席內。
至于欽天監的其余人,則識趣地向后退開,在湖畔等待。
花溪認真看了看這兩撥人,啥都沒說,悄咪咪地走到了林拓身后——她感覺,這幫人著實有些不弱。
等三人在簡陋桌旁坐下,感受著這一人一妖的局促與疑惑,林拓這才輕笑了一聲,示意花溪將那從離山帶進來的茶具端上,這才緩緩開口道:
“你們心中,似有疑惑。”
王潯道與白明鏡對視一眼,點頭:“是。”
他們心中,的確藏了太多太多的疑惑。
林拓自顧自端起一盞茶杯,道:“那現在,你們可以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