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大人坐在高座上,疲憊中帶著漠然環顧著眼前的一切。
連續數天的折騰其實早就已榨干了他的精力,要不是各種各樣適合凡人的煉氣士丹藥硬撐著,恐怕他早就已經倒了下去。就算這樣,對于一個長期養尊處優的人來說,依然會讓他覺得深深的疲憊。
眼前的眾人都有條不紊的行動了起來,沒有了呵罵、催促、埋怨、推諉每個人都緊緊的依靠著、團結在了一起。直到今天這一刻,似乎才更像是一個團體。
這讓城主大人甚至有點不適應,要知道以前都是靠著他才能把眾人黏合在一起。而現在每個人卻能自覺主動的把事情承擔過去,甚至都沒有人向他請示。這種感覺,讓他有點恍惚。
雖說這固然是眾人對于要做什么事情都已經有了明確的概念,事情的計劃在之前做的也足夠詳細,準備的預案也足夠的充分。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何嘗不是在絕大壓力下,每個人都開始自發性的站在整體的角度上考慮問題,反而不需要他這個城主大人在一旁指手畫腳了。
想到這些,城主大人悚然一驚。他的腦子里還停留在自己正坐在城主府的大堂上,指揮著眾人的情景。
沒想到如此之快,就這么短短數日后,自己甚至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快要不需要他的指揮了。
他的目光轉冷,這時候他覺得他坐在這個堆滿財富的密庫里,這些財富散發出來的不再是溫暖的氣息,反而是陰森的惡意。
權力和就像是兩條奇怪的繩索,當它們緊緊的絞在一起的時候,巨大的力量可以絞碎一切,甚至能撼動神靈。但當它們分開了以后,就都像是套在當權者脖子上的絞索,只要被人輕輕的一提,就能輕易的把人扼殺掉。
就像現在這種情況,城主大人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權力像沙子從張開的手指縫隙中越漏越快一般,身旁如此巨量的財富都根本不能給他帶來安全感,反而更像是催命的咒語。
他扭了扭自己的身軀,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感受到一絲暖意。他開始感覺到這種陰冷,實實在在的成為了壓在他身體上無形的枷鎖,成了一種疲憊和絕望。
這種感覺無止境的消耗著他的精力,以至于當他閉上眼睛的時候,眼前展現的也全都是絕望的畫面死亡、衰敗、被人趕著像狗一樣的逃跑甚至變成一灘爛泥般最后消失掉。
這一幕幕的絕望讓他打了冷戰,甚至連身子下面綿軟的墊子都傳來的是僵硬冰冷的觸感。
“父親”
身后傳來自己兒子的聲音,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不妥。
城主大人緩緩睜開眼來,端詳著眼前這個看著還有點贏弱的兒子。
他盯著他那烏黑濃郁的頭發,那緊致細膩的皮膚,還有那健康的閃耀著光澤紅暈的臉頰,還有那茁壯的要從皮膚深處冒出來的黑色的胡須心里感慨著,
“年輕真是好啊!”
他摸了摸自己大大的肚腩,不由自主的再一次在心里感慨著
“年輕就代表著希望啊!”
他伸出手來,握著兒子的手,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父親,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怎么手這么冰?”張公子捏著自己父親的手,關切的問道。
城主大人搖了搖頭,這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最快樂的時候他剛剛當上城主,意氣風發。再加上自己兒子的出生,更加是壯志凌云。
他想起了自己年少得意,鮮衣怒馬的樣子,那時的他和眼前的這張面孔何其的接近!
他緊緊的捏著兒子的手,死死的有力的攥著,臉上卻是無比疲累的表情。他不動聲色的道“我累了,你陪著我去休息一會吧。”
“是。”張公子低下頭來,他甚至不敢去看著周圍那些正在忙忙碌碌的拼命的人,小聲的答了一聲。
城主大人站起身來,朝著那個一直跟著他的苦著臉的管事道“這里就暫時交給了,我去休息一下,有什么事你可以和千仙師商量。”
“大人這些天想來肯定是累了,您快去吧,這里有我呢。”苦著臉的管事應聲道。
城主大人點了點頭,望著不遠處席地而坐,正背對著他緊張的操作陣盤的千云生看了眼。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沒再打招呼,帶著自己的兒子徑直走進了寶庫。
千云生就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城主大人似乎是極為平常和自然的動作,依舊緊張地操作著陣盤。
但眾人沒注意的是,他一邊握著陣盤,嘴角卻玩味的一笑。在他的袖子里,另外一顆種子也被他的靈氣滋養著,悄悄的開始生長起來。
地面上,魔女的攻勢也越來越盛。
滿腔的怒火,奇怪的挫折感籠罩著她,被蟲子們無視的暴躁情緒讓她一次下手比一次狠毒。
她就像是地獄里涌動的赤紅而又滾燙的熔巖,一旦噴發就可以把這一切都毀滅。
她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敢無視自己的話,甚至除了連綿不絕的魂獸外,連絲毫的回應都沒有。
這讓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在對著空氣使力,搔首弄姿了半天,最后發現竟然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
她恨恨的伸出手,眼前的這些在她眼里長得奇形怪狀般的生物竟然還敢突然的暴起,朝著她和身后密密麻麻的魔蟲沖鋒過來,巨大的牙齒和尖利的指爪在自己的這些寶貝身上劃出了道道血痕。
甚至還有如鐵背熊,狂暴火獅、金毛吼、白鼻象這些巨大的存在,這些兇悍的魂獸們夾雜在其中也一起沖擊上來。它們每一個平蹚而來,都能把沿路擋著的魔蟲踩地稀爛。
坐下妖魔的正面,是一頭巨大的吞海鯨。
當這種水中巨無霸的存在脫離了的束縛,傲游在半空中時,竟然可以用完全不亞于妖魔的巨大軀體與妖魔對撞。
“唰~”魔女猛然出手。
隨著密集異常的響亮聲,一連串的爆音交織在一起。
血紅色的魔氣從魔女手中激蕩出來,就像一道道無比尖利的飛針,帶著尖嘯刺耳的聲音狠狠地迎頭朝著最密集的魂獸中刺去。
另外一只手上,魔女猛然一捏,一只白皙的手掌深深的扎進了吞海鯨的身體里。
那氣勢就像是跨越了茫茫而不可測的汪洋,穿過了肆虐多變的風暴,在巨大龍卷風的深處一下握住了這個世界最深刻最本質的東西。
看著那些魂獸哀嚎著倒下,魔女伸出的手掌里握著吞海鯨的命門嗜血一笑。
她猛然一擰,巨大的而又無比強悍的吞海鯨就哀嚎著的變成了片片碎片,朝著四周散去。
魔女眼中越發狂熱,巨大的戾氣噴涌而出。
她手勢不停,繼續一掌一掌的朝著大陣拍去。大陣傳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嘎吱嘎吱聲,顫抖了好一會才終于穩了下來。
“這烏龜殼沒想到竟然這么硬。”見自己再一次無功而返,魔女的臉上掠過驚詫的神色。
“再硬我也能把你敲碎!”
魔女發起狠來,她趁著新的魂獸暫時還沒從大陣上生出,雙掌陡然變快,
“啪啪啪!”
她猛的蓄力,再一次的朝著大陣疾風暴雨般的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