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廳里，馬修打量著面前的矮小侏儒。
他大概有一尺二高，比地精要高，又比正常成年人要矮，眼睛很小，鼻子很大，嘴唇又寬又厚。
裸露出的皮膚偏黑而粗糙，他穿著常見的粗布衣服，就像是一個經常在戶外勞作的普通平民，看起來一臉老實。
古爾（lv40）：骸骨軍團成員，特殊生命形態。
價值：產量0，營養0，飽腹0，精神7，魔術9。
破壞：f
速度：f
射程：f
持續：a
精密：s
成長：f
象征：不詳。
本體數據可以說是平平無奇，只有精密和持續評估很可觀。
“古爾領主。坐。”
馬修示意。
古爾有些機械地坐下，悶頭沉默。
“不用緊張。”
馬修笑著說：“索伊，茶呢？禮數不能少。”
索伊小心詢問：“古爾領主，喝紅茶還是果茶還是別的？”
“水就行，謝謝。”
古爾表現出的禮貌和克制，讓馬修有些微微訝異。
看來，黑白之龍和古爾本身是不一樣的。
這也能理解。
黑白之龍的軀體承載了古爾“四公”和“食尸鬼領主”的頭銜，必須威嚴而強勢，維系他對周圍的威懾力。
古爾的真實人格，卻是一個匠人，他不斷鉆研和優化改造自己制造出的超級食尸鬼“黑白之龍”，深居簡出，甚至將自己鎖在墳場地下。
沒有超強自制力和對技術的狂熱，擁有無上力量的古爾是不可能保持長期清心寡欲的。
一方面他需要保護自己脆弱的真身。
另一方面他無疑對自己的杰作“黑白之龍”自信且無比熱愛。
“古爾領主，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綻是哪兒嗎？”
古爾喝了一口水：“應該是艾克斯，我沒想到，他會那么快就反叛，將我最重要的情報告訴了你。”
“那個只算是表象。”
馬修翹著腿，笑：“沒有艾克斯，也有美克斯，洛克斯會泄露你這些秘密。我們的人在哭嚎墳冢發現，你做出了很多嘗試性的尸體，包括不僅限于人類活尸，野獸活尸，以及魔靈的拼湊尸體。”
“從技術本身來說，這些嘗試都是非常必要，而且對于改造高級尸體是重要的基礎。”
“某種程度上，我們是同一類。都是在不斷嘗試和磨礪新興技術，試圖用新技術改變世界格局。”
“可惜你在一開始的計劃上，就走入了一個小小誤區。”
馬修捏起食指和拇指：“你誰也不信任，所以關鍵步驟，不論是制造、修改、優化還是修理，都必須你一個人獨立完成。”
“于是你需要步步小心，既不能讓任何手下看出端倪，也要防著任何覬覦你力量的角色，步步驚心。”
“這就讓你哪怕擁有‘黑白之龍’這種強力戰具，依舊沒有安全感，不斷想要提升它的力量。”
“可哪怕這條路一直走下去，也不能改變你本身孱弱的缺點。”
“你不可能以自己模樣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因為黑白之龍已經變成了符號和威懾的代名詞。”
馬修嘆了口氣：“由于開了這樣的頭，你到后面的路就會越來越窄，提升的空間就越來越小……”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但你無法做到改造自己，因為必須有一個足夠信任的人來完成改造手術，你一個人都不相信，永遠走不出這一步。”
古爾沒有反駁，只是看著手里的水杯。
透明玻璃杯將他的臉上五官擴大、扭曲，仿佛沉入水中的怪物。
“你們的那個人形外甲，是怎么做的？”
古爾終于開口。
馬修眼神示意旁邊。
帕梅拉也回答說：“這是根據七圣徒之一的弓之使徒為原型，計算推演出內部的魔術回路，再模擬仿真后進行復刻，以金屬和魔能蛛絲作為承載物，讓哪怕一個普通人也能短時間獲得使徒一樣的速度、爆發力、四元素力量。”
“使徒的全魔術回路復刻？”
古爾一愣：“那是一個難以完成的巨大工程，這怎么可能做到……憑借巫術計算機？”
“對。”
帕梅拉點頭說：“你應該知道，一代巫術計算機算力為100巫，等于100名巫師同時進行計算和推演。關鍵在于，它可以不眠不休地進行計算和模擬，效率穩定，不像人類巫師會疲勞、會有情緒影響導致的失誤。”
“……真是可怕的東西。”
古爾喃喃：“如果我有那種東西，今天就不會是這個結局了。”
“當然。”
馬修笑著說：“不過這是一個悖論，如果你有巫術計算機，你的發展模式和我們會非常接近，純粹地武力脅迫已經變成了最低效、最低等的方案。合作共贏，才是莊園最優的選擇。”
“不，不是這樣的。”
古爾搖頭：“如果我有破法者，我能組裝出破法者，那么至少足以媲美巫術計算機，那將會是獨一無二的寶物，我會超越四公的階層。羅斯特大陸都將被威懾和控制！”
馬修給他逗笑了。
“你笑什么？”
古爾有些惱怒。
雖然自己是敗軍之將，但自己輸的不是硬實力，而是被對方陰謀詭計偷襲成功。
“那么就按照你的想法，古爾領主，你有破法者，它是獨一無二的人形裝置，能夠計算巫術，推演，可你依舊只有一個人，一個人做計算，一個人維護，一個人組裝……”
“你不敢公布你最得意的杰作‘黑白之龍’，也不敢讓人知道‘破法者’的能耐，因為四公和很多人都虎視眈眈。”
“你害怕。”
馬修盯著對方的雙眼：“但我不怕，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你將所有人都看成潛在敵人，認為他們隨時會攻擊和找你的弱點，奪取你獨一無二的力量。”
“我不擔心，因為我將所有人都看成俾斯麥莊園可能的朋友，未來的朋友，我們一直在尋找契機和不同組織和個人合作，一起發展，一起盈利，一起做大事，地位和名望不過是過程帶來的結果。”
馬修輕笑一聲：“所以你早早制作出了‘黑白之龍’，卻蝸居地下百年，不敢動彈，你的技術停滯了百年之前，至今沒有什么進步。”
“那是因為羅斯特大陸的優質材料很少。”
古爾忍不住辯解：“如果有足夠優質的材料，有充足的時間和資源，我就能制造出第一條黑白之龍！”
“雖然我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制造出黑白之龍，不過我們模仿弓之使徒創造的外骨骼裝甲，只花了不到三年。”
“現在已經可以批量生產，并且不斷優化，制造出不同類型的外骨骼裝甲，弓騎士，劍騎士，盾騎士，元素騎士……這些都是可以預見的。”
批量生產。
多樣化體系。
古爾聽得眼皮直跳。
自己一百多年，也僅僅做了一些優化和修補。
兩年不到，俾斯麥莊園就能搞出這種東西……
“你們是怎么做到的？”古爾忍不住問。
他已經確定，俾斯麥莊園背后沒有奈特米爾那個女人支持，否則她這時候就該在這里嘲諷自己了。
“人民的智慧。”
馬修坦然：“我們只是發動了更多的人，加入我們的隊伍，制造出弓騎士這樣的外骨骼裝甲……群體的智慧，總是能互相彌補，不斷激發出新思路和新創意。”
人民、群體，這樣的字對古爾來說還是太過于陌生。
古爾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四公視角，除去四公之外，其他都不過是螻蟻。
可現在他敗給了自己完全看不上的螻蟻，這就讓他不得不反思：或許馬修并不比自己強，但自己一定有哪里出了問題。
“我這個人不喜歡廢話，面對古爾領主你已經解釋了很多，現在你有兩條路。”
馬修抬起食指：“要么加入俾斯麥莊園，成為我們的一份子，不過為了保險，我需要你加入煉獄陣營。”
“如果我選擇不呢？”古爾問。
“那么只能處死你了。”
馬修笑著說。
古爾知道，對方不是開玩笑。
“我加入。”
馬修笑著和古爾握了握手：“那么，歡迎四公之一的古爾先生加入我們俾斯麥莊園大家庭，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我知道你對莊園的工程學和巫術計算機很感興趣，帕梅拉，走，帶著古爾先生去參觀一下。”
“不過在此之前，先轉入我們煉獄使徒陣營……”
馬修手中煉獄枷鎖揚起鎖頭。
五天后。
巴斯境內的一座巨大洞窟口。
貝爾·雷耶斯急匆匆趕過來，手持一份報紙：“皮特曼大人，大事，大事。”
洞窟里響起一個不高興的聲音：“肉沒有了嗎？”
“肉沒有問題，給您的供應照樣，出了一件大事。”
貝爾舔了舔嘴唇：“《魔術》和《奧秘》上都刊登了，四公之一的食尸鬼領主古爾大人，在報紙上官宣，正式加入俾斯麥莊園。”
洞窟里亮起一只眼睛。
貝爾手里的報紙瞬間變成一團光幕，每一個文字都清晰映在了空氣中。
不論《魔術》還是《奧秘》頭版都是一模一樣的標題。
重磅！俾斯麥莊園官宣：經過友好協商，四公之一的古爾領主正式以特邀發展顧問一職加入俾斯麥莊園，參與到北境建設中云云。
“這……”
皮特曼也語塞了。
“一定哪里有問題。”
“不對勁，你去俾斯麥莊園看一看。”
都靈帝國，神殿一隅。
黑暗中顯出一個赤裸上身的男性影子。
暗影領主西浦杜克看著手里的報紙，臉上表情變換不停。
“古爾到底在干什么，馬修到底是給了他什么條件，讓他心甘情愿這樣……”
“讓神殿派人去俾斯麥莊園一趟，看看情況。”
阿基坦的一座森林里。
少女披上外套，露出胸口雪白的膚色，從路過的巨蟒口里接過最新報紙。
報紙上的頭版讓她嗤笑了一聲。
“古爾這個混蛋，果然是最沒有骨氣和立場的，居然會對馬修那小子服軟。”
“這個小矮子，真是臉都不要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捏著自己衣服，一臉被抽干的虛脫。
接觸到少女冒著邪火的目光，他趕緊轉開臉。
“都怪這混蛋，讓我又火氣上來了。”
少女手指在男人胸口拍了拍：“乖，腿給我張開。”
“不要，不要了……”男人帶著哭腔搖頭。
“要聽話嘛，我不會弄疼你的，聽話。”
森林中響起男人的慘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