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元城外。
鳳瑤所帶的三萬邊軍已經開到，與鐵虎麾下的五萬虎賁營正兩相對峙。
兩軍陣中，除了營房之外，各自都用圓木立起了一處高約五丈，長寬約十丈的高臺。
這個高臺名為“督陣臺”，是特意給領兵統帥搭建，方便統帥作戰之時能夠縱觀全局，調度指揮。
此時，鳳瑤與鐵虎分別在各自陣中的督陣臺上，冷著眼遙遙對視。
“四公主，此處不是邊境，是晉元城的地界。”
鐵虎朗聲開口。
雖然兩人相隔甚遠，但聲音傳到鳳瑤處時，卻如同響在耳邊。
“依照你我管轄權限劃分，西北境內一應軍事動作，俱都由我調度指揮。”
“四公主帶兵親至晉元城，若是借道路過，倒也無妨。”
“但若是干涉鐵某行事，那可是已經越界了。”
鳳瑤穩坐督陣臺，眉間俱是冷意。
朱唇輕啟，淡淡回道：“鐵大統領此次出山，重掌兵權，可喜可賀。”
“鳳瑤若沒猜錯，定是我那個蠢弟弟鳳煜，把鐵大統領請出來的吧？”
鐵虎負手而立，神情肅然。
“鐵某乃是受命于朝廷，平定西北之亂，跟五殿下并無關系。”
鳳瑤不禁哧笑道：“你我之間，便不必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話。”
“鳳煜以為把你抬出來，便能為他增添虎臂，對我加以節制，實在是愚蠢之極。”
“在這一點上，他還不如太子聰明。”
鐵虎冷然道：“太子殿下乃是國之儲君，自然英明聰惠，常人難及。”
“五殿下心系邊境安危，也是情理之中。”
“兩位殿下各具其長，在鐵某眼中，俱是大衛國未來之希望。”
鳳瑤忍不住笑出聲來，輕輕搖頭，道：“鐵大統領沉寂三年，居然也會說這些漂亮話，真是讓鳳瑤刮目相看。”
“只是……”
鳳瑤悠悠道：“你選擇鳳煜那小子，不也是看中了他蠢笨無能，根本無力掌控你嗎？”
鐵虎面色不改，道：“四公主這話，鐵某人聽不明白。”
“現在虎賁營馬上就要有清剿行動，還請四公主的人馬先行離去。”
鳳瑤卻似沒有聽到一般，伸手向旁邊的銀月一招手，銀月立即遞上來一紙公文。
鳳瑤拿著那一紙公文，語聲清亮地念了起來。
“今北地狼庭異心難測，西北邊關異動頻頻，恐生戰事。”
“特命四公主鳳瑤出任西北之境北境大統領，節制調度西北邊境防軍……”
鐵虎微微皺起眉頭。
這個時候，鳳瑤念起這些東西是什么意思？
但鳳瑤仍然自顧自念下去。
“若敵國賊心不死，揮兵來犯，則以鳳瑤為主帥，西北各路兵力，俱受鳳瑤瑤節制調度，南境大統領鐵虎為副帥，從旁協助，主統兵作戰之事……”
“若戰事激烈，邊防兵力不足，除西北境內兵力之外，還可征調廣寧郡、長樂郡、同原郡等諸郡兵力，充實邊防……”
鐵虎冷然打斷鳳瑤道：“四公主的任命公文可以回去慢慢細看。”
“現今兩國戰事未起，四公主還是回到邊境，好好鎮守邊關吧。”
這一紙公文，鐵虎已然早就知曉。
五皇子為了削弱鳳瑤對西北軍團的控制，在這公文上已經費了許多心思。
名義上鳳瑤與鐵虎各分南北兩大統領，實際上由于邊防之兵不可擅動，所以鐵虎手中可用的兵力遠遠大于鳳瑤。
而且，雖然公文中明確了如果戰事一起，鳳瑤任主帥，節制調度各路兵力，看似權限頗大，但鐵虎的權限卻是“主統兵作戰之事”。
一場戰爭短則數月，多年數年甚至更長。
這里面兩軍諸般交鋒、布陣廝殺、城防對壘、撤迎追擊……俱是“統兵作戰之事”。
只有戰事膠著慘烈，兵力不足之時，才需要向別處“節制調度”兵力。
這樣一來，整個軍隊的主導權和實際控制權，事實上都在鐵虎手中。
他還可以借戰事之機，向鳳瑤要求“節制調度”其他郡的兵力。
鳳瑤如果不想輸掉這場戰爭，就必須答應鐵虎的要求，但這些兵力一旦投入戰事，同樣落入鐵虎之手，鳳瑤等于全程都在給鐵虎作嫁衣。
雖然戰事結束，鳳瑤也能獲得軍功封賞，但她真正想要的軍隊控制權，卻絲毫沒有到手。
五皇子借著如今老皇上對鳳瑤有些冷落之機，用一紙任命，打壓鳳瑤，心思已是顯露無疑。
而以戰功赫赫的鐵虎主導戰事，又顯得有理有據，旁人也無話可說。
這也無怪五皇子如此針對鳳瑤，畢竟鳳瑤一到西北，就把他安插在西北邊軍的榮少威給砍了。
五皇子自然窩著一肚子火。
鳳瑤淡然一笑，緩緩站起身來，將公文在手中一揚，道：“今我正式宣布，西北全境進入戰時狀態，西北境內所有兵力，俱受我節制調度。”
鐵虎冷冷看著鳳瑤，沉聲道：“現在漠北尚未在邊境布兵，何來戰事？”
鳳瑤不慌不忙道：“漠北狼庭久伺機南下，在西北動作已經不是一天兩天，這兩國交鋒，其實早就開始。”
“鐵大統領久未領兵，難道已經如此沒有警戒之心了么？”
“非要等到敵軍兵臨城下，才匆忙進入戰時狀態，恐怕早就失了先機。”
鐵虎眉頭一皺，冷哼出聲道：“若是宣布戰事已起，這統兵作戰之事，便應由我統領，指揮作戰。”
“四公主越俎代庖，怕是不太妥當吧？”
鳳瑤盈盈一笑，展露萬千風情，道：“我只是宣布進入戰時狀態，就像鐵大統領所言，漠北大軍未至，統兵作戰尚還需要些時日。”
“現今這段時間，乃是正式戰事前的備戰時間，一應節制調度，由我全權負責。”
“這個，鐵大統領沒有異議吧？”
鐵虎面色一片冷肅。
鳳瑤竟然從任命狀中摳字眼，找到將戰而未戰的這個空檔期，給自己增加權限。
但鳳瑤的話竟是還沒有完。
將手中的公文遞給銀月，鳳瑤輕抬下巴，略帶嘲弄道：“還有，任命狀上只說鐵大統領‘主統兵作戰之事’……”
“可沒有說，鐵大統領主的是哪一地的統兵作戰呢！”
“我看除了漠北狼庭，西邊的楚皓國也準備起兵，邊境著實堪憂。”
“不如就讓鐵大統領帶著這五萬虎賁營，西進蒼莽，迎擊楚皓國的邊境來犯之敵。”
“晉元城這里的事情，便交給我來善后好了。”
楚皓國在大衛國西邊，蒼莽群山便是一道天然屏障。
要攻打大衛國，楚皓國必須要繞道到蒼莽群山的山脈尾部，從地勢較為低矮之處翻越過來。
雖說這種事情也不是不可能，但這種行軍費時又費力，糧草輜重又很難保障，是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是以許多年以來，楚皓國都根本沒有動過這番心思，邊境之上，更是風平浪靜。
鳳瑤這個時候把楚皓國提出來，擺明就是要把鐵虎丟到山區之中喂蚊子，讓他遠離西北戰圈。
鐵虎不禁仰天大笑，道：“四公主果然有意思。”
“讓我帶五萬人去西邊山地，這整個西北便都受你掌控，公主真是好想法。”
鐵虎的聲音猛然一頓，眼中精光乍現。
“只是這西北邊軍都是我的舊部，包括公主今天帶來的三萬將士，也是我當年麾下之兵。”
“公主如此編排鐵某，難道不怕大仗當前，軍心不穩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