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第一百一十章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 大唐不良人 | 庚新   作者:庚新  書名:大唐不良人  更新時間:2021-07-17
 
李敬業撫著腰畔橫刀,看著眼睛的酒肆,眼睛里帶著怒火。

天氣已經夠熱了,本來好好的納涼,結果接到消息,居然有人違制,在給先帝守喪期間,居然酒肆營業。

說來李敬業也是運氣不好。

本來身為千牛備身,但上次思政殿前不知為何惡了武后。

被武媚娘一句,應對失措,從千牛衛踢了出去。

如今竟從巡街的金吾衛做起。

也算是變相的被貶了。

李敬業心下暗恨。

明明是蘇大為犯的錯,天后不卻是懲治,卻將余怒遷到我身上。

但這等話,也只敢在心中想想。

“就是這家酒肆!”

副手上前,向他叉手道:“頭兒,何時動手?”

這等事等于是刷功勞的。

只要李敬業一聲令下,派金吾衛沖進去把酒肆查抄了,一抓一個準。

李敬業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正要下令,突然眼角余光看到身邊金吾衛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頓時一個激靈。

稍等。

這金吾衛過去都是尉遲家那位統領。

上下都是尉遲的人。

尉遲寶琳與那蘇大為可是兄弟之交,會不會有詐?

雖然以蘇大為的身份地位,似乎與他李敬業也無甚直接沖突。

甚至李勣在世時,對蘇大為還多有攏絡。

應該有些香火情傳下。

但李敬業之前沒聽李勣的,與蘇大為去結交。

疑心生暗鬼之下,反而總覺得蘇大為那邊,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異。

不由得他不多留個心。

“頭兒?”

身邊副手催促。

李敬業舉起的右手,緩緩放下。

在身邊一眾金吾衛疑惑的目光中,不急著下令,反問道:“這種違制的事,往日不需要咱們金吾衛出馬吧?”

“往日確無成例。”

“這邊巡街的不良人,怎地一個也不見?”

李敬業眼珠轉動,喃喃道:“洛陽不良帥,我記得是叫南九郎吧?”

“對。”

“這南九郎聽說是蘇大為舊部?”

副手:“???”

李大郎你這腦回路,居然能從酒肆跳到不良人,從不良人再跳到郡公蘇大為身上?

服氣!

李敬業雙眼閃爍著光芒,用篤定的語氣道:“公然違制,只有兩個可能,要么,這家酒肆老板是傻子;要么,人家便是有過硬的背景。”

說著,扭頭向副手:“不然這種事不良人就查了,輪得到咱們?查查,這酒肆老板什么身份背景。”

這番話,入情入理,說得身邊一眾金吾衛都是一愣。

接著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的一圈都道:“頭兒果然明見萬里,我等差點沖動誤了事。”

“快查查!”

一群金吾衛散在街道陰影里,一邊躲著太陽,一邊讓人快快去查。

就在等待的當口,耳聽得轆轆聲響。

只見幾駕馬車,從長街另一頭,向酒肆駛來。

李敬業出身背景,再加上千牛備身的經歷,對各家的馬車徽章,都十分了解。

當下定睛細看。

卻只見那幾架馬車平平無奇,居然沒有任何家族標記。

若在常人,也就不當回事,略過了。

但李敬業看得只覺心頭疑云大起。

奇怪!

這種馬車,如何能上正街?

若只是尋常車馬貨運,公交署的車,自然是去東西二坊市。

若是貴人家的馬車,必然會有徽記。

尋常百姓可用不起這種車。

若無身份,也斷不可能驅車到這里。

這么一想,這馬車看似平常,但沒有徽章,本身就是大違常理。

顯然馬車主人想要掩飾什么。

李敬業心中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身邊的副手也小聲問:“頭兒,這些馬車沒有徽章,不知是誰家的,看著倒是樸素,不過那馬是上好的寶馬,恐怕洛陽里能用此等馬的,不超過五家。”

李敬業斜瞥了副手一眼,心下道:你倒是好眼力。

副手接著又小聲道:“要不要上去盤問?”

李敬業略一沉吟,還沒決定如何做。

早見那些馬車在酒肆前停下。

酒肆中有人出來,指揮著馬車轉身停在栓馬石旁。

馬車上有人緩步下來。

卻是幾名面白無須,身材胖大的青年,身穿著大戶尋常家人衣衫。

只是那衣衫看著有些不太合體,透著一種別扭感。

李敬業一眼之下,只覺背后冷汗下來。

“等等,所有人都不得妄動!”

“怎么?”

“賊你媽,那些人,是宮中太監!”

沒錯了,太監與尋常人舉止多有不同。

李敬業一眼看出來,這些人不光是太監,而且都受過宮中禮儀訓練。

舉手投足,極有分寸。

顯然,這車內的人身份必然極高。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

若是事涉宮中貴人,那這淌渾水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李敬業眼珠左右轉動,向著身邊副手和金吾衛們道:“此事透著蹊蹺,你們聽我的,我們悄悄撤下,趁他們沒注意這邊。”

“頭兒?這,會不會誤事啊?”

“白癡,想在這洛陽混,最重要的是什么?”李敬業壓低聲音,神秘道。

周圍一圈金吾衛不由湊近一些,豎起好奇的耳朵。

“那就是有眼力!”

李敬業咬牙道:“不能得罪的人,千萬不能碰,不然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你們不見那些是宮中太監嗎?這種事是我們能招惹的?先撤,事后再慢慢查。”

“喏!”

一圈金吾衛心下一凜,忙叉手應喏。

就在此刻,突然見第二輛馬車,一聲輕響。

有一個身披黑色斗蓬的人,在幾位家仆模樣人的攙扶下,從馬車中下來。

莫非是正主?

所有人不由一愣。

連李敬業都下意識將目光投過去。

起先是疑惑。

接著是思索、回憶。

再然后,李敬業面色微變。

身體微微顫抖。

“頭兒,你怎么了?”

副手心下吃驚,低聲問。

李敬業抓著他的手:“你特么到底給我攬了什么活,這人的事你也敢惹?”

副手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道:“屬下……屬下絕沒有,沒有別的心思,屬下,不明白!”

其余金吾衛忙勸道:“陳頭一向本份,頭兒我等愿為他做保!”

“賊你么的!”

李敬業紅著眼睛環視眾人:“你們可知,以前在長安有兩個閻羅?”

兩個閻羅?

這個倒是聽過,第一位,是那位長安縣不良帥五毒閻羅,第二位則是……

“玉面閻羅,嚴守鏡。”

李敬業聲音透著一股寒意,仿佛從地獄中吹來的陰風。

“在大唐,哪怕被大理寺,被刑部盯上都不怕,只要不違唐律,但若是被這玉面閻羅盯上,十條命,便死了九條。”

他喘了口氣,像是要將心中的恐都吐出:“速撤!”

這兩個字,說得斬釘截鐵,再沒有半分遲疑。

若說之前看出宮中太監,他還有些好奇,有些想知道這背后的故事。

但從認出嚴守鏡的瞬間。

李敬業就怕了。

恨不得立刻便逃之夭夭,離這家酒肆越遠越好。

可偏偏,他想走,嚴守鏡卻向這邊看來。

纖瘦白皙,如女子蘭指般的瘦長手指,向著這邊遙遙一指,側身對身邊仆人耳語數聲。

李敬業的心,一下子涼了。

完了!

被看到了。

從馬車后,早有一些人涌出。

身邊的副手陳墨之及一眾金吾衛臉色微變:“是洛陽不良人,好像是南九郎的人。”

不用他們說,李敬業早已經認出來。

他心下電閃,臉色接連數變。

難怪這酒肆敢違制。

難怪不見不良人。

原來都在嚴守鏡身邊侍奉著。

這次的事,與嚴守鏡,與都察寺,甚至宮中某位貴人有關!

踏踏踏

耳聽急促的腳步聲,冷汗順著李敬業臉頰滾落,一直在下巴上,聚成水珠滴落。

七月天明明很熱。

但他此刻全身感覺不到一絲熱度,只覺猶如半只腳踏在鬼門關上。

數名不良人走上來。

為首的,是南九郎的副手,洛陽不良副帥黃三手。

一上來,先叉手行禮,語極恭敬:“我等奉命在此行走,不知金吾衛這邊是?”

李敬業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哦,我們聽說這邊有酒肆違了孝制,過來查看一番。”

說著,又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問:“兄弟,這什么狀況?”

以李敬業過去的心氣,自然是看不上黃三手等人,但他此刻剛受貶,再加上恐懼黃三手背后的人,還有眼前招惹上的事。

說話聲音都比平時柔和了數分。

黃三手微微一笑,欠身道:“宮中貴人辦事,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

“哦”

李敬業故做恍然:“原來是宮中的事,那便沒事了。”

說著,轉身沖大伙使了個眼色:“都撤了吧,沒人違制。”

其余的金吾衛也都是人精,一個個打著哈哈,故作輕松:“哪個王八糕子亂報消息,這么熱的天,白跑一遭!”

“就是,不如去武候鋪子納涼!”

“前面三條街有個冰鋪不錯,咱們過去吃一碗……”

一眾金吾衛相互打著眼色,轉身離開。

身后,黃三手挺起身,深深看了李敬業一眼,沖身邊不良人耳語幾句,眾人轉身回馬車,向嚴守鏡回報。

嚴守鏡點點頭。

輕揮了揮手,不良人忙撤開,在稍遠處警戒。

然后是一些膀大腰圓,一看便是宮中出身的武者,身穿著常服,頭戴幞巾,但卻難掩一股彪悍之氣。

這些人守在各處要道,神情警惕。

再然后,還有數名太史局的異人,隱隱守在馬車周圍。

酒肆四周高大建筑,被人蹬蹬蹬的上去。

一番清場后,高出酒肆的樓宇都被人守住。

“頭兒,這事不對啊。”

數百步外,街道轉角。

副手陳墨之縮回窺視的眼光。

膽戰心驚道。

“還用你說!”

李敬業低罵道。

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出來。

這份守衛警戒程度,何止是高,簡直是高到離譜。

恐怕,只有天后那種身份,才能配上這種級別的守備吧?

以李敬業的眼力,實在想不出還有任何人,能做到這種程度。

“頭兒,頭兒!”

身后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先頭派去查酒肆背景的金吾衛,興匆匆的跑上來。

人還未到,早被其余人沖上去,七手八腳的按住。

捂嘴的捂嘴,抱腿的抱腿。

“唔唔唔”

被一眾兄弟舉了個懸空的金吾衛還不知發生了何事。

只是瞪大一雙驚恐的眼睛,拚命掙扎著,眼中滿中:你們做甚?捂我嘴做甚?好你個黃三郎,是你帶頭的對不對?我早就感覺你看我的眼神不對!我把你當兄弟,你特么想……

“小聲,小聲點!”

黃三郎滿頭大汗,低聲道:“若驚動了那邊的貴人,大伙一起死。”

這話,令查探消息的金吾衛瞬間明白過來。

連連點頭。

眾人這才松開他的嘴。

架著他直仆到李敬業面前跪下。

“說,查到了什么?”

“查到……咕嘟”

“你特娘的別吞口水,快說!”

“查到了,這酒肆,是郡公的產業!”

“郡公?”

李敬業心頭狂跳,嚇得聲音都變形了:“莫非是蘇大為?”

我特么就知道,一但涉及到蘇大為,所有的事都不簡單。

這蘇大為,就是我命中的災星!

“不是!”

這聲音令李敬業一愣:“不是蘇大為的產業?”

“不是。”

那金吾衛喘了口氣道:“是丹陽郡公,丹陽郡公家的。”

丹陽郡公李客師。

李敬業氣得臉都變色了。

雙眼噴出怒火:“你特么說話能不大喘氣嗎?”

丹陽郡公的產業,與那蘇賊家的有何區別?!

這念頭才起。

一個冰涼的東西擱在他的肩上。

李敬業正在暴怒中,憤然拍開:“滾開!”

誰知那東西再次遞過來。

森寒刺骨。

身邊金吾衛的眼神都不對了。

李敬業瞬間反應過來,身體繃緊。

他的眼神隨著冷汗,向下看去。

一眼看到冰冷的刀刃橫在自己脖頸上。

“大唐百騎,負責巡守此處,幾位……跟我走一趟。”

半盞茶的功夫,數十名金吾衛被押至馬車前。

被不知名身份的人喝令跪下答話。

若在平日,金吾衛們都是眼高于頂,個個都是大爺,不但不會聽從,只怕還要噴對方一臉唾沫。

可是此時形勢比人強。

就算再眼拙,也看出這馬車中人身份不同尋常。

就連都察寺卿嚴守鏡,竟然仍只是給人打下手的。

經過幾番巡視后,嚴守鏡走至第一駕馬車旁,輕敲了幾聲,對著窗邊低語了幾句。

跪在地上的李敬業豎起耳朵,隱約聽到好像是“無事”。

過了片刻,馬車的車門才打開。

首先下來的,是一名嬌俏的宮女。

然后有身材胖大的太監,小步上來,跪下,伏起身體。

小宮女伸出白皙的手腕,牽起車中人的手。

那人腳踏著太監的背,邁出馬車。

只見此人年紀十八九歲上下。

身長七尺有余。

身形削瘦,衣衫華貴輕盈。

托在他的肩上,有一種弱不勝風之感。

膚色青白。

隱帶著一絲倦容。

看上去身骨雖弱,但卻有一種不怒自威之氣。

那雙眼中的眼神,清澈而帶鋒芒。

隨著此人出現,周圍所有人的,一齊向他無聲行禮。

氣氛森然。

李敬業悄悄瞥到此人面目。

心頭劇震。

還沒等別的想法,一旁守備的百騎低聲傳來:“低頭,不許直視貴人!”

李敬業不敢怠慢。

以頭觸地。

冷汗不住流淌。

只因為,他已認出那人的身份。

乃是大唐最光芒萬丈的太陽。

新晉皇帝,李弘。

今次出勤,何止是踢上鐵板,簡直是踢到了巍峨巨山。

哪個混帳報的信,讓我來查這酒肆。

回去非得把此人大卸八塊不可。

李敬業在心中咒罵著。

周圍一片寂靜肅穆。

很長時間里,除了有人粗重的喘息,聽不到旁的聲音。

李敬業心中充滿好奇。

無數疑問自心中浮起。

大唐皇帝李弘,居然親自出宮。

除了太宗皇帝,這是極為少見的。

高宗在世時,每次出行,都排場極大。

從未有過這般“微服出行”。

而且新帝初登大寶,還未頒布“寶詔”。

此時圣人出宮,所為何事?

寶詔,就是新帝晉位的第一道詔書。

也是第一道政令。

從中往往可以窺探出許多信息。

新帝對大唐國勢的方向判斷,政策方向,人員起落,或者一些構想。

可以說,是決定大唐萬世基業的指南針。

是新朝新氣象的奠基國策。

正因為萬分重要,所以被稱之為“寶詔”,或“元詔”。

如今,高宗葬于乾陵。

國喪禮儀都已經完成。

大唐各州各都護府,乃至藩屬,仆從國,西域諸國,天下萬國,都等待著世界的中心,唐帝國新任天子的元詔。

在這個當口,李弘不在宮中推動此事,卻微服出宮。

實在費人思量。

李敬業心中各種念紛踏而凌亂。

沒等他想明白。

低頭的眼角余光,發現有一雙腳出現在面前。

一個冷清的聲音同時響起:“金吾衛緣何在此?”

李敬業心中一震,顫聲道:“接人投信,說此街有酒肆違國喪孝制,特來查看。”

沉默片刻,那聲音再次響起:“此是你份內之事,無罪。”

“謝……謝圣人。”

李敬業腦袋重重頓在地上。

“起身吧。”

聽得李弘聲音傳來。

李敬業和身邊金吾衛這才被許可,頭暈腦脹的從地上爬起來。

身穿著鐵甲,跪地半個時辰。

不光汗水浸透,整個腦袋都處在缺氧狀態。

這一起來,有人堅持不住,咕咚一聲倒地。

李敬業也是頭暈目眩。

好險穩住了身形,沒有當眾出丑。

他努力瞪大眼睛。

遠遠看到李弘身旁跟著嚴守鏡,一齊向酒肆走去。

酒肆門大開,有一個身材高大之人,站在門前。

將要行禮。

卻見李弘搶先一步,上去捧住對方雙手,深深鞠躬下拜。

李敬業瞳孔暴縮。

這……

咕嘟!

李敬業喉結蠕動。

腦中一片眩暈。

心中吶喊:早知是此人,我何苦來觸霉頭!

酒肆門前,蘇大為伸手拉住李弘,制止他下拜,低聲道:“陛下,大家都看著。”

李弘卻執意拜下去:“若無阿舅,焉有我之今日。”

許多事,哪怕蘇大為不說,但是做出來,自會有痕跡,自會被人知道。

李弘本身就是聰明人。

身邊又有一群智囊班底。

整個事情回顧一番,便能推出個八九不離十。

先不說高宗駕崩這種敏感話題。

如今大唐朝中大權,俱在武后手中。

武后手中之權,乃是在高宗朝后期,代高宗處理朝政,積攢下的政治聲望,與寒門力量。

在朝堂上,如今忠于武后之人,占了大多數。

受武后提拔的新晉大臣,如過江之鯽。

事后回顧,方知武后的施政,乃牢牢把握住人事任免,舉薦之權。

與世家門閥有極大的沖突。

但是大勢之下,經歷太宗、高宗二朝連番削弱。

如今世家也無力對抗武后。

至于李弘。

雖然也曾代高宗監國。

但畢竟年紀太輕,以前處理的政務,都是施政方面。

朝廷的財賦稅收,以及人事任免,俱被抓在武后手中。

隨著李弘年歲增長,太后需要交出權柄,此乃大義和朝庭法度。

武后想要改這一切,唯一機會,便是在那之前,壟斷朝政,有興廢立的威望。

而李弘,絕不允許那種情況出現。

這其中,最大的變數,乃是軍權。

昔日武后與蕭禮合作,正是沖著大唐軍制做滲透。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沒想到蘇大為在此時歸來。

李弘手中最強大的一張牌,便是大唐郡公蘇大為。

以蘇大為在軍中的威望。

只要他支持李弘。

李弘便可立于不敗之地。

“阿舅!”

李弘再拜:“弘兒如今才看得明白,若無阿舅,恐怕我都如父皇那般……”

昔日太子,如今帝王,臉上透出一絲疲憊苦笑。

“先進去再說吧。”

蘇大為伸手示意。

李弘隨著他走入酒肆。

早有都察寺的人將大門守住。

“陛下為何約我在外面敘話?”

蘇大為待和李弘一起登入二樓,在窗邊坐下后,率先發問。

本來皇帝要和臣子談話,應該是召臣子入皇宮。

他心中隱隱有些猜測,但有些話卻不便直接說出來。

“阿舅,這里無外人,你還是喊我弘兒吧。”

李弘一臉誠懇道。

蘇大為剛要開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扭頭向窗外看去。

眸光隱隱一閃。

數百丈外。

街道轉角的陰影。

一群頭戴斗笠,悄然佇立在陰影下的僧人中,突然有人爆發一聲短促慘叫。

“師兄!”

周圍僧人大驚失色。

卻見師兄越石捂著雙眼,疼得滿地打滾。

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滲出。

不等眾僧反應,越石強忍劇痛,聲音凄厲道:“快走!走!遲恐不及!”

他方才暗用佛門六通之天眼通,暗中窺探。

想刺探蘇大為與圣人虛實。

誰知竟然被蘇大為發現。

這一刻,越石心中驚駭恐懼,無法形容。

千般驚恐,萬般悔恨也已遲了。

不去招惹蘇大為。

此人神通近乎鬼神!

只要此人在一日,沙門絕對沒有翻盤的機會。

離此人越遠越好!

不得沙門等各異人暗中窺視,遭受重創。

酒肆二樓,蘇大為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李弘。

“陛下在宮中,可是有些不方便?”

洛陽宮中,被武媚娘經營日久。

恐怕人人都是太后耳目。

李弘在宮中,沒有半點秘密,時刻都在武后監視中。

“阿舅。”

李弘突然起身,向蘇大為下拜,凄然道:“阿舅救我!”

蘇大為一伸手,將他托住:“陛下,你既喚我一聲舅,我們便是親人,何須多言,我自會護陛下周全。”

李弘緊握著他的手,眼中閃動淚光。

這個年方十九歲的年輕帝王,一臉凄惶。

曾經,他有疼愛他的父親,慈愛的母親。

他在一個極為幸福的家庭里。

雖然,這個家有些特殊。

父親經常忙得沒時間陪他。

母親也很忙,甚至比父親更忙。

但是他能感受到父母的疼愛。

他原本也以為,這個家會一直存在下去。

直到有一天,父親突然死了。

天崩了。

母親突然變了一副面孔。

把自己視為爭奪權力的絆腳石。

這一切,對少年人的心里,形成巨大的沖擊。

他的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

現在唯一可以信賴,唯一可以倚仗的,只有眼前的阿舅。

“阿舅,幫幫弘兒。”

蘇大為語音平靜,自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陛下想讓我如何幫你?”

有些話,不能從他的嘴里出來。

而且蘇大為也很想知道,在面對武媚娘步步緊逼后。

如今的李弘,會是做何反應?

難道要……

弒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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