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歸玄有些驚奇地打量了殷筱如半晌,才笑道:“有時候跟二哈似的,有時候看問題卻又挺犀利。”
“哼。”
“你說這話是有些意味,不過沒有人去管以后變不變,守著本心做現在該做的事情也就夠了。”夏歸玄沒有繼續跟小狐貍論太深的道,起身笑道:“你小處看著憨,大處卻很通透,如果你真能靜下心修行,成就不可限量。”
狐貍齜牙:“誰看著憨了!”
夏歸玄道:“換個好聽的?這叫赤子。”
殷筱如沒正經幾分鐘,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又開始了:“就知道我們sindy是悶騷,一臉正經的表情,其實心里不知道在想啥……”
夏歸玄莫名其妙:“我想啥了我?”
殷筱如湊上前,昵聲道:“你說的赤子,是不是想說赤條條的女孩子?”
夏歸玄拂袖而去。
“誒等等。”殷筱如拉著他的袖子,咬著下唇道:“之前吃飯的時候說的,你要不要試一下呀?”
吃飯的時候說了什么來著?
夏歸玄想了一下才想起,說是故意找個女人在懷中勾引,看能否心如止水的修行?
他無語地搖搖頭:“小狐貍,我不知道你這是想表示你很有用呢,還是想看看我這一本正經的臭臉能保持幾時……但我真告訴你,沒用。”
殷筱如本來確實只是習慣性故意撩撥他,也沒打算真實施,結果被這么一說倒不服了:“不信。”
那天我在石桌打坐,你的表現是不是就有點不對勁,跟我說沒用?
男人總歸是男人,又不是機器人!
夏歸玄嘆了口氣:“我的修行呢,確實未臻完美,所以有些掛礙要斬斷,有些牽絆要割舍,有些時候會不經意被挑起一些好奇或者別的什么……沒有徹底做到心如止水,太上悠悠……這很正常,所以我才要繼續修行。”
殷筱如歪著腦袋看他,眼里也有些笑意,他這話等于承認當初被她不經意地勾了一下了,原來確實是能咬鉤的嘛……
夏歸玄板著臉續道:“但那最多就是心起微漾,影響不到什么,更不代表我有備之時還能有作用,否則我早死一萬次了,哪能走到今天?別說你一只小狐貍,就算是修行到頂的九尾天狐站在這里,也魅惑不了我。”
殷筱如一肚子不服氣,差點想脫口而出那現在咱倆試試?你不用功法抵抗,就憑定力,有備之下真沒用?
話到嘴邊終究說不出來。
她是一只在人類社會長大的狐族神裔,人類觀念與矜持還是起了很大影響,并不是始終開發妖狐天賦的小狐貍。平日里能撩騷,一般都是口頭,最多賣點眼睛福利,真要豁出去賣騷勾搭,還要主動要求,那是真說不出來,感覺簡直在犯賤。
也沒到那份上啊,至于嘛……
要是他自己要求的話,大概就可以勉為其難試一下了,就當是幫他修煉嘛。
只可惜夏歸玄自己更不可能要求。
一個看似可能導致關系變化的小劇場,生生卡殼在那里,夏歸玄笑著揉揉她的腦袋,聲音倒是柔和了很多:“小狐貍,別胡思亂想,修行去吧。”
說完轉身離去。
看著夏歸玄消失,殷筱如憤憤地把自己砸在床上,用力扯過枕頭蓋著腦袋,心里一團亂,哪里還能修什么行?
生態園山頂,夏歸玄負手立于竹樓廳中,安靜地看著壁上的畫。
畫中人溫柔淺笑,秋水般的明眸就像活過來一般,凝注在他身上,似溫柔,似幽怨。
曾經的聲音又在耳邊回響:
“恭喜太康證得太清大道,現在起你就是東皇,于此界而言,你即仙帝,我是你的下屬啦。”
“不管我是夏后還是東皇,你都是我的姐姐。”
“……嗯。你為仙帝,要妃子么?我掌姻緣,要不要幫你找一個?”
“道途在上,外敵在前,難道姐姐希望我又是曾經娛以自縱的太康么……”
“你不是姒太康,那你是誰?”
“我們稱氏不稱姓,姒太康之名本來就是外人誤讀。如今夏朝早亡、夏后太康已死,我為夏氏,歸于玄門,此名夏歸玄。”
“……在我心里,還是太康好聽。”
“……”
“你欲割舍,但舍不盡的,太康……你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但我這樣證得太清,阻得外敵,若非如此,此界已經滅了。姐姐,因為曾經錯過,才更加知道什么是對的。”
“如果有一天我也太清了呢?”
“那仙帝就是姐姐,我對此界恩義已償、職責已盡,再無牽掛,當游覽諸天萬界,以觀無上之途。”
這是多少年前的對話了……似是億萬年前,又似是就在昨天。
有時候夏歸玄會想,如果不是因為她,自己未必還記得自己是姒太康,那真是早就已經死亡的、連自己都唾棄和不愿回憶的過往,只有她一直用那個名字,似乎表達著與別人稱呼的絕對不同。
有了她,于是姒太康三個字哪怕是個錯誤的稱呼,卻還是如此讓自己一見便親切。
還去追一本別人編的小說,去看別人傾吐她那與真實姒太康完全無關的個人寄托,去親身扮演,究竟紀念的是故國、是自己、還是她?
“滴”,手表響起了推送聲。
夏歸玄低頭一看,卻是小說更新提醒。
大夏情事已更新章節:欲將心事付瑤琴。
夏歸玄的心思從遠古收回,看了這章節名好半天,忽然失笑。
這小九也是個嘴硬的妙人啊……當面堅決否認了自己的解讀,卻來了這樣一個委婉的回應。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她說她想太監,看來是真的那么想過,但如今“我下線寫給你看。”
內容不出所料,是阿雪在彈琴,姒太康遠遠靜聽。
旁人看來壓根就是水了一章,罵聲一片。
夏歸玄看著倒是覺得非常非常有趣。
寫一個虛構的自己與姒太康的映射,給一個姒太康的演員看,偏偏那是真正的姒太康,她的所訴所寫,真正被他聽著,還聽進了她的心里。
小說里的姒太康在聽阿雪彈琴。
現實中的姒太康在看小九故事。
古往今來,虛構現實,便這樣微妙地交會。
“不錯的意,竟讓我的傷有了一點點好轉的跡象。這是虛實古今之艱澀,也是百轉千回的人心。”
夏歸玄想了想,發了一條評論:“幾點?”
某處黑暗里,鏡片后的眼睛看著這條冠名為“剁成肉醬”所發的評論,眨巴了幾下,很快回應。
寒光照鐵衣:“早上九點有空。”
沒頭沒腦的問答引發了圍觀群眾的強烈憤慨:“謎語人滾出哥譚市!”
但兩個當事人都再也沒有冒泡過。
早上九點。
游戲星際時代,某處主城邊上的沙漠副本門外巖石,兩道白光幾乎同時亮起,一男一女同時上線。
看著對方身上未散的白光,夏歸玄和小九相顧一笑:“早上好。”
頓了一下,小九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先說:“你該不會等更新等到半夜吧?”
夏歸玄道:“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很感動?”
小九板起臉:“不會。”
夏歸玄笑笑:“雖然不是刻意等的,但確實有等更的意思在。”
小九這才笑了起來:“不錯,夠坦誠。之前那種聽了就像泡妞的言論不適合你,以后少說。”
夏歸玄搖了搖頭:“其實即使我說是刻意等的,你也不用感動。因為你只是為了寫給我一個人看,卻熬到半夜,該感動的那個人似乎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