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命并沒有讓他繼續拖著。
“神裔聚于四海，遍布神山，翹首以待。神殿遲遲不開，簡直有烽火戲諸侯的意思，確實不妥當。”少司命平靜道：“該開的時候還是要開的，即使你想把各殿之靈設置得更精細些，也可以典禮之后再慢慢做，又不是非要在典禮之前做好。”
說著語氣又有些責備：“公私不分，言而無信，非王之道也。”
夏歸玄輕輕嘆了口氣。
其實啊……以前自己從荒唐變得冷峻肅斂，除了是自己覺得要改之外，她的督促和鞭策也是一大要素吧。
人總有想偷懶想放縱的時候，于是需要有人管著你。
或者說，需要一面鏡子，以正衣冠，以鑒得失。
這世上唯一有資格的只有她，哪怕名義上只是自己任命的“需要有人提醒我”的書記。
看這些天，自己都沒像前些時日那么荒唐了，那些日子一天天不是玩狐貍就是玩小九墨雪的……最近干活多正式啊。
仿佛在她身邊，就會收斂。
但她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決定要走了。
夏歸玄慢慢從她懷中坐直身子，神色恢復平靜：“那就定于明日吧，不拖了。”
次日一早，神山之巔。
清越的鐘聲萬里傳揚，神裔們一步三拜，魚貫上山。
殷筱如一身王袍，手持權杖，在鎮殿守衛龍鰲的引領下，率領神裔重臣們緩步上山。
大殿巍峨，步入其中便如天界之廣，有云霧縹緲，如處蒼穹之上。
夏歸玄在云臺高坐，居高臨下地看著神裔在王的帶領之下入殿參拜的場面。
這一刻的殷筱如不是他的賣萌二哈，是真正的妖王。
他也不是陪她開玩笑的假男友，是公開站在臺前的蒼龍父神。
目光對視之間，有一些過往在眼前閃過，繼而化為微微一笑，心中反而有點甜。
也有點互相養成的感覺，挺好玩的。
少司命立于夏歸玄身邊，目光閃了閃，有了些奇特的意味。
這死狐貍一直哄我……哪里是什么被父神強迫的妖王，分明是戀奸情熱呢。
她才是太康在這顆星球上的那個人吧……這蒼龍神裔，分明就是太康天授，授她治之。
哄我留在這里，是在給我牽姻緣？
太康……你真是好福氣。
但我們的姻緣，你牽不了的，背后還有太多的事情，連太康自己都不知道，也不應知道。
商照夜一身肅穆的白袍，立于庭前，主持祭禮：“妖王請上前。”
殷筱如便走到階下，盈盈拜倒：“筱如謹代表全體神裔，感激父神賜予我們生命與智慧。”
其實殷筱如個人心中，對這種事還是有點尬的，這種如同中世紀教堂一樣的詞句，和長期在現代人類社會長大的思想并不相合。但對象是sindy嘛，那跪就跪咯，夜里各種跪姿更多呢，正向反向的都有，膝蓋都磨破了……有時候被弄得凌亂喊爸爸，說的話比如今還羞恥呢。
這種羞恥的話，在神裔聽來卻不羞恥，還很認真。因為這是事實……這是真正的神賜智慧，開靈啟蒙，引領一切，并不是虛頭巴腦的教義和編纂，老實說神裔用怎樣的大禮敬奉這位父神都不為過。
只要他想管，那這就是他的星球，誰都否認不了。
只要他想認，那就誰都是他的子民與族裔。
“開啟在我，成長在你。”夏歸玄終于開口：“神裔將走向怎樣的路，是妖王的職責。若以人類的話來說，我掌風調雨順，你掌男耕女織，故能萬物滋生，此天人相合。照夜。”
商照夜躬身：“在。”
“賜我權杖予妖王。”
“是。”商照夜上前接過夏歸玄手中權杖，轉身下階，雙手奉給殷筱如。
神裔們眼中都是艷羨。
用普通修行者的視角來看，這東西是神器，太清之器，不知道蘊含了多少威能和法則的感悟在其中，在很多故事里屬于流傳出去腥風血雨的那種。
用凡俗和宗教的視角來看，這便是君權天授的代表之儀。
數萬載紛亂的神裔體系，終于有了最正規的范制。
“如本座日前所言，神殿不干涉任何事宜，不回應任何祈求，我們只有一件事，修行。這里是修行的圣地。”夏歸玄沒有感情的聲音回蕩在殿中：“商祭司向大家宣讀內外職司。”
“是。”商照夜繼續主持。
殷筱如便也起身，立于殿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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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殿中的肅穆和夏歸玄淡漠的神情，少司命忽然傳音問：“父神曾經不管不顧，為何如今這么用心？是因為找到了責任感和對大家的情感？”
夏歸玄淡淡回應：“此其一也。”
“二呢？”
“二則，我需要勢力，來完成我后續的事情。”夏歸玄頓了一下，仿佛自語：“一些事情……不是牽絆，是臂膀。”
少司命轉頭看著他的側臉。
夏歸玄續道：“你……愿做我的臂膀么？”
少司命眼眸復雜：“都是你的臂膀么？”
夏歸玄默然。
少司命笑了一下，沒再說這茬，轉而道：“父神有什么宏圖？滅了澤爾特？”
“那只是第一步，也只是打開一些迷霧的跳板……連千棱幻界也不過如是。”
少司命抬頭想了很久，忽然道：“父神來自遙遠的其他星系對不對？”
夏歸玄怔了怔，也轉頭看她。
少司命卻沒看他了，低頭看著鞋尖，低聲道：“父神若要還鄉……望衣錦再還。”
夏歸玄瞇起了眼睛。
殿中商照夜正在宣講規則，正好說到“欲入各個法則之殿參悟，須有功勛。”
殷筱如捧哏地問：“如今無戰事，何以為功？”
商照夜道：“陛下的KPI……達到一定程度，即為功。”
很多神裔都在想，是不是不夠滋味？終究是修行之賞，卻無戰功。
可仿佛天意冥冥一般，這句對話還沒說完，夏歸玄的手表響了起來。
神裔們神色古怪地看著他的手表，有種父神逼格往溝里掉的感覺，但細想卻沒有問題……父神自可無所不能，但別人不行，別人要找他怎么辦？
人類的東西，還是很有意義的。
夏歸玄并不避諱眾人，直接接通了電話。
向雨蕁的聲音便在手表中響起：“師父師父，澤爾特內戰開始了！我們龍族商會都驅逐了。”
說是隨時，果然隨時。
隨時得恰到好處。
夏歸玄眼眸掃過萬萬千千狂熱振奮的神裔們，微微一笑：“想要功勛，這不就來了么？也當讓澤爾特人知道，蒼龍星沉睡數百年的主體，力量何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