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治二十六年十月,冬季來臨的前夕,整個京城都蕭瑟了不少。
自從皇帝叫他回去休息之后,陳嘯庭就真的在家休息了一個月,衙門一次都沒去過。
當然了,他不去不等于錦衣衛不運轉,只不過皇帝直接越過了他,直接向錦衣衛各千戶所傳達旨意。
在這種情況下,陳嘯庭自然是安安心心待在家里。
一個月來,朝中也發生了不少的事,最大事情就是內閣首輔黃玉成致仕。
秦延文順利進階為首輔,原吏部尚書周思遠入閣為次輔。
最讓朝臣們大跌眼鏡的是,本屬于秦黨的戶部尚書張云德,也被補進了內閣之中。
可以說,這一舉動真正體現出了朱琇的政治智慧,如此既平衡了朝局,也安撫了黃黨一系的官員。
朝廷是皇帝的,江山也是皇帝的……此時的朱琇必須為大局著想。
大明朝內外都有麻煩,對于皇帝來說,要盡可能的避免內耗,并讓國家在正軌上走。
十月初三,這一天發生了一件事,一件和陳嘯庭有關的事。
皇帝一道圣旨,免去了沈岳南司指揮同知的差事,然后是被剛從牢里放出來的盧云思繼任。
要知道,盧云思和陳嘯庭一直都不對付,如今讓他官升一級,這讓陳嘯庭心里不免忐忑起來。
當然,此刻心里最難受的,還得是被免職的沈岳。
反正自己沒什么事,陳嘯庭干脆去了老丈人家里,想要安撫一下老頭兒受傷的心靈。
但當陳嘯庭到了沈府,見到沈岳之后,卻發現是自己想多了。
沈岳沒有顯露出頹然之色,整個人都比較平靜,談到自己被免職后亦是如此。
“解了職,正好在家里歇歇,這些年實在累了!”沈岳如是說道。
“你也不必過于擔憂,你立下了迎立皇上的大功,皇上是不會虧待你的!”
這話聽得陳嘯庭不免汗顏,自己本是來安慰老岳父的,卻被老頭兒反過來安慰了。
“岳父大人教訓得是!”陳嘯庭點頭道。
此刻他二人坐在小花園里,沈岳自然可以有什么就說什么。
“不說你了,你看那黃庭……最近不也被皇上冷落了!”沈岳悠然說道,他現在是真的把一切都放下了。
黃庭是個什么情況,陳嘯庭最近根本沒關注,他自己這碗飯還燙嘴呢,哪有工夫關心別人。
見陳嘯庭面露思索,沈岳接著說道:“皇上越是要用誰,就約會冷落誰……畢竟你們是有本事的人!”
“但你和黃庭功勞都大,為了不讓你們生出嬌縱之心,皇上此舉也是應有之義!”
沈岳這一番又一番話,讓陳嘯庭心頭郁結消減了不少。
此刻,陳嘯庭不免失笑道:“岳父大人何以如此篤定?”
之前說話沈岳都顯得很輕松,但面對這個問題時,他卻很鄭重道:“因為除了你,老夫實在是找不出,眼下誰還比你更適合統領錦衣衛!”
這話沈岳說得一本正經,但聽在陳嘯庭耳中,讓他差點兒起雞皮疙瘩。
此時,陳嘯庭笑道:“岳父大人,我本是來開解你的!”
說完這話,二人均是哈哈大笑起來。
但此刻,陳嘯庭心里好受了許多,至少不如之前那般恐慌了。
或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陳嘯庭看不清自身所處境遇,本就是正常的事。
就在這時,小花園外傳來沈權聲音道:“父親,該吃飯了!”
“你過來!”沈岳喚了一聲。
沒一會兒,沈權便從外面走了進來。
“嘯庭,往后……你可得多多照顧這小子!”
“岳父大人這話見外了,你我兩家本屬于一體,該幫襯小婿絕不推脫!”
這話一出,現場氣氛就更和諧了,沈岳是真的看好陳嘯庭。
隨即,他們三人便一同起身,往前院所在方向走了去。
這次過來,陳嘯庭還讓沈怡把孩子們都帶了過來,把沈府的安寧攪得無影無蹤。
“瑞凌,你們幾個安分點兒,小心你爹收拾你!”沈怡警告道。
玩鬧也是分時間的,眼下都快要吃飯了,再鬧就不合適了。
被沈怡這樣一說,不只是陳家幾個小家伙規矩下來,就連沈家幾個孩子也都安分下來。
沒一會兒,陳嘯庭便和沈岳父子出來,他三人直接往正堂落座去了。
這頓飯吃的時間很長,在飯桌上他們三人也聊了許多,算得上是賓主盡歡。
從沈家離開后,陳嘯庭便直接回了府。
此刻在他府上,則有好幾個人在等著他。
躍下馬背,陳嘯庭略帶驚訝道:“你們怎么來了?”
等在他府內的,正是焦富榮,劉奎和王忠德三人,也是陳嘯庭的鐵桿兒心腹。
“大人,卑職等是來向您辭行的!”焦富榮開口道。
辭行?這聽起來可新鮮了,這三人要去那里?
此時,客廳內已上了茶水,陳嘯庭品了一口之后,便問道:“你們要去何處?”
“上午來的旨意,皇上給我們升了千戶,派我們三人去地方任職!”王忠德答道。
對他們來講,雖然明著他們是升官了,但實際上卻等于貶斥,這讓他們心里很不舒服。
為了皇帝能繼位,他們這些人都是豁出命去干的,誰曾想會是這么個結果。
皇帝的動作貴然不小,先是動的南鎮撫司,眼下終于輪到北鎮撫司了。
“除了辭行,還有別的什么事?”陳嘯庭緊接著聞到。
“我們……想請大人幫忙承情,求皇上收回成命!”焦富榮抬起頭道。
求皇帝收回成命,這事兒說笑了是不知輕重,說大了就是欺君罔上。
“諸位,你們覺得……我現在的位置就很穩當?”
“今天是你們去地方,明天……說不定我就被解職了,到時候還得靠你們幫襯!”陳嘯庭滿是無奈道。
焦富榮幾人被貶斥,他才從沈府建立起的信心,立馬又垮塌了下去。
“大人,您為皇上立下了大功……想來,是不會有事的!”一直沒開口的劉奎說道。
“但愿如此吧!”陳嘯庭嘆息道。
經過他這一番訴苦,焦富榮三人的請求被擋了回去,他們既然又閑聊了一番后,陳嘯庭才把他們送出了府邸。
當陳嘯庭坐在客廳內愣神之際,卻聽耳邊傳來沈怡聲音道:“夫君,你沒事吧!”
“沒事!”陳嘯庭擠出笑容道。
“夫君為何不與我講實話?若是有什么難處,你我二人一起扛就是了!”沈怡面帶不愉道。
不忍傷了妻子的心,陳嘯庭便將自身處境和盤托出。
誰知沈怡聽后,卻毫不在意道:“不就是一個官位,若是皇上真將你免職了……咱倆回雍西老家就是,這官不做也沒什么!”
陳嘯庭一時愕然,隨即高興的笑了起來。
有此賢妻,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