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張亮的插曲響起,但是方宇的婚禮還是如期的舉行了。從婚宴的賓客上,就能看出方宇還是挺得兗州百姓喜歡的。父老鄉親帶來的禮物都很簡單,要么是一籃子雞蛋,要么是一袋子糧食,這些東西才記錄到禮單上,下一刻鐘就變成食物端到了桌子上。
普通百姓成親的日子,基本都是這個模式,只要不是惹人嫌的人物,周邊鄉親都會幫襯一把,爭取把婚禮辦的熱鬧一點,等到他們成親的日子,周圍的鄰居還是要幫襯的。人是一種群居生物,就是靠著相互幫襯才能以脆弱的身軀,從蠻荒中野獸的餐點,變成食物鏈頂尖的存在。
長孫對這件事很感興趣,不止參加了婚禮,還賞賜了一件首飾給新娘子。這一下,本來還覺得刺史迎娶平民女兒掉價的人,都羨慕的恨不得把那件首飾搶過來。
對于方宇一介刺史而言,能得張亮這個國公參加婚禮已經是極其了不得的事情了,更何況還有太子、魏王、皇后這樣豪華的陣容。雖然平淡的成婚對他而言也沒什么,可是人生幾乎是僅有一次的日子,能夠過成這樣,還是令人驚喜的。
方宇的婚禮結束,李承乾也就沒了留在兗州的理由,當即在相州府兵和東海水師的護送下,重新進入黃河,坐船往登州前進。
“不得不承認,東海水師的將士駕駛戰船,比尋常的船夫不知道精通了多少,就連前些日子暈船的一些人,情況都得到了緩解。”
站在水軍戰船的甲板上,李承乾發出了感慨。
不得不承認術業有專攻,在海里劈浪乘風習慣了的水師將士,操船的技術遠遠不是尋常船夫能夠比擬的。
張亮捋捋胡須,笑道:“能得殿下稱贊,這些家伙估計會高興死。不過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咱們大唐不太注重海上的戰力,雖然有東海水師,但是這些年來的投入,都只是最基本的。實際上水師將士跟府兵沒什么兩樣,平日里都是海邊的漁夫,除非是微臣召集,才會聚集在一起,作為東海水師。
如果擱在之前,登州海域不僅有高麗人騷擾,還有新羅、百濟、甚至是倭國,不過自從東突厥覆滅以后,他們的騷擾就消失了,要不然,常備兵力中每年都有大量戰損的,還真只有水軍一家啊!”
李承乾點點頭,算是認可張亮的話。大唐自成立之日起,在大型戰爭中基本都是必勝的。不管是西突厥還是高昌、吐谷渾,陸地上可供征服的國家實在是太多太多了。這就導致朝廷乃至于軍方的將領,都不怎么關注海上。華夏的海上能力第一次真正展現,可是晚到了鄭和時期。
可是,哪怕是鄭和,也是帶著所謂“友好”目的遠航的,在將中原的善意傳遍四方,并帶回一船船的土特產后,就沒有了下文。相比較之下,哥倫布等人的航海行動就現實的多,發現新大陸以后,建交什么的根本沒想過,而是直接開始了移民。
當后世的學者歌頌著鄭和下西洋的行動時,理所應當的開始了痛批哥倫布等人的野蠻。可問題是,野蠻有肉吃,懂禮貌的卻只能吃最小的梨子啊!
艙房里,李泰揉著黑眼圈走了出來,看到外面刺眼的陽光,狠狠的打了好幾個噴嚏。
暢爽的感嘆一聲后,李泰頓時換上了一副湊近乎的笑容,毫不猶豫的走到張亮的身邊說:“鄖公,之前得您點撥,本王也覺得艙房的分布有點問題,這一次做出了調整,還把攻擊的位置重新布局了,您幫我看看?”
李泰就是這樣,只要是自己感興趣的答案別人知道,就會翹著屁股上前“不恥下問”,毫無節操。至少,別的王爺可做不出給張亮倒茶這種事情。
接過李泰遞過來的茶杯,張亮受寵若驚,當即忘記了說辭,直接拿起李泰的圖紙開始幫他分析。還是術業有專攻的道理,雖然讓張亮造船是難為他,但是這么多年的船上生活,還是讓他對戰船的各個角落了如指掌。真正的“用戶”,才能提出真正合適的建議。
不打擾李泰跟張亮探討問題,李承乾也回了自己的艙房,設計屬于自己的艦船。跟李泰的務實不也一樣,他比較喜歡天馬行空,過多的參考張亮的建議,那船實際上豈不是張亮設計出來的?
雖然明知道自己設計出來的船一定會存在缺點,但是李承乾卻并不準備修改。有缺陷的船,才是自己的船。至于缺陷會不會引發問題.....
在船舷上設計出了擋板,并設計了單兵的防護屋以后,李承乾覺得,就算是有缺陷,恐怕敵人也沒時間探尋。在尋找破綻之前,先抱頭找個結實點的地方躲著比較好。
進入黃河河道以后,因為是順流而下,船隊前進的速度就快了很多。坐在船上,哪怕如今是唐朝,卻依然有了一點兒陸地行舟的感覺。黃河的河道到了這里,已經明顯的比陸地平面高處了一些。雖然黃河流域的植被,在如今還沒有被大面積的破壞,并且朝廷因此也簽發了禁牧令、禁伐令,可是,該有的問題還是會有,跟之前唯一的區別就是,或許一直到一千年以后,黃河也不會抬起的太高,至少不會變成空中之河。
當正在船艙的床上跟蘇媛做些在危險邊緣橫跳事情的時候,李承乾忽然感覺到了船的一陣顛簸,還有明顯的加速。當船體再度歸于平靜以后,李承乾興奮的站起來,一邊幫著蘇媛穿好衣服,一邊焦急道:“快,咱們出去,船應該是進入大海了!”
聽到這個,蘇媛也興奮了起來。可,越是匆忙,就越是做不好事情,淡綠色的胸圍子,怎么都系不好。
見蘇媛急出汗的樣子,李承乾偷笑,只好接著上手幫她。
終于穿戴整齊以后,倆人才鉆出艙房,才出去,就見到了剛剛走出船艙的長孫。
剛剛的一陣顛簸,讓長孫很不舒服,覺都顛沒了,只好出來走走。
看到蘇媛滿頭汗水的樣子,長孫的嘴角才翹起來,可是看到她步伐輕松的樣子,又皺了皺眉。
明顯感知到長孫想法的李承乾,只好拱手道:“母后,咱們現在應該是進入大海了,您出來的正好,咱們一起出去看看吧。”
“進海里了?”
聽到這個消息,長孫頓時又來了興致,抬腿就要往外面跑,嚇得李承乾。蘇媛和紫燕趕緊沖過去扶住她。
此時寬闊的甲板上,擠滿了人,這個時代的內陸人,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生都沒有機會看到大海,哪怕長孫是皇后。
李泰也是上竄下跳,見長孫出來了,急忙獻媚的獻出自己一早搭建好的防護欄,請長孫到那里看海。
見長孫有李泰照看,李承乾就自顧自的走到了船邊欣賞起來。
此時是下午,沒有晨霧的彌漫,也沒有夕陽映海的意境,但是看著寬闊的海面,卻依舊令人身心舒暢。
這里有一種說法,人眼看到的海面盡頭,其實是七公里多外的海面,不過,一眼望去水天一線,還是令人感覺得到大海的遼闊。
一陣海風吹來,跟陸地上不一樣,哪怕陸地上已經是秋天了,海風卻依舊如常,不會給人寒冷的感覺。進入鼻孔的,是一股淡到幾不可聞到的咸腥味。
船隊在海面上行駛,攪動的周圍的魚群都四處游動,有些性急的還跳出了水面。見李泰雙手握著抄網、流口水的樣子,李承乾只好上去踹他一腳:“別想了,海魚跟草魚不一樣,有的味道很難吃,有的甚至還有毒,還是到漁民那里采購比較好。至于螃蟹什么的,如今咱們就在海邊,還擔心不夠吃?”
李泰這才放下了抄網,把著船舷判斷那種魚會是美味的。當李承乾看到他對著海豚都流口水的樣子以后,只好別過頭,不忍心看。
唐朝的海洋還是挺賞心悅目的,雖然岸邊堆著大量腐爛的海帶之類的海菜,但是跟瓶瓶罐罐相比,還是順眼許多。
這是浪費啊,這么多的海帶,如果分銷全大唐,還會有“大脖子病是絕癥”這樣的流言?
整整在海岸邊航行了一個下午,晚間的時候,張亮才在一處天然的海港下錨。華燈初上,李泰卻依舊纏著他,面對一個深受皇帝寵愛的王爺,張亮還是很難生出厭煩的情緒的,只好不斷的把自己的知識貢獻出來。
好不容易滿足了李泰的求學心,張亮才踩著月色到李承乾的身邊進行例行的稟報。
“殿下,如今咱們距離登州還有四五天的行程,如果可行的話,微臣的建議是明天轉成陸路,在海上,雖說高麗等國現在基本不敢打擾咱們大唐了,可有這樣的可能存在,微臣還是不愿意讓您和皇后娘娘冒險。”
招招手,張赟提著防風燈走過來,遞上一份地圖。
雖然在長安的時候已經看過了,可是看到張亮手里詳細的地圖時,李承乾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慨。
特娘的,我那雄赳赳氣昂昂的“雞頭”都被占也就罷了,怎么“雞脖子”也被侵占的這么嚴重?
雖然明知道拿后世的“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代入到大唐,有點愚蠢,但李承乾還是不由自主的對庫莫奚、契丹、白霫之類,還有高麗這個混球來氣。
如今還只是剛出黃河,繼續靠近登州的話,基本上就要戳到高麗了。后世的大連,現在就是高麗的國土,跟煙臺威海隔海相望。而渤海,也沒有烙印上大唐的標記,算是大唐跟高麗共有。
這....真尼瑪艸蛋!
恨恨的把地圖扔到一邊,張亮心里咯噔一下,一個虎撲上去,及時挽救了這張最詳盡的地圖。
長舒一口氣以后,李承乾開口道:“算了,明天轉陸路走吧,哪怕概率是萬一,也不能讓母后涉險。張亮,孤問你一件事,你要如實回答。”
感受到太子話語里的嚴肅,張亮連忙拱手道:“殿下問,張亮一定如實回答。”
“高麗的水軍,有多少人?多少船?”
“這....”
“嗯?”
“回殿下,高麗大概有戰船五百艘,不過湊數的居多,真正有戰力的也就是三百,水軍一共兩萬三千余人,這是吐谷渾覆滅以前,探子探出來的數量,如今有多少,微臣不得而知。”
點點頭,李承乾道:“既然他們能達到兩萬三千的數量,說明建制已經接近固定了,就算有增長,也不會太多。好了,你回你的船上吧。”
張亮起身,迷惑的看著進入船艙的太子。他很不理解太子問這個干嘛,莫非太子準備對高麗的水軍動手?
想到這個可能,張亮才要笑一下自己的胡思亂想,但是想到傳聞中太子在鄭州和汴州的所為,頓時打了一個激靈。
這....還真有可能啊!聯想一下太子和魏王要打造的無敵戰船,莫非,這倆人打算對高麗開戰?這不行啊,哪怕太子手里有皇帝的“便宜行事”旨意也不行!對一國開戰,哪怕對方是高麗這樣的國家,也不是皇帝,或者說朝堂整體以外的人能夠自主決定的,哪怕是太子也是如此!
帶著擔憂,張亮,一晚沒睡....
第二天一大早,趁著天氣不冷,李承乾把晨練換成了游泳。從船上一直游到岸邊,雖然是在六艘小船和兩百多人的護送下,太子的成就還是獲得了水師將領的一致喝彩。
擦干凈身子穿上衣服,再回頭看看船的位置,李承乾對自己的體能還是很滿意的。當初腿傷了以后,他用了好長的時間才將體能徹底恢復,如今正在長身體,看樣子體能也在增長。這樣就好,哪怕當太子的,也得有一副好身體。畢竟靠山山倒,倚木木朽。再多的護衛,也比不上自己的武功高超,再神俊的駿馬,也比不上自己充沛的體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