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
金陵城外。
風雨亭。
綠羅坐立不安,攪動著手里的一方錦帕:“方大哥,他們真的回來么?”
“既然回信已到,自然會來的。”
鐘神秀帶著秦為音這丫鬟,老神在在地回答。
他為綠羅送了信給親戚,并且收到了回信,約在此處見面。
實際上,他神念已經發現了對方,只是對方速度太慢,還在慢悠悠地趕路呢。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大地忽然顫抖,裂開一道縫隙。
一只宛若魚娃娃般的怪獸遁地而出,張開大口,吐出兩道人影。
‘難怪要在城外接頭呢,這交通工具要是開進金陵城,怕不是立即就鬧個翻天覆地了……’
鐘神秀看向那兩人,只見是一男一女,看起來都十分年輕,穿著道袍,神情倨傲。
“姑姑!”
綠羅見到那個女道姑,立即迎了上去,抓著姑姑的手,開始哭訴起來。
女道姑柔聲寬慰,突然表情一變,抓住侄女的手:“咦?我少時離家,與兄長甚少往來,也不曾驗過你的資質,卻沒有想到,你是天生的玄英鳳體啊!”
“什么?”
旁邊原本倨傲無比,連句話都不肯說的男道士也面露動容之色:“竟然是如此靈體,恭喜師妹,賀喜師妹!”
‘有沒有搞錯,這么狗血的么?’
‘如果是話本,男女主定情之后,女主被高人帶離,必定覺醒特異體質,修行速度比開掛的主角也慢不了多少啊……’
‘雖然我不是男主,但接下來,是不是也該棒打鴛鴦,莫欺少年窮了?’
鐘神秀望著這一幕,表情不由變得十分詭異。
這時候,綠羅也與姑姑說完話,介紹道:“是這位方公子出手救了我,又幫我找到了姑姑。”
“原來是方公子當面,多謝。”
女道姑持了個法印:“在下元印觀玄鯨,不知道友于何處修行?”
從之前綠羅話語中,她已經知道這個方浪是個修士。
“我是野狐禪,什么都學一點……”
鐘神秀露出‘慚愧’之色。
“原來是旁門左道的修士!”
男道士冷哼一聲:“左道修士,不得真傳,大多性情偏激,師侄女你身負光耀門楣的重任,日后少與這種閑雜人等來往……須知我元印觀,也是道門正宗——方仙道的旁支呢!可不能跟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玄鯨道姑望向鐘神秀,只見此人年紀輕輕,法力也十分‘淺薄’,心里不由生出些許鄙夷。
再看看旁邊的綠羅,見得這侄女似乎對這方浪的確有些好感,不由就更加起了心思。
她侄女已經注定是玄門正宗的真傳弟子,日后前途甚是廣大。
跟旁門修士混在一起,算什么事?
當即也冷著臉,對鐘神秀道:“我這里有信物一份,你持之去云海寺,或許能得個正經出身……咱們就此別過,日后,也不要來往了。”
她是修道之人,人情往來較少,說話十分直接,但詞句中高高在上的施舍語氣也異常明顯。
至于云海寺?雖然也算大派,卻比元印觀差了不止一籌,并且信物等級太低,去了也只是做個雜役。
到時候,那邊寺規森嚴,一句不得尋找道侶,就可以徹底堵死兩人的可能。
這些暗中的想法,玄鯨道姑卻不說了。
綠羅此時,心中的確有些糾結。
畢竟,方浪的風姿與談吐,確實令之前的她有些心折。
但如今,一條更廣闊的光明道路,又擺在她面前。
“方大哥……”
她看向方浪,目中似要落淚,正準備說出拒絕的話來。
在情意與大道之間,她終究還是選擇了后者。
“等等……”
鐘神秀打斷道:“你們就這么自說自話地,將我安排了?你們是白癡么?”
“什么?”
綠羅傻眼,玄鯨道姑更是鳳目含煞:“小輩無禮!”
她可是修道第五境的高人,若不是侄女在身側,會跟這等實力低微的散修和顏悅色地說話?
“你……”
鐘神秀指著綠羅:“你對我略有好感,關我何事?我只是看你好玩,隨手幫你一把而已。”
接著,他又指著玄鯨道姑:“還有你,什么都沒有搞清楚,就來棒打鴛鴦,你腦子有坑吧?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還有你!”
他指著那個男道士:“莫名其妙的優越感,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這么大還沒被打死的。”
“呔!”
男道士氣得七竅生煙:“師妹,這妖人胡言亂語,要壞師侄女的道心,卻是留不得了!”
玄鯨道姑這才知道自己之前弄錯了、想多了……看這情況,這方浪還真沒啥心思……但木已成舟,此時騎虎難下。
實際上,她明明只要道歉一句,就可以解決問題。
但面對一位散修,卻不覺得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畢竟,道歉的前提是地位平等。
在她眼中,這方浪根本高攀不上她。
“罷了,給個教訓便是,我們走吧!”
她隨出一塊玉佩,上面附著著法力,要打得這小子跪地吐血,然后再瀟灑離開。
這玉佩,實際上就是云海寺的信物。
畢竟她玄鯨道姑開口,該有的一定要有!
“好一個道心堅定之輩!”
鐘神秀贊嘆一聲:“殺你都是臟了我的手,為音!”
一直跟在鐘神秀身后,很沒有存在感的秦為音嘴巴張開,似乎有莫名之物探出。
然后,黑影一閃一卷,玄鯨道姑便不見了……
“姑姑?”
綠羅尖叫一聲。
男道士則是神情狂變:“你……你將我師妹弄到哪里去了?”
“當然是隨手殺了……”
鐘神秀無所謂道:“敢向我出手者,還沒有活下來的……實際上吧,我原本只是想借著綠羅這條線,涉及太歲社,沒想到還有你們元印觀的支線……而看起來,你們都不是能好好說話的樣子,反而一個個道心堅定,我說不過你們,只能消滅你們了,這也是先賢的智慧啊!”
“你……你……你……”
男道士手指都在顫抖:“你死定了,敢殺我道門修士,上天入地,沒有人能保住你!”
“敢這樣對我家主人說話,該打!”
綠羅只聽得方浪的侍女呵斥一聲,然后一抬手,又將男道士打得吐血,不由感覺似乎在做夢。
“唉……小道士,原本只是死兩個人的事,你何必又將你們元印觀攪合進來呢?”
鐘神秀嘆息一聲:“既然如此,我也只有打上元印觀,好好看一看你道心是否堅定了。”
他大袖一招,卷起男道士,帶著秦為音就這么走了,反而將呆呆的綠羅留在原處。
嗯,他一向不殺女證道,只習慣滅人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