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之后,商見曜早早地就躺到了床上。
他進入“心靈走廊”,迫不及待地打開了“506”房間的門。
門內幽幽暗暗,深處仿佛藏著一片汪洋。
商見曜知道,那代表著房間主人的“起源之海”,也就是她的心靈世界、意識根源,只要自己能闖過危險密布的幽暗,就可以抵達那里,直接與房間主人對話。
但基于對方掌握著涉及執歲的秘密,商見曜們每一次投票的結果都是暫時不冒險。
而眼前這幅畫面的出現也意味著房間主人此時并沒有做夢。
“打擾了,我等會再來。。”商見曜禮貌地退出房間,合攏了朱紅色的木門。
他到自己的“起源之海”內玩了一陣游戲,掐著時間點又回了“506”門前。
隨著黃銅把手的擰動,朱紅房門的后敞,商見曜上前一步,看見了碧藍如洗的天空。
他眼睛一亮,頗為興奮地自語起來:
“總算抓到你了!”
他又一次“碰”上了“506”房間主人的夢境。
沒有猶豫,商見曜走到了那片藍天之下。
他周圍的環境隨之改變。
燦爛的陽光灑落,照得玻璃窗明亮又潔凈,照得空氣中有數不清的塵埃在游動。
窗外是繁華熱鬧的街道,和第四研究院家屬區有點像,但僅限于其中某一個角落。
而街上很多店鋪都關著門,外面擺著成片的地攤,與野草城等人類聚居點的情況剛好相反。
此時,一道模糊的女性身影正坐在窗邊搖椅上,手拿一本書籍,沐浴著溫暖明凈的陽光,時不時喝一口咖啡,感嘆一聲:
“這才叫生活啊,這才叫生活!”
商見曜顧不得仔細打量夢境的構成,他想了想,變化成半機械僧侶普渡禪師,打算以平和慈悲的姿態與房間主人交流,誘導她說出相應的秘密。
套上了僧袍,披上了袈裟的普渡禪師眼中紅光閃爍,走向了窗前那道模糊的女性身影。
“南無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施主別來無恙。”普渡禪師合十雙掌,打起招呼。
可能是因為在夢中,那女性身影臉孔朦朧,時有變化,讓人看不清楚真實的模樣。
她望了眼半機械僧侶狀態的普渡禪師,不僅沒有驚訝和恐懼,反而略帶好奇地問道:
“機器人也能信仰執歲,出家為僧?”
“你不知道僧侶教團?”商見曜的重點迅速轉移。
那女性身影呵呵笑道:
“可機械僧侶的本質依舊是人。”
“機器人也是人。”普渡禪師心平氣和地解釋道。
那女性身影恍然大悟:
“你是狂派,認為自己是人的那種機器人。”
“我是普度眾生派。”半機械僧侶如實回答。
那女性身影想了幾秒,擺了擺手:
“算了算了,你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別耽誤我曬太陽。”
商見曜這才記起目的,以普渡禪師的身份問道:
“我有件事情想請教你。”
那模糊的女性身影頭也沒回地說道:
“不清楚,不了解,找別人吧。”
“我可以付錢。”普渡禪師鍥而不舍。
那模糊的女性身影開起了玩笑:
“你要是帥哥,我還愿意考慮一下,一個機器人就算了。”
“你瞧不起機器人!”重視感情的商見曜憤怒質問。
他的身體從半機械僧侶狀態變回了人類。
緊接著,他摩挲起下巴,在未得到允許的情況下,直接提出了問題:
“為什么執歲要圈養人類?”
那道模糊的女性身影突然僵住。
她緩慢轉過身體,望向了商見曜。
下一秒,她發出了尖利的叫聲:
“啊!
“不要過來啊!”
聲音回蕩間,整個夢境飛快支離破碎。
塔爾南,幽夢旅館,一間布置得很有少女感的臥室內。
老板娘艾諾刷地坐了起來:
“混蛋啊!白天都不放過我!”
咒罵了幾句,她憂心忡忡地自語道:
“怎么辦,那家伙怎么一直陰魂不散,到現在都還沒有放棄,我都日夜顛倒多久了!
“他已經發現我的對策,晚上熬夜白天睡覺的辦法不行了……”
艾諾猶豫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打算出門找人幫忙。
畢竟比起說出那個秘密,面對殘酷的現實,她寧愿拉下臉皮,假裝自己從來沒有過面子這種東西。
老實說,要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家伙愿意,她都想誠心誠意地求饒,請他放過自己。
艾諾穿上了自己色彩艷麗的衣物,吩咐了雇來的旅館前臺幾句,直奔南柯觀而去。
她的目標是周玥周觀主。
這位道長記不住別人的長相,自然成為了艾諾的首選。
到時候,只要不報姓名,或者隨意捏造一個假名,周玥就不會記得誰來找她幫過忙,鼻涕眼淚一大把地請求援助。
這完美符合了艾諾的需求。
一路來到南柯觀,通過敞開的棕色木制大門和一片天井,老板娘進了描繪著云彩紋路的殿閣。
此時,多位信徒正坐在一排排黑色靠背椅上,面對供奉有巨龍符號的神龕,閉目祈禱著。
周玥立在那一片片碎鏡組成的符號前,依舊套著那身很有舊世界古典風格的白色長袍,腰間系了根麻繩,黑發順著肩頭披往下方。
艾諾掙扎了一陣,走到周玥面前,喊了一聲:
“周觀主。”
“有什么事嗎?”周玥微笑問道。
艾諾不知道對方究竟將自己當成了誰,悄然松了口氣道:
“我想請貴教幫忙。”
周玥略微睜大眼睛:
“艾諾女士,你遇到麻煩了?難怪你最近都沒出現過。”
“……”艾諾愣了一下,“你怎么認出我的?”
雖然她沒做任何偽裝,但面對周玥根本不需要偽裝。
周玥坦然回答道:
“整個塔爾南,只有你會穿這種風格的衣服。”
艾諾低頭看了看自己異常艷麗的裙子,憤憤不平地說道:
“萬一今天有外來者到塔爾南,剛好也喜歡這么穿呢?”
“那認錯就認錯了唄,我又不是沒認錯過……”周玥小聲咕噥了一句。
然后,她張開雙手,微仰身體,望向虛空某個地方道:
“處處幻夢,何必認真?”
艾諾無言以對。
“艾諾女士,你遇到了什么麻煩?”周玥關切問道。
都走到了這一步,艾諾只能伸手捂了下臉孔道:
“你們教派有沒有,有沒有培養擅長‘催眠’的覺醒者?我最近老做噩夢,希望從此不再做夢。”
她還是不愿意說出真相。
周玥也不在意:
“我幫你問問。”
她說做就做,離開神龕所在的大殿,進入自己房間,給總部拍了封電報。
沒過多久,周玥出來,直奔色彩艷麗又足夠干凈的裙子:
“我們‘蜃龍教’有類似的覺醒者,但過來可能得十幾天,甚至一個月。”
“那有點久了……”艾諾皺起了眉頭。
周玥寬慰道:
“反正只是做噩夢,不是什么大事。
“處處幻夢,何必認真?”
艾諾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咬牙切齒地說道:
“是啊,只是噩夢,隨便它吧,又不會死人!”
能問出來算他本事,問不出來我就當沒這回事!
野草城,商見曜興奮地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了蔣白棉等人。
“也就是說,‘506’房間那位晚上不做夢的原因是她白天才睡?”龍悅紅愕然反問。
商見曜贊嘆道:
“應該是這樣。
“真是人才啊,竟然難了我好幾個月!”
蔣白棉隨之笑道:
“但這辦法治標不治本,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
“喂,之后你白天晚上都試試,用上能力,爭取盡快拿到答案。”
“好!”商見曜眼睛發亮地回答。
下午時分,“舊調小組”離開租住的房屋,走入街道對面,繞到了阿福槍店所在的那條巷子。
店鋪內很安靜,只有老板阿福在那里修理收來的二手槍支,專心致志。
感覺到有人進店,他抬起腦袋,望向了門口。
因為白晨等人都做了出色的偽裝,阿福一時沒有認出,起身問道:
“幾位,要買什么槍?”
“南姨呢?”白晨直截了當地開口詢問
阿福是南姨的弟弟。
阿福終于認出了“舊調小組”,表情頓時變得黯然:
“去年年底,我姐,我姐得了‘無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