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令睡眼朦朧的夏景行精神為之一振,整個人瞬間變清醒了。
“怎么回事?說具體一點。”
電話那頭的童士杰笑了笑,說起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史大柱昨晚給郭偉打了個電話,表示會再追加1個億投資,要求只有一個,盯著華夏數碼挖,把人和業務挖空為止,最好挖到股價崩盤,挖到退市……”
夏景行嘴角微微揚起,這史大柱還真是報仇不隔夜啊!不錯,是個干大事的材料!
“史大柱此舉正合郭偉的心意,因為華夏數碼現在又是宣布漲薪,又是實行股權激勵計劃,導致他們挖人的成本變得非常高。
不拿出點實實在在的好處,人家憑什么舍棄發展日新月異的華夏數碼,去加盟他那家屁都不是的新公司。
而且還不是空著手加盟,是冒著風險帶著原公司的隊伍、業務一起加盟。”
夏景行說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告訴我,他們接下來打算怎么做就行了。”
“郭偉決定撥一大筆錢給許州分公司的總經理王新,讓他拿著這筆活動經費,去組織動員下面的業務骨干分批跳槽……”
聽到這,夏景行心中冷笑不已,王新像只老鼠一樣偷偷往外搬運華夏數碼的業務,自以為做的很低調、很隱蔽,其實對方搞的這些小動作早就被他們注意到了。
之所以不立即拿下,那是因為咬鉤的魚太小,釣起來還不夠塞牙縫的。
“行,我知道了,你注意保護自身。”
夏景行叮囑了幾句,掛斷了電話。
童士杰掌管的阿克塞爾中國也參與了郭偉新公司的投資,是他打入敵人內部的一枚棋子。
因此,郭偉搞的這些鬼蜮伎倆,大部分都暴露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沒太多秘密可言。
簡單吃過早餐,坐進車里后,夏景行才不疾不徐的撥通了陳宏和謝云的電話,通知兩人待會兒一起碰頭開個會。
汽車行駛到華夏數碼大廈,夏景行走下車,乘坐電梯來到了18層。
陳宏和謝云早已候在了電梯口,夏景行一出電梯,兩人便迎了上來,一起來到了辦公室。
看到劉小朵退了出去,并把辦公室大門輕輕合上后,陳宏問道:“出什么事了嗎?感覺你今天有些著急的樣子?”
“不是我們著急,是老鼠著急了!”
夏景行輕笑道,“可以收網了,相信這次可以捕獲一窩大老鼠。”
陳宏眼有異色,他暼了聽的一臉茫然的謝云一眼,心中有些顧慮。
夏景行看出了陳宏的顧慮,轉頭對謝云說道:“老謝,今天要說的這件事比較隱秘,之前因為不確定能不能成功,所以一直沒告訴你。
不過你也不要見怪,因為接下來這件事會全權交由你去執行。”
聽到老板說的這么客氣,謝云連連擺手,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夏景行也懶得去揣測這位才投靠兩個月時間的大將究竟是什么想法了,直接切入正題:“根據我們所掌握的信息,許州分公司的總經理王新已經觸犯了刑法,他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將本公司的商業機密、客戶信息賣給公司的競爭對手,非法牟利,給公司造成了巨額損失……”
看見夏景行一臉嚴肅的表情,謝云知道王新完了,這回是真的收網了!
先前他就向夏景行稟報過許州分公司的不正常情況,想派人前去調查,結果被夏景行給制止了。
他當時就有所猜測,不過卻沒有多問,畢竟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新附之人,遠遠沒資格參與這等機密之事。
現在老板要讓自己去執行,究竟是信任自己呢?還是想考驗自己的忠誠?
不等謝云徹底想清楚,夏景行便繼續吩咐道:“馬上讓內審和法務部門向相關部門報案,并全力配合相關部門的調查取證工作。
對于這種利用職務便利,侵占公司利益的犯罪分子,我們絕不姑息!依法處理!”
看著滿臉殺氣的老板,謝云瞬間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王新,恐怕也只是那只微不足道的雞。
他不知道老板打算把這事搞多大,但預感絕不是什么小打小鬧。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
見夏景行眼神凌厲的盯著自己,謝云沒時間去猶豫,馬上正色回道:“是!我馬上去執行!”
夏景行滿意的點了點頭,讓謝云具體操辦這件事,也算是對方納的投名狀了。
朝昔日同袍下死手,干好了這件事,對方與良心系的關系再無緩和可能,只能跟著自己一條道走到黑了。
正如他往良心系內部塞商業間諜一樣,他也很擔心良心系往他身邊埋炸彈。
夏景行看向陳宏,微笑道:“與有關部門的溝通,就拜托陳宏大哥你了。”
陳宏微微頷首,什么也沒多說,因為這件事他早就在勾兌了,只是在等最后的發令槍響。
數日后。
許州。
一棟寫字樓里,王新翹著二郎腿,哼著小曲,正在心里默默盤算自己境外銀行賬戶那一大筆錢該怎么花的時候,一群海定便衣突然破門而入。
看見這群人展示的證件上那莊嚴的國徽后,王新整個人都被嚇傻了,沒有抵抗,更沒有反駁,仿若行尸走肉一樣被拷走了。
王新與幾名分公司高管就這樣迷迷糊糊的被帶到了京城,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在幾名高層被帶走后,許州分公司直接炸開了鍋,大部分員工都惶惶不可終日。
不過,謝云很快便帶著內審、法務部門趕到了許州分公司。
他把員工召集在了一起,發表了重要講話,并鼓勵幫王新做過錯事的員工自首。
還真有一部分人當場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站出來坦白了,并把一切罪責都推到了王新頭上。
謝云一邊組織這些犯了錯的中低層員工去有關部門自首,一邊督促內審和法務部門配合有關部門工作,清查整個分公司,搜集更多證據。
許州這邊動靜鬧的這么大,自然瞞不過有心人,甚至連媒體都注意到了這件事,只是被行政力量給壓了下來,暫時不宜見報。
“夏總,已經初步統計出了,王新這伙人給公司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超過了5000萬元人民幣。”
接到謝云打來的電話的時候,夏景行已經來到了機場,即將乘機前往美國。
“這犯罪金額不小啊!都夠得上數額巨大了。”
夏景行輕描淡寫道:“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要相信相關部門。”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隨即道:“我聽說良心系在“搖人”了,他們也是海定的企業,關系盤根虬結……”
夏景行淡淡道:“我知道了,不過這事你不用操心,全力配合相關部門的工作即可。”
剛掛斷謝云的電話,陳宏又打來了電話。
“景行,這件事鬧大了,連水關那邊都卷入了進來。”
夏景行聽的直皺眉,水關的軟件開發原本一直由華夏數碼在承接。
現在這個單子轉到了郭偉的公司,用腳趾頭都能想出里面發生了那些貓膩。
“水關的事可以不管,但王新等人受賄的事情一定要查清楚!
華夏數碼作為上市公眾企業,莫名其妙的虧空了超過5000萬元,這件事必須給公眾一個交代,一個補償。
不給一個交代,港島股民搞不好就在港島法院那邊起訴了,到時候丟臉的是內地的企業、內地的人民。”
陳宏沉聲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相關部門的意思表達的很委婉,希望我們不要讓他們難做。
此外,良心系的人在上躥下跳,到處托關系轉圜。
再加上又牽扯到了水關,這又是一堆破事。
如果丟臉還丟去了港島,那事情變得更加復雜了。”
夏景行雖然心中憤怒,但道理還是拎得清的。
“那就只聚焦行賄受賄這一件事,不搞擴大化,我們準備了這么久,連只大魚都抓不到,那又有什么意義呢?”
陳宏沉默了一陣,回道:“行,如果連這一件事都辦不下來,虎頭蛇尾的,那我們就成業內笑話了。
王新不可能自己給自己行賄吧?有受賄者,那自然就有行賄者。”
夏景行說道:“五千萬的大案子,隨便丟個替死鬼出來可不行。”
陳宏聽明白了夏景行的意思,這是要劍指郭偉。
這只雞比較有分量,抵得上這次出手的成本。
“那郭偉公司股東?”
夏景行表現的很理智,回道:“雖然我很想把大柱子送進去踩幾天縫紉機,但依他的社會名氣、地位,很難辦到!
何況這次又不是他赤膊下場,關系畢竟隔了一層。
到此為止吧!”
陳宏頓時松了一口氣,他就怕夏景行揪著不放,不僅要把郭偉干掉,還要把郭偉背后的風投聯盟、華山會給一起送進去。
很顯然,這根本辦不到!又不是背叛了國家和民族。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把郭偉送進去,足以震懾其他人。
“不過,史大柱既然跳進了這糞坑,那就別想干凈的走出去。”
陳宏愕然,“你想怎么干?”
“等審判結束后,把郭偉公司的股東名單扒出來,讓網民看看這伙人究竟是什么貨色,整天人五人六的,實際上根本上不了臺面。”
夏景行覺得自己根本沒冤枉史大柱,前世對方曾聯合馬雲等人,從以色列收購了一個菠菜公司,還想送到A股來上市,真的是為了賺錢不擇一切手段。
陳宏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什么啊!做的對,就該讓大眾來譴責這幫孫子!
有本事像我們一樣啊,賺美國人的錢,再到國內投資。”
夏景行微微一笑,他之所以跟陳宏、鄧鋒等人交好,實際上是大家能從彼此身上找到一些共性。
結束了通話,夏景行登上了灣流飛機,沒一會兒,飛機便加速,從跑道上騰空而起,升入云霄,往大洋彼岸飛去。
“師傅,求你了,看在我跟了你那么多年的份上,救救我吧!我還這么年輕,我不想進去。”
看著跪在自家門口痛哭流涕的郭偉,木志心厲聲呵斥道:“你干什么?起來!”
郭偉就像溺水的人一樣,不管木志心如何踢他,都死死抱住木志心的大腿不放。
他很清楚,在自己認識的人中,唯有木志心能救自己了。
木志心長嘆了一口氣,“我保不了你,你去自首吧!”
郭偉臉如死灰,“怎么可能?師傅,你認識那么多高官顯貴,你一定有辦法的,你想想辦法,救救我,我后半輩子跟你當牛做馬都行。”
說著說著,郭偉不顧個人尊嚴,開始給木志心磕頭了,一個接著一個,頭皮都磕破了還不肯停下。
看見郭偉這副模樣,木志心也有些于心不忍,他其實也不想看到郭偉進去,那丟的是他們整個良心系的臉面。
可他托關系問過了,這事鬧的很大,無數人盯著,在確鑿的證據面前,沒人敢隨便插手。
搞不好王新的嘴現在已經被撬開了,即使經手人不是郭偉,但遲早也會順藤摸瓜查到自己這個徒弟身上。
一想到這,木志心心里也忍不住產生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那小子下手太狠辣了,完全是往死里招呼,絲毫不留情面的那種。
此刻,連他都有點在心里發怵,是不是不該招惹這種人。
說不定自己哪天就步了徒弟的后塵,來個師徒大團圓。
越想越感覺恐懼,木志心趕緊驅散腦中的念頭,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郭偉,說道:“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沾染這件事情到底有多深?”
聞言,郭偉臉上恢復了點生氣,說道:“不深,我只是吩咐下面人去挖員工,可沒讓他們利用這些手段啊?
都是他們下面的人自作主張,我也是被蒙在了鼓里。”
木志心心中冷笑,直接給郭偉判了死刑,如果牽扯不深,你會這副鬼樣子?
“那你趕緊收拾收拾,該切割的切割,我這邊再給你想想辦法,盡量替你轉圜。”
木志心本想不理會郭偉死活的,但又擔心這家伙萬念俱灰之下胡亂攀咬,決定還是給好徒兒一點希望。
郭偉還是不肯起身,木志心這番表態著實讓他心里有些沒底。
木志心注視著郭偉,嘆了口氣,“罷了,最壞的打算就是你進去……”
一聽還是要進去,郭偉立馬急眼了,正準備開口,被木志心呵斥道:“慌什么慌,聽我把話說完。
如果真的進去了,你盡量撇清自己身上的責任,我在外面再給你運作一下,一兩年時間應該也就出來了。
等你出來了,我再聯系史大柱他們給你弄個生意。
這次的事,與史大柱他們的慫恿離不開干系,是他還有其他股東欠你的。
你放心,就算師傅保不了你,最后你還是進去了,但我也會給你后半生討個衣食無憂的保證。
這是師傅對你的承諾,也是我的能力極限。”
說到這,木志心擦了擦眼角,不知不覺的,眼眶已經泛紅。
郭偉雖心有不甘,但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不知不覺的,他把其他人對自己見死不救的怨恨,從木志心身上,全部轉移到了史大柱等人身上。
這些人最為過分,現在連電話都不敢接他的了,生怕與他沾上關系。
沒出事的時候,這伙人大話連篇,放話要如何如何摧毀夏景行的商業帝國。
現在一有點風吹草動,跑的比兔子都快。
來的時候,郭偉曾有過念頭,要是木志心不救他,那就把師傅昔日的光輝往事全部抖出來,大家一起完蛋。
不過木志心總算還念了點師徒情,給他安排了一條退路。
又重重的朝木志心磕了三個響頭后,郭偉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看著一言不發,滿臉悲壯離去的徒弟,木志心忍不住吟出了這句詩。
總算還有點良心人的風骨,沒有墮他商業教父嫡傳弟子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