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九曲十八彎
等李鈺睡到了自然醒,已經次日巳時了(九點多),美美的舒展了一個大懶腰,被眾人伺候了穿戴整齊。
秋菊在身后,給李鈺重新整理著發型。
想到頭上依然還是要頂著哪吒那樣的兩個大包,李鈺也是哭笑不得,對于這種滑稽的造型,卻又無可奈何。
秋菊知道,這家主不喜歡這個發飾,便柔聲相勸:
“郎君無需著急,待過了元正,(正月元日,又叫大年初一)便到了束發的年齡,界時,郎君便可不再梳理,這種發式了。”
隨便嘀咕了兩聲,天知道李鈺表達的是什么意思,左右不過都是掩飾尷尬罷啦。
惹的秋菊在身后偷偷的發笑。
李鈺趕緊梳洗打扮,因惦記著鐵鍋的大事,匆忙吃了一個胡餅,喝了些許米粥,便帶著幾個丫鬟侍女,朝前頭趕去。
這次身邊的幾個丫鬟,李鈺一個也不認識,昨晚值班的那四個,估計已經下班了吧。
待進了正廳,發現昨晚的候三郎,帶著幾個奴仆,已經規矩的站在廳里等候。
眾人見了禮之后,候三郎首先說話:
“啟稟郎君,昨夜,小人就使人通知了所有莊子。
鐵匠和木匠,早已經在外院等候,鐵匠四十六人,木匠七十三人此刻都聚集在府外,等候郎君招見,還請郎君吩咐。”
李鈺忍不住又在心里感嘆,老爹真是英明無比,留下這諾大的家業,自己想做些事情,可真是方便的很:
“哦,知道了,那就叫鐵匠們先進來。”
“諾,請郎君移步前院偏廳。李二狗,你去傳那些鐵匠,入偏廳等候,不可喧嘩。”
旁邊一個長隨應聲而出,答應了一聲,便自離去。
李鈺疑惑的問道:
“怎么還要去前院的偏廳?
這里不行嗎?本郎君看這里挺大的呀,就是幾十個人,也完全能夠容的下。”
候三郎立馬回話道:
“啟稟郎君,這是正廳,乃是待客之所在,那些莊戶…
哪有資格進來,便是去偏廳招見,都是抬舉他們了。”
李鈺這恍然大悟:
原來這里是招待貴客人的,這樣的話,那些鐵匠,倒是確實不能來這里。
否則將來秦瓊和程咬金,這種客人來了,怎么辦?
用這招待過奴仆,莊戶的正廳,再去招待當朝的一品國公,豈不是惹人笑話。也顯得怠慢了許多。”
想通了此節的李鈺,便直接說道:
“既是如此,你前面帶路,某家這便去偏廳就是。”
“是,家主。”
李鈺站起身來,以為又是像昨晚一樣,從正門出去前邊,誰知道候三郎帶著一眾長隨,從正廳的右邊一個門洞穿梭而去。
李鈺忍不住又心里埋怨起來,終究沒有后世省心,一家人就三室一廳,閉著眼睛都能摸到各個房間。
這里五花八門的,沒人帶路還真沒有辦法。
不出一柱香,就找不到東南西北了,一個院子套著一個,也真是醉了。
隨既又自己反駁了自己的想法。
前世總是覺得房子太小,恨不得有一座十畝地的別墅…這會兒實現了,又來埋怨些什么…
跟隨著候三郎,這里轉轉,哪里晃晃,李鈺帶著幾個丫鬟,拐進了另一個院子,來時的路,李鈺已經忘完,徹底不知道該怎么回去了,簡直九曲十八彎。
說是偏廳,只是個說法名字而已,李鈺發現,這個客廳和之前的正廳幾乎一模一樣,沒什么不同之處嗎!
大小也是如此,剛一坐下,就聽見外頭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幾十號人在那個二狗的帶領下,走了進來,在二狗的指揮下站定,開始行禮,:
“見過郎君。”
“郎君安好…”
聲音參差不齊,花樣繁多,但是禮節也算是到位,只是一片亂哄哄的,有點慘不忍睹。
等眾人見禮之后,又恢復安靜,李鈺看著幾十個鐵匠農戶,穿著打扮都差不多。
好多人衣服上,都是補丁摞補丁,看來這就是大唐,最底層的人群了。
過的還真不咋滴,不過雖然穿的破舊,精神方面,卻都非常飽滿,想來是都能吃飽飯的。
李鈺的同情心,加骨子里的善良天性,又開始泛濫起來,
扭頭就對著前邊的一個丫鬟說道:
“某欲賞他們些布匹,做幾件衣服,你看這事兒,該如何操辦?”
丫鬟聽完,立馬彎下腰:
“回郎君的話,只需通知一下庫房就成,
按照每人所需,支取出來,分下去便是,只是庫房的鑰匙,在司徒娘子身邊的二等侍女,桃紅姐姐手里。
若是家主要賞,奴婢這就是去司徒娘子處稟報,再由桃紅姐姐,使人領取,不過還得叫人去王家娘子那里登記在冊。”
李鈺沉思著:原來王可馨是管事的,類似后世的經理,
司徒云砂是會計加出納,進出都由司徒掌控,等于是財務室一把手了。
了解過情況,李鈺便抬手指著另一個丫鬟道,汝等兩人分別去辦,一人去王姐姐那里,一人去司徒娘子院子里,再帶上幾個仆役,去庫房領取,”
“諾,”
兩人福了一禮,一起離開。
那邊候三郎,趕緊指定了三四個仆役跟了上去。
廳中的幾十個鐵匠,瞬間就炸了鍋,都開始竊竊私語。
本來老爵爺故去,所有莊戶都在擔驚受怕,不知道這小郎君,要是繼承了家業之后,會是何等的模樣。
很多人都擔心,課租如果上漲的太多,讓人無法接受,可是啥辦法呢?
朝廷分的土地也有,奈何一畝地就出那一石多,當然要租一些府里的田地貼補了。
這小郎君繼承家業,讓你種你才能種,讓你交多少就得交多少。
幾個莊子的人,雖然不至于鬧起來,不過也是人人惦記此事。
如今看這小郎君第一次招見,便直接要賞賜布匹,眾人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看樣子,這小郎君也和老爵爺一般的良善,估計不會漲課租吧。
眾人忍不住互相討論了起來,有說郎君心底善良的,有說老爵爺教導有方的,一時間整個偏廳全是哄鬧聲。
府里的丫鬟,仆役等下人,卻沒有一個人亂動,亂說話的,全都是規規矩矩的站著。
高下立判,旁邊的候三郎立馬給二狗打了一個眼色,二狗會意,抬高著嗓門;
“安靜,安靜下來,不得喧嘩。”
眾人這才醒悟過來,這可不是村里頭的曬場,想說什么就說什么,這可是縣男府里的大廳。眾人連忙垂下頭,收聲憋氣。
也不能怪這些人無禮,都是地道的莊戶人家,哪有那么多規矩可言?
好多人第一次進府,若是沒有二狗帶路,指不定迷路到那個角落去了,哪見過這等場面。
等安靜下來以后,二狗出聲提醒;“你等還不謝過郎君恩情?”
眾人又紛紛行禮,這個說謝過郎君,那個說多謝賞賜,…
李鈺笑瞇瞇的看著眾人行禮,心里頓時像被十個燙斗,燙過一樣舒服,前世里,自己的母親就是一個十分善良慈祥的人。
碰到殘疾人,或者乞討的老人,母親都盡量多給十塊八塊的,并且從小就教導李鈺,做人可以沒有太大的事業,
也可以普普通通一生,但是要有底線,不論你在哪個位置,什么身份,善良,永遠是做人第一要緊的事兒。
李鈺從小就被前世的母親,養的一副菩薩心腸。
對待窮苦百姓,李鈺也不摳門小氣,這來了唐朝,又是土財主,就隨意了許多。
待眾人謝過了禮,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鐵匠往前站了出來:
“不知郎君要我等干些什么活計,但請吩咐,我等無有不從。”
李鈺贊嘆,終于有一個聰明人了,得了賞賜,還知道問問干活的事兒,
看來此人是眾人推舉出來的頭頭,估計手藝也不會差勁到哪兒。
于是問道:
“汝乃何人,手藝如何?”
老頭回答,是十里破小王莊的莊戶,張老實,又聽見問自己拿手的手藝。
頓時露出自信的笑容;
“小老兒自十五歲起,就跟隨祖輩們學打鐵,如今已經四十年了。
不敢夸口,單說這四十年的苦功,咱們這五個莊子里,還真找不到第二個,郎君若想打出什么物事,盡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