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逃犯~討飯
李鈺哪里知道這些彎彎道道,更不知道鄒淑儀心里想的什么,不過確實還早著呢,這里說的接近午時了,就是快中午十一點的樣子。
“早上吃的不少,這會兒還不是太餓,不如咱們去河道邊走走吧,看看田地都耕犁的如何了。”
鄒淑儀開心的回應著;
“諾。尊族長命。”
鄒淑儀在前落后李鈺一步行走,鄒淑娟跟在后頭和李鈺的當值侍女一塊兒并肩而行,再后頭是李鈺身邊當值的二十一個護衛壯奴。
以前總是身邊每天跟著當值的十九個,現在因為李氏二房又增加了兩個姓氏,所以李鈺率先修改了規矩,每天當值的護衛數目變成了二十一人。
一行人出了莊子往東邊行走,沒多大一會兒就來到了養育藍田人的母親河邊,放眼望去全是光禿禿的田地。
這些都是李鈺安排莊戶們和附近莊子里的人換來的田地,方便統一管理統一耕種,河道兩邊順著河流上下十幾里地的土地全都是李鈺花大價錢弄來的。
整個河流兩邊幾乎相當與后世美國的超級大農場了,李鈺仔細計算過的,如果能提高耕種速度,科學種植的話,加上新型水車灌溉,稻田養分充足的情況下,這些田地的產出足夠維持李鈺的兩個超級釀酒作坊所用,甚至還要空出來許多谷子。
如此一來李鈺就要省去許多開支了,也能節省出去購買谷糧的時間,空間,金錢,人力等等,所以李鈺對李氏家族之農耕大事看的非常重要。
現在耕犁好的田地旁邊,李鈺看過了周圍,又蹲下來仔細查看耕犁好的土壤,抓了一把碎土在手里。
鄒淑儀看見李鈺抓一把土放在面前查看很是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蹲下來勸解;
“郎君,您別抓了挺臟的,還很臭呢,趕緊的扔掉吧?來奴家給您擦擦手。”
李鈺伸手阻攔了鄒淑儀;
“不必了。我就要查看仔細的,若是這點小事兒都承受不住那還像什么樣子了?
我也不是什么天之驕子,更不是什么金枝玉葉,除了是五姓七望里的一族之長以外,我就是個普通的人,和所有天下百姓一樣,一個鼻子兩只眼睛,一張嘴巴,沒什么不同之處!
農人能干的活我鍛煉一下也能干,農人能吃的苦我也能咬著牙承受,古之先賢圣人不是也說的很清楚了嗎?
孟子有云:
舜發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
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于聲,而后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然后而知生于憂患又死于安樂也。
所以說呢,人得干些什么,做些什么,最后實現自己的價值所在之處,才能覺得自己不冤枉活了這一世,別說抓一把土坷垃,就是將來插秧的時候,本族長也要身體力行,沖在前頭的,如此才能帶動整個李氏的農人,叫大家把農耕大事當做重點進行,不敢懈怠。”
李鈺背的孟子,鄒淑儀出自夫子之家,從小得了阿耶教授自然聽得懂,可是別人就不一定了,特別是身邊跟著的二十一個壯奴,都是十分崇拜的看著自家族長。
其中好幾個都在小聲議論,今日領頭的馬十九小聲問自家的兄弟們;
“聽見沒?瞅瞅咱們族長厲害不,說這么多的學問,你們知道意思不?”
一群被問的都大搖其頭,另一個仆人趕緊接了頭頭一句;
“不知道啊隊正,不過俺明白族長說的都是有道理的大學問,咱們族長說出來的能不好嗎?那鐵定是好學問大學問的,兄弟們你們說對不對啊?”
“那是!那是!”
“肯定了,你說這不是屁話嗎,族長嘴里念出來的哪還有不厲害的?”
“就是就是,否則怎么能弄出八仙桌太師椅來?還整成那么好吃的烈酒,快活了天下人的口腹之欲。”
“就是就是,咱們族長處處都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個月只給咱們發一斤白酒,真不夠吃的。
我每次拿著發回去的白酒,都直接被我阿耶搶走了,就給我嘗了兩次,兩小口,真把我饞的夠嗆了!要是每個月能給我多發個三五斤的就更美了。”
一個人高馬大的護衛搖頭晃腦的自說自話,似乎對每個月只能分一斤白酒的福利,有些不太滿足,
一臉很是遺憾的表情,這壯漢剛一說完就被今日當值的領頭馬十九一巴掌扇在了頭上,扇的說話那壯漢趕緊縮了縮脖子。
“你這混賬東西,想的還怪美里,給你每個月發五斤?都給咱們族人吃光光了,拿什么去交給那些大戶們?
人家那些大戶給咱們族長好多銀錢呢,不要給人家交貨的嗎,都分給大家吃進肚子里,那些天下的大戶們還不來咱們莊子里鬧騰個翻天覆地?
到時候咱們理虧的不行,聽著人家來罵阿耶罵阿娘的又不好還口一句豈不是要窩囊死,真真是蠢貨一個!”
馬十九也不是真的打人,都是一個家族的族人,就是打個熱鬧罷啦,那挨揍的年輕漢子,愁眉苦臉的說道;
“可是十九兄長,俺真的想吃一回那美酒呀,每次都被你叔父把一斤全部拿走了,我這不是饞嘴嗎!”
馬十九學著族長那樣的神情,還雙手背在后頭;
“嗯我都知道,咱們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的,別說一斤了,就這一斤還是看在咱們是族長的護衛份上才有呢,你們看看除了咱們這一百多個護衛,其他誰來領過半斤?
別說你了,大家都一樣的,發了白酒拿回去都被各自的阿耶給沒收了,就你一個人饞嘴!你問問哪個不饞?”
那挨揍的年輕漢子笑著湊了過去;
“那十九兄長,您這腦袋瓜子可是靈光無比的,要不給想個什么法子,咱們兄弟好好吃他一回,如何?”
馬十九屬于一根筋~張開嘴能看屁股眼兒的人,一根腸子直通到底,不會拐彎抹角的,偏偏最是喜歡別人夸他腦子好使,聽了這話立馬上當,皺著眉頭可勁兒的思考問題……
“嗯……我想想啊!對了,劉大家長前日不是叫咱們幫他去作坊里出了一天力氣嗎,這個忙不能白幫,今天下了值,咱們去訛他去,叫他想辦法請咱們好好的吃一頓,干脆一回吃個過癮!”
一群人高馬大的漢子一聽說劉大家長的名頭,立馬嫣兒吧唧的,個個都閉住了嘴巴不敢接話,眾人都知道馬十九嘴里的劉大家長說的是誰?
那是前任后院內宅第一大管事劉小娘子唯一的兒子,第二大劉姓的大家長~劉鐵蛋,釀酒作坊里的一個二管事。
即便劉鐵蛋就十幾歲的年紀,相比這些都已經成丁的壯漢,劉鐵蛋不過就是個孩子罷啦,可是人家名頭可是厲害無比的,一姓的大家長啊,開什么玩笑,敢去訛人家?
即便劉管事只有十歲,那也是一姓的大家長,身份可是非常尊貴的,家生子十九大姓,十九個大家長,這是幾萬人馬里頭最尊貴的十九個人了,掌管著一姓的家法呢,一整個姓里頭的族人,生死大事兒可都在大家長一個人手里捏著的……
可不是按照歲數大小來論的,也只有馬十九這個憨貨,又是劉大家長的表兄,才敢說去訛人的話來,其他人誰敢接這嚇死個人的話茬子?
馬十九背著雙手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滿是厭惡惡心;
“怎么著?一聽說去訛人都慫了?瞅瞅你們這慫逼樣子……”
不說旁邊的護衛說的熱鬧,只說這邊的鄒淑儀聽到族長說孟子,也是苦笑不已;
“族長您跟百姓可不一樣的,可不能相提并論,您是咱們的領頭羊,一族之長,還真就是金枝玉葉的。”
李鈺笑著搖了搖頭,想要打破這里三六九等的概念根本不可能的,貴族就是貴族命是金貴的,在低等人群里頭,那就是天生的貴命……
李鈺把土壤送到鼻子前聞了聞;
“聞著很臭,似乎有牛糞的味道,也有人糞的味道,還有燒火的小灰,不錯不錯,這是誰的主意?”
鄒淑儀一聽族長說臭,趕緊伸手強制性的把李鈺手里的土壤拍掉,拿出絲巾仔細的擦干凈李鈺的雙手,又扭頭看著一群護衛吩咐;
“十九,你叫人下去河邊,把我的絲巾弄濕了再拿過來,我好給族長的手擦干凈。”
“哎大管事莫喊,小人來啦來啦。”
正在教訓一群手下都是瓜慫的馬十九指著那想要一個月分五斤白酒的家伙吩咐;
“快點的,你去把鄒大管事的布斤拿下去弄濕,快點的別耽誤!”
馬十九嫌棄自家兄弟跑的慢,又順手把他屁股上給踢了一腳。
打發了下人去弄濕絲巾,鄒淑儀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回族長的話,這些都是奴家的主意,我是想著田地都耕犁好了,您卻不提下一步的事情,心里有些著急,又想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安排農人們給田地里施肥,松土。
管他什么肥都弄上許多,希望能對莊稼有些幫助,也好將來一片長勢喜人,就是不知族長您弄的新種植法子,是否需要這些,可別叫我幫了倒忙?”
李鈺站起了身子微笑著回應;
“好。知道想法子就是好事兒,說明你們把差事看的重要,做事也確實用心下功夫了,我要的就是你們這樣的人才,不會做事不要緊,可以慢慢學,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會的,
這個心思很重要,確實學不來的,有些人就是心術不正,處處都想去偷奸耍滑,還有些人心里想著不是自家的地了,就不當回事兒,完全當做是差事糊弄,這就很可怕了。
李氏不是我一個人的李氏,李氏是大家的李氏,這句話我說了很多次了,可還是許多人聽不明白,不過即便聽不明白大部分人都做的很好,都把差事辦的很認真。
不過我也清楚有些個別的,還是想著來糊弄差事,這種人發現一個就要收拾一個,不能叫他們蔓延起來,否則會把我李氏的族人帶偏的。
家生子里面都是傳承了幾百年上千年的規矩,心術不正的就是有,也是雞零狗碎的沒幾個,發現了各家的長老都會狠狠的收拾。
公輸家那邊我不擔心,他們本來就是有一套家法規矩的,我唯獨不放心的就是你們新成立的鄒姓了。
都是四面八方逃難過來的難民,流民,叫花子,組建起來的姓氏,你看大前天,剛開始忙碌登記造冊入戶籍的事兒,就立馬有七家白眼狼連夜逃走,
這就是心術不正了,你就是不想入我李氏戶籍,只管明說出來,雖然臉面上有些不太好看,但是終究落了一頭正大光明,
我準你們離開就是,也沒多大個事兒,偏偏要不聲不響的離開,怎么著?我李氏能吃人?
這七家把咱們李氏家族的名頭給壞了,昨個下午就被禁衛軍林家派出去的人馬,給全部拿了回來,這會兒都看押著呢,你們都來說說那七家逃跑的莊戶該當如何處置?”
李鈺饒有興趣的看著面前的眾人,鄒淑儀想也不想的說道;
“壞了規矩就得家法處置,誰也袒護他們不得,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探春狠勁的點點頭;
“就是就是,鄒大管事說的太對了,就該家法處置。”
李鈺又看向了一群護衛,這群護衛可都是李氏幾百年的家生子,歸屬感非常強的,壞李氏的名頭就是壞他們自己的名頭,個個都一臉的不高興,馬十九攥著拳頭狠狠地說道;
“啟稟家主,應該當著族人的面把他們當場打死。”
“一個不繞。”
“打死他們叫他們來壞咱們李氏的名頭。”
“就是就是,一群白眼狼,當初快要餓死的時候,還是阿郎救活的,現在不吭一聲連夜逃走,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李氏刻薄了族人呢?就該活活打死。”
連平日最心善不喜歡多說話的昔春都黑著個臉;
“啟稟郎君,家有家法,族有族規,犯了錯處,就該處置,郎君不必心慈手軟過分。”
李鈺搖了搖頭;
“怎么處置?他們沒有來得及入咱們李氏的戶籍,還是自由之身,咱們無權處置人家的,用家法嗎?他們不在二十一姓里頭,用族規吧,他們還不是李氏的族人。”
馬十九十分著急的說道;
“可是家主,阿郎當年都給過賣身錢了的,有的要了銀錢有的拿了糧食,他們生是咱們李氏的人,死也是咱們李氏的鬼,說到天邊他們也不占理的,因為有簽字畫押的文書在府里頭!”
李鈺面無表情的搖搖頭;
“有簽字畫押的文書有什么作用?人家沒有入你李氏的戶籍,這是鐵的事實,再說了,真的打死了他們,咱們李氏二房刻薄下人的名頭就坐實了,李氏的名頭就要真的臭了。”
李鈺長嘆了一口氣,鄒淑儀接過護衛拿來的絲巾,仔細的擦拭著李鈺的雙手,嘴里也不停歇;
“那郎君想要如何處置,若是放他們安生離開,其他族人怎么看,特別是鄒姓的這九百多戶人家怎么想?”
李鈺想也不想直接說道;
“族人們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過我也有我的處事方法,明日在莊子中間的廣場上公開處置,
收了他們身上的銀錢,就當抵消當初的賣身錢了,然后放他們離開藍田,至于他們怎么生活我管不著,
路上吃什么喝什么,也不關咱們李氏的事情,當初他們赤條條的來,還赤條條的走,這樣做也不算壞了良心,也不和朝廷的律法沖突,就是官司打到大理寺,他們也得還咱們的賣身錢。
如今新朝初立,朝廷也有律法,回到家鄉就可以落戶,發給農具,種糧,只要他們一路討飯回去,就能生存下去,其實也不難的,無非就是路上要吃些苦頭,有一頓沒一頓罷啦,至少算是條活路,咱們沒把事情做絕不是。
如此才能挽回因為他們逃跑而對咱們李氏二房名頭上的傷害,不至于叫天下人來指指點點,若是處置的過分了,天知道要被瘋傳成什么樣子?
你們想象一下,咱們李氏二房如今名頭響亮大江南北,眼紅的人可不在少數,抓住了把柄肯定會添油加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