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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了?
正獨自在屋內小酌的薩迪奧先是心中一喜,隨后又莫名地感覺到一陣空虛。
他本來想按照原來的打算,好好和來人排遣一下寂寞,但不知為什么,正當他起身準備開門時,眼前卻閃過了某人那張冷淡而疏離的面孔。
“唉!!!”
無論怎么努力,都沒辦法讓那張面孔暫時消失后,薩迪奧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摩挲了一下耳朵上自己最喜歡的黑珍珠耳釘,心頭突兀地浮現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沒遇見你的時候,整個世界色彩斑斕、萬紫千紅;遇見你之后,整個世界變得一片黑白,除你以外再無光彩……當見過了你的美好之后,世間所有其它的選擇,就都變成了將就……’
放下準備開門的手坐回桌邊,端起銀質的小酒杯啜了一口后,黯然神傷的耳釘男雙目微闔,百無聊賴地對門外的侍從回道:
“算了,讓他走吧,我今天實在是沒什么心情……嗯,說好的價格翻三倍給他,也別讓人家白來一趟。”
聽到自家大公明顯“興致”不高的回答后,門外的侍從先是詫異地愣了下,隨后先是恭敬地應了一身,繼而轉頭看向身邊的年輕男人,面無表情地拉著他走遠些后,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粗布小袋子,動作略顯粗魯地塞進了他的手里。
“你小子運氣不錯,什么都不做就有錢拿,帶著錢這些錢走吧!”
身材高大體型健壯的年輕男人接過錢袋,稍微掂了兩下后,便順手扯開了束口的袋子。
在探頭瞧了瞧里面的內容后,年輕男人將小袋子攤在手心,朝面前的侍從遞了過去,五官僵硬地微笑著道:
“數量不夠!”
既沒想到年輕人會當場“驗貨”,也沒想到他會立刻揭破自己的小動作,侍從的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只見他瞬間瞪圓了雙目,厭惡地剜了穿著薄襖的年輕男人一眼,隨后壓著嗓子惱火地威脅道:
“你小子給我老實點兒!做人要擺清自己的位置!
你不過是個在小商隊里給馱獸卸貨的力夫而已,這錢哪怕你拿著去花天酒地都夠揮霍好一陣子了!就你這種貨色還想要三倍的錢?趕緊給我閉上你那張臭嘴拿著錢滾蛋!做人太貪心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年輕男人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隨后目光奇異地盯著他看了起來,嘴角微笑的弧度更是越咧越大。
梗了梗脖子后,男人一改之前的惜字如金,連珠炮似地溫聲詢問道:
“你聽到了沒?他罵我哎!”
“這算冒犯我了吧?”
“他這是準備攻擊我了吧?”
“那……我可以消化掉他了吧?!”
被年輕人怪異的神情和亢奮的聲線搞得一陣發毛,侍從咽了下口水后,蹬蹬蹬倒退了好幾步,警惕地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試圖找到年輕人口中的那個“人”。
然而當他膽戰心驚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后,卻并沒有發現第三者的影子,回應年輕人的只有院子里種的柏樹在風中沙沙抖動葉子的聲音。
以為自己被耍了的侍從頓時勃然大怒,顧不得會不會引起自家大公的注意,直接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摑了上去,巨大的力量抽在年輕人臉上,打得他的臉部一陣變形。
“居然敢唬我?你個玩物一樣的狗東西!我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什么是……額……”
“你……你你……你你你!”
在侍從驚駭欲絕的尖叫聲中,年輕男人完好的右半邊嘴咧了咧,神情愈發狂熱地對似乎并不存在的“人”問道:
“你看見了吧?他動手了!是他先動的手!他一定是要殺了我!”
也不知道男人的口腔到底是個什么構造,即使他的左半張臉正像大團淤泥一樣,死死地包著中年侍從的手,但這依舊沒有影響他的正常發聲。
“所以……可以了吧?我一定可以動手了吧?!”
話音剛落,年輕男人便抬起手掌,搭在了抖得跟篩糠似的侍從肩膀上。
那五根強健有力的手指緩緩松弛軟化,變成了一片沿著他衣服向下淌的黑色泥漿,轉眼間就把侍從的半個身子都包了起來。
被泥漿淋了半身的侍從兩腿一軟,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語無倫次地道:
“你……你你……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我給你錢!你別沖動!我給你三倍!不十倍!二十倍!啊!”
也不知道是被這詭異的一幕嚇得狠了,還是正沿著半邊臉往嘴里灌的泥漿影響了他的發音,侍從口中的話語越來越含混,到最后甚至連一個清晰的成詞都吐不出來了,只能用絕望的眼神祈求地望著滿臉狂熱的年輕人。
“我……我……放……救!救救!”
“行了,停下吧!”
一道有些蒼老的男聲響起,語調略帶幾分嫌棄呵斥地道:
“我們雖然被允許反擊,但那也是在受到生命危險的情況下,這蟲豸一樣的東西累死他也傷不到你,你就……該死的!給我停手!他快憋死了啊!”
灰蒙蒙的弧光驟然亮起,啞光的短刃瞬間在年輕人胳膊上斬了好幾次,直接將他搭在侍從身上的小臂切成了數團軟爛的黑泥,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上。
“穆德!我們的權利只有審判異端,而這個垃圾是純種的人類,我可不想被你連累!”
“沒錯!你想弄死他可以,但必須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誤傷他,不然的話我們可要陪你一起受罰的!”
“該死的!誤傷也不行!你們這些混賬!我這次回去一定要跟紅衣大人告你們一狀!”
“你告吧!我反正沒有痛覺,穆德是個軟泥史萊姆,教廷的那點處罰手段無所謂啦,隨便你告好了!”
仿佛靜音鍵被誰給掰掉了一樣,這間本該只住著薩迪奧和侍從的小院里,突然響起了數道音色各異的對話聲,男、女、老、少……甚至偶爾還會響起兩聲惱怒的獸吼。
然而奇怪的是,即使這間小院變得這么喧鬧,但無論是正在屋里喝悶酒的耳釘男,還是離耳釘男的房門僅二十步不到的守衛,都仿佛都對眼下正在發生的怪事一無所覺,竟沒有一個人發現其中的異常。
就在外門處兩名守衛的眼皮底下,六七名身材各異的怪人乘在一匹巨大的馱獸身上,晃晃蕩蕩地撞開外門,進到了小院里面。
這時,一陣微風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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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內四季常青的柏樹便稍微晃了兩晃,在差不多一秒鐘的間隔后,它的影子方才跟著晃了晃,隨后空氣中突兀地露出了一片暗色的衣角,看模樣應該是某個人形生物的屁股。
“你這幽靈獵手的藏匿術也太爛了!連個屁股都藏不住!”
“就是,哪怕換個四階的暗影刺客來,都不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
“滾!老子是獵手!獵手!不是刺客!”
“我們知道啊,但你這藏匿術連個屁股兜藏不住,真的好垃圾啊!”
“滾!滾啊!統統給老子滾!”
伴隨著一道惱怒的叱罵聲,柏樹下的陰影緩緩波動了兩下,足足有十幾個人憑空出現,踉踉蹌蹌地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從原地推離。
將這些嘴碎的混賬攆出藏匿術后,矮胖老者先是整理了一下被擠亂的衣物,接著從懷里掏出一塊手絹,一邊嫌惡地抹著肋下的泥手印,一邊頭也不抬地對剛進入院內的幾名怪人道:
“怎么樣?打探清楚了嗎?基蘭大人離開法蘭的最后一站到底是不是這里?”
“打探清楚了,就是這里沒錯。”
馱獸脖頸上坐著的年輕女人微微頷首,抬手將一本淡銀色的冊子丟了過來,聲線平和地道:
“上面記錄了很多目擊者的供述,如果那些記錄都屬實的話,那我們這次的運氣倒是不錯,才跑四個地方就遇見了任務目標。”
聽到女人的話后,不僅拿到了冊子的老人面帶微笑,連帶著小院里的十多人同樣神色一喜。
需要出動異端裁判所的事件,往往都是影響極壞,必須盡快處理的那種。
但無奈做了這種事的罪人們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會惹怒光明教廷,而且往往也很清楚惹惱了光明教廷的下場,所以必定會玩了命的逃跑。
能夠惹得光明教廷出動異端裁判所的人,實力一般不會太差,逃命的速度自然也不會很慢,所以他們的追捕行動難度經常大得驚人,撲空什么的那都是常事兒。
辛苦三五個月能摸到蹤跡就算是好的了,有些任務往往好幾個月下來,最后連個毛都逮不住,個別的“大活兒”更是以年、甚至是以十年為單位的。
譬如有個姓氏是蘿潔的吸血鬼,每隔五六年就要在神圣帝國的西邊或者西南邊搞一波事,抓她的任務掛了快兩百年,追捕她的人手都已經老死十幾個了,那個該死的麻煩精還是一直活得好好的,而且動靜還鬧得越來越大!
就在六年之前,她差點整個毀掉了教廷在繁星行省的分部,惹得圣女大人親自帶人追捕,半年之內連著擊斃了她好幾個分身,但最后還是逮不住她的本體,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而按照這個麻煩精過往的習慣,估計她很快就會開始搞事情了,也不知道這次會是哪個行省的分部遭殃……
嗯……管它呢!反正她是別人的活兒,我們不僅沒攤上那個麻煩精,甚至這次才剛接下任務沒到一個月,就已經遇見了任務目標,看來大家這回的運氣很不錯嘛
在一群怪人欣喜的眼神中,老者飛快地翻閱著淡銀色的小冊子,時而皺眉深思,時而撫須微笑,最后帶著滿意的神情闔上冊子丟了回去,開口夸贊道:
“情報很詳盡,干得不錯,之前偽裝商隊混進城里的事也做的很好,這次任務你的功勞一定可以排在前三!”
老者的話音剛落,小院內原本面帶喜色的眾人頓時面色一僵,少頃,某個身材胖大的中年男人哼了一聲,面帶嘲諷地雙臂抱胸道:
“情報的功勞我沒意見,但混進城的事情還是算了吧!當初就該像我說得那樣,靠著藏匿術晚上直接翻城墻就得了!”
“別吧?翻城墻太蠢了點,讓奧托斯在城墻角上打個洞比較好,但我也覺得偽裝商隊這個選擇超級爛!”
“打個屁!這座城墻的磚砌得很古怪,一般的手段根本就挖不動!要挖就得挖倒一片!不過我也覺得偽裝商隊這個辦法實在太蠢了!”
聽到這里時,一名身材高瘦的灰衣男子面帶慍色地道:
“同意,裝商隊真的太蠢了!那些該死的城衛軍居然捏老子褲襠,說懷疑里面藏了武器!”
“額……那你藏了沒?”
“當然藏了啊!我一個刺客,身上憑什么不藏武器?”
“洛薩說的沒錯!就是那些城衛最該死!”
聽到這里時,一頭半數皮膚都覆著鱗甲的半蜥人憤怒地吐著信子,怒不可遏地道:
“老子在糧車的最下面躺得好好的,那些該死的混賬拿著草叉就往里面攪,把我的褲子都扎爛了!要不是這些士兵過來嚇跑了那些混賬,我肯定就露餡兒了!”
“吼!!!”
一道滿是怨憤的獸吼響起,蓋住了小院里吵鬧的討伐和辱罵聲,年輕女人騎著的馱獸搖了搖身子,甩掉了大量黑色泥巴偽裝出來的馱獸外殼,露出了下面深灰色的短硬鬃毛。
這頭體型巨大的生物猛一拱背,甩掉了身上坐著的人,隨后咆哮著人立而起,紅著眼睛用瘋狂地擂著自己無毛的胸口,看模樣,大概是某種猿猴模樣的亞人種族。
“該死的!那些城衛居然說我走路的姿勢不對,然后……嗷吼!!!”
說到這里時,大猩猩模樣的魔獸仰天狂吼了一聲,隨后重新俯下身子,滿眼血絲地掃視著小院兒內的所有人,一字一頓地道:
“等這次的任務做完,我一定要親手撕了那些該死的混賬!你們誰也不準攔我!”
在大猩猩暴怒至極的吼叫聲中,小院內的眾人面面相覷,一個個陷入了無聲的沉默中,就連有著監察眾人職責的老者,這時候都沒有站出來指責它,而是別過頭去選擇了裝聾作啞。
畢竟這家伙的遭遇確實是有點慘!它能忍到現在都沒動手,已經做的足夠收斂了,實在是不好要求更多……
尷尬地沉默了好一會兒后,還是軟泥史萊姆穆德先打破了沉默。
在珍惜地把大猩猩甩下的黑泥統統黏回身上后,他一邊伸手指向面前的房門,一邊將腦袋扭轉了一百八十度,對身后憋笑憋得滿臉通紅的老頭道:
“里面的那個……是惡魔血裔對吧?那我可以吞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