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了,等回去之后,我準備讓老頭子派人過來,采購幾十萬金戈德的貨物當補償,所以需要一個了解行情的人。”
解釋完大概的情況后,安迪伸手拍了拍年輕男人的肩膀,神情頗為開心地詢問道:
“他一問對這方面有了解的人,我就想到你了。
你應該跟過那些跑商的海船吧?那些航路的情況怎么樣?煉金造物的銷量好不好?有沒有什么能轉交給我師妹的工坊生產的?”
一臉懵逼地聽完自家少爺的問題后,年輕男人有些迷茫地回答道:
“安迪少爺,布羅姆大人對于煉金產物有多厭惡,我之前已經跟您說過了啊,咱們黑帆旗下的航路,都是不做煉金方面生意的,您這位師妹……怕是找錯人了吧?”
說道這里時,他下意識地朝威廉和女妖精的方向看了一眼。
女妖精失望的目光,對年輕男人來說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但威廉逐漸皺起來的眉頭卻搞得他壓力山大,只稍微看了一下,就略顯驚惶地把頭扭了回去。
在破曉領的地牢里和二十幾個野生“威吹”一起關了大半天,現在的年輕男人已經快被忽悠瘸了,怎么看威廉怎么像那種隱藏在幕后的超級大BOSS,再加上自家少爺疑似已經被控制了,更是讓他的心里異常的沒底。
按照安迪少爺給出的說法,眼前這跟廢墟似的地下空洞,等建成后就是能躋身全大陸前十的巨型煉金工坊,每天都能制作出堪稱海量的煉金造物,數量多到整個黑帆船隊都吃不下的地步……
就這破地方?開什么玩笑?你當我傻么?
再次偷著瞄了威廉一眼后,年輕男人用力咬了咬嘴唇,明智地把一肚子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這個叫威廉的家伙確實強得跟怪物一樣,面前這座地下空洞的規模也的確十分驚人,但就憑這種小國的一個小小的伯爵領,怎么可能搞得起來那種規模的煉金工坊?
還有,不過是砸了一百多撞破房子而已,怎么就得賠人家大幾十萬金戈德?
就眼前這些一點兒內飾都沒有的破石頭房子,我隨便找上一兩百個人,再拿上三千金戈德的材料錢,半拉月就能給你蓋出一大片來!就這玩意能值幾十萬金戈德?
連這種明顯對外人更有利的交易,少爺居然都上趕著做,甚至還昧著良心幫他們鼓吹,所以說……自家少爺果然還是被人控制了吧!
該死的,實在不行的話就先答應下來,等一離開這座狼窩就把少爺逮住,捆好之后送回涌潮海港,那里正好有幾支巡游的海族在,不論是人魚還是海妖,都是擅于攻擊靈魂的好手,它們說不定有辦法解掉少爺身上的控制手段……
就在年輕男人開始琢磨該怎么放倒“慘遭控制”的安迪少爺時,對面的威廉則向女妖精投去了一個探尋的眼神,想打聽一下黑帆布羅姆為什么對售賣煉金造物這么抵觸。
接到了威廉的眼神后,安德烈婭隱蔽地輕輕搖了搖腦袋,表示自己這個當師妹的其實也不是很清楚背后的原因。
安迪師兄人雖然還不錯,但總能很快把天聊死,所以和他除了聊煉金和魔紋,別的一向也不問啊。
就連他的父親是海盜王這件事,自己都是聽老師隨口提起才知道的,更別提別的什么家事了……
看懂了女妖精的意思后,威廉沒忍住稍微瞪了她一眼
真拉胯,你要不改信命運女神得了,看在你們都這么拉的份上,沒準她還能給你個教皇干干!
在心里狠狠吐槽了安德烈婭幾句后,威廉扭頭看向了面帶歉意的藍毛青年,眼帶好奇地開口詢問道:
“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和我們講一下,你的父親為什么會這么討厭煉金造物?”
聽到威廉的問題后,藍毛青年嘆了口氣,神情沉重地搖搖頭道:
“這件事倒沒什么不方便的,只是說起來稍稍有些心酸罷了……
事情的原因,還要從我剛出生的時候說起,因為母親獨特的血脈,在我還沒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表現出了非比尋常的天賦……”
藍毛青年一開口,威廉就知道這個故事怕是短不了了,但畢竟是自己開口問的,而且眼下還有求于對方,威廉只得耐著性子聽了下去。
然而威廉硬挺了七八分鐘后,藍毛師兄的故事才只推進到了兩周歲左右,剛剛講完了他兒時表現出來的天賦有多驚人,現在正在一臉嚴肅地講他是怎么斷的奶……
更令威廉感到無語的是,自己還真不好說他跑題了。
畢竟藍毛師兄的講解雖然詳細的過了頭,而且加了很多極其必要的細節,但全程還真是圍繞著“自己的爹為什么討厭煉金造物”來講的,就連講自己斷奶的事,后面都要補上一句緊扣中心思想的總結性發言。
“然而我的父親料想不到的是,他懷里這個剛斷奶的孩子,未來將會被煉金術的魅力所折服,徹底偏離他鋪設好的人生之路,使得他對生活中所有的煉金造物,都產生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別樣怨憤……”
等到藍毛師兄講完了他三歲時斷奶的經歷,開始往四歲推進的時候,威廉終于徹底抗不住了,伸手過去一把按住了對方的肩膀,動作略顯粗暴地把藍毛師兄的話頭截了回去。
“好了!不用繼續講了!我已經差不多猜到了!”
狠瞪了旁邊正在幸災樂禍的女妖精一眼后,威廉加快了語速,連珠炮一般地總結道:
“總之就是你因為沉迷煉金,荒廢了自己的天賦,你父親一直到現在還耿耿于懷,對不對?”
“嗯,基本就是你總結的這個原因了。”
點點頭承認了威廉的判斷后,藍毛青年面色嚴肅地道:
“但是如果你這么理解的話略顯偏頗,有可能會在某些方面出現誤會,所以有幾個地方我還是需要再強調一次,比方說我并沒有荒廢自己的天賦。
我在煉金方面的天賦雖然不是特別出色,但也稱得上百里挑一。老師那時名下總共有四百多名學徒,也只有我和安德烈婭被選中了,所以……”
求求了,閉嘴吧!我踏馬已經不想把貨賣你了!
眼見對方似乎還準備繼續長篇大論,這回哪怕是金主也不好使了,忍無可忍的威廉直接拔高音調哈哈兩聲,蓋住了藍毛師兄的嗓音,聲若洪鐘地道:
“原來是這樣啊,我知道了!(大聲)”
“既然你們也叫不準該怎么辦,那我就派個靠得住的人,讓他跟你們走一趟去找那位黑帆閣下當面談吧!(很大聲)”
“沒關系,如果合適就買點兒,不合適就算了,我這人一向不喜歡強求,既然你也沒意見,那就這么定了!有什么話你就明天跟他說吧!(超大聲)”
兩天后,破曉領東邊幾百里之外的某處森林里,被派來當使者的何塞難受地攥了攥拳頭,哆嗦著嘴唇一臉痛苦地道:
“所……所以……黑帆閣下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抵觸做煉金制品生意的嗎?”
“是的。”
說了個爽的藍毛師兄輕輕頷首,一臉滿意地總結道:
“所以,你如果想要幫那位威廉領主拿下訂單,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說服我的父親,改掉他對煉金造物的偏見……我說的東西你都記住了嗎?”
“嗯嗯嗯!記住了!我全都記住了!”
見這位貴客的話匣子總算抖完了,被叨叨得頭昏腦漲的小商人頓時大喜過望,雙手作揖告罪道:
“多謝安迪閣下的悉心指點,但我這回除了威廉大人指派的任務之外,還要給沿海的藍潮人魚部送一批糧食和鐵器,不過破曉領的存貨不太夠,還需要沿途采購一部分……所以我就不繼續叨擾了!”
“哦哦,那你去忙吧!”
然而正當何塞欣喜若狂地準備拍馬離開時,卻突然被身后那個廢話連篇的家伙叫住了。
“哎?等等,和你做生意的是藍潮人魚?”
小商人雖然很想啐這個該死的藍毛一腦門唾沫,但奈何這位是威廉領主特別交代了要“好好結交”的人,他只得轉過身來,嘴角抽動著陪聊道:
“是……是啊……您和藍潮人魚部很熟悉嗎?”
“啊……那已經不能說是熟悉了,而應該說是一輩子都忘不掉的記憶了。”
似乎被何塞的接茬喚起了心頭的某些回憶,藍發青年的眼神逐漸失去了焦點,凝望著前方一臉感慨地道:
“那要從我四歲的時候說起了,那時候我剛剛覺醒了在水下呼吸的天賦……嗯?你在我背后舉著繩子干什么?”
注意到安迪少爺驚詫的眼神后,耳朵里塞著棉花的年輕男人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直接縱身一躍把他從海騾背上撲了下來,并在小商人一臉懵逼的神情中,扭頭朝身后厲聲喝道:
“動手!”
他的話音未落,十多名壯漢瞬間竄下海騾,朝地上一臉怒色的藍毛青年撲了過去,碰著頭的按頭,抓住腳的鎖腳,什么都撈不著的就往其它人的身上撲,直接在地上疊起了羅漢。
在一陣雞飛狗跳的鬧騰后,成功勒昏自家少爺的年輕男人松了一口氣,隨即吃力地拱開背上的兩名壯漢,對周圍趕過來試圖救援的其它人厲聲喝道:
“不要慌!安迪少爺被人控制了,我們是在救他!
現在都聽我的!所有人立刻騎上海騾,沿著河岸往港口趕!我們帶著少爺去藍潮魚人部,愛爾莎小姐就在那里,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年輕男人在隊伍中的威望應該相當不錯,周圍的人們雖然依舊對少爺被控制的事將信將疑,但在鬧騰了一會兒后,大部分人最終還是按照他的指示行動了起來。
等重新排好被攪亂的隊伍,靠著賭咒發誓勸服了幾個死硬派后,忙得焦頭爛額的年輕男人抹了把汗,回過頭看著一直跟在身邊的何塞,眼神疑惑地道:
“你怎么沒跑?”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跑活兒途中被人抓住這種事兒,我都已經習慣了。這輩子我讓人家抓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就沒一回能穩穩當當跑掉的,每次都得被逮回來。
那與其被抓回來再挨頓狠揍,我還不如直接老實呆著算了,畢竟跟以前那些準備砍我腦袋的山賊、想要吃我肉的食人魔比起來,你看著好歹還是個講理的。
回想起過往那些辛酸歲月后,小商人先是哀怨地嘆了口氣,隨即將雙手舉過肩膀,幽幽地道:
“不跑了,但我就是個商人,您那位少爺到底什么情況,我也并不清楚。
還有,這次跟著我來的那些人,也都是些負責押運貨物的普通士兵,同樣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不要傷害他們。”
見這個識時務的小商人不似作偽,年輕男人琢磨了幾秒種后,果斷點頭道:
“好,我可以不傷害他們!但你不許離開我的視線,如果走了消息,后果你知道的!還有,我之前聽你跟安迪少爺提到過,你這些糧食和鐵器是準備賣給藍潮人魚的?”
“嗯嗯。”
聽到大家的命能保住了,何塞頓時放心了不少,陪著笑臉道:
“敢問,您是準備把這批貨直接拿走呢?還是準備用來換贖金?如果準備要贖金的話,您是準備‘軟要’還是‘硬要’?”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看著面前這個只能用逆來順受來形容的小商人,年輕男人皺了皺眉道:
“‘軟要’是什么?‘硬要’又是什么?”
何塞聞言拱拱手,老老實實地開口解釋道:
“您是在海上討生活的,可能對地上的路數不太熟悉。‘軟要’就是把東西藏起來,比如說我運來的這批貨,您就可以把東西裝船,連著袋子拖到一處冷僻的河灘藏好。
等威廉大人交了贖金之后,就寫個紙條把藏東西的地方告訴他,讓他自己派人去取;‘硬要’就是把貨澆上火油之類的東西,然后放人回去報個期限,聲明如果逾期剿不上……嗯?”
說到這里時,小商人突然停頓了一下,在瞇著眼睛朝年輕男人的身后望了望后,隨即一臉詫異地道:
“那邊那個被拆碎的……不會就是你們的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