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得……我倒是也想裝得更像點兒,問題這不是沒條件嘛
察覺到對面這位九階的“苦主”似乎還有別的打算,并不是單純來找自己尋仇的,威廉已經擠到喉嚨口的心臟,頓時又重新跌回了肚子里。
既然對方也有所求,那就還有商量的余地,最起碼不至于硬著頭皮去找老海皇求救了。
城府相當不錯啊……
瞟了旁邊面沉(癱)似水,即使被揭穿了最大的秘密,卻依舊“不動聲色”的威廉一眼后,藍發娜迦忍不住在心里暗贊了一句,隨即伸出手隨意地打了個響指。
伴隨著一道指關節交擊的怪異脆響,大團大團的彩色泡沫從無到有,在他的對面迅速地堆積成了一把椅子的形狀,并在熒光植物的照耀下飛快地褪色,最后居然真的變成了一把造型樸實的木制靠椅。
“來,坐下聊。”
坐個屁啊!
這椅子是你弄出來的,誰知道它到底是什么玩意?要是我一屁股坐上去之后,馬上就被捆起來了怎么辦?萬一凳板上猛地長了個尖兒……
見威廉依舊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既沒有因為自己的示好放松警惕,也沒有像某些愛面子的年輕人一樣,只為了在“氣勢”上不落下風,就硬著頭皮接受敵人的邀請,藍發娜迦眼中的欣賞之色頓時愈發濃郁了起來。
真是個了不起的年輕人啊……什么時候索倫能和他一樣,徹底改掉性格里的驕傲跟輕慢的話,那我也就徹底可以放心了。
當想到自己那個雖然實力強大,但性格上還遠不夠成熟的兒子時,藍發娜迦突然忍不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不見一絲褶皺的衣袍胸口處,也隨之沁出了大片的藍紫色血跡。
“多疑的小家伙……”
抬手解開領心處的兩粒紐扣,將自己右胸上直徑足有拳頭大小,并從前胸直通后背的血窟窿給威廉展示了一下后,藍發娜迦面色死白地微笑著道:
“我剛和尊敬的海皇大人切磋了一下,連肺臟都被他掏走了半個,所以并沒有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殺掉你這個怪胎的能力,你就放心的坐吧。”
肺子都沒了還能到處亂跑……你牛逼……
用手指觸碰了一下隨著海水滲開的血絲,通過系統確認里面并沒有摻假后,威廉這才伸手拉開椅子,放心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掌握的術士序列三階職業祭血術士里,雖然也有著消除即死要害的特技祭血之軀,但威廉自忖如果被人掏了半個肺子的話,肯定喘口氣就跟拉風箱似的,就算不會馬上就死也要戰力大損。
而術士們常年跟血肉打交道,在這方面的研究基本無人能比,對面這個藍發娜迦只是個海族,在血肉掌控方面八成連四階的術士都不如,肯定沒有那種臟器受損還能保持戰斗力不跌的特技。
所以這家伙被老海皇掏走了半個肺子,絕對能算得上戰力減半的重傷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離自己這么近!
盯著藍發娜迦正在滲血胸口看了下后,威廉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
如果我一個滑鏟……
“不錯的眼神。”
捂著嘴劇烈地咳嗽了一陣后,藍發娜迦掏出絹帕拭掉了嘴角的暗色血沫,看著威廉笑了笑,語帶警告地道:
“膽子大是件好事,但如果膽子大過了你的能力,那可就不是自信而是自負了……而你現在的處境,恰巧就是過于自大帶來的后果。別的就都不用了,我只一點。”
藍發娜迦豎起了一根手指,眼帶深意地道:
“艾什麗那個小丫頭,準備帶你去見他的祖父了吧?
所以接下來你準備怎么辦?從海皇區硬殺出去?還是繼續靠這一頭熒火藻染出來的毛發,在那位老謀深算的海皇大人面前蒙混過關?
額……出來你可能不信,要不是拉胯女神建議最好跟你聊聊,我現在估計已經從礙事麗嘴上把神格印記嘬回來,再尿遁溜去祭儀區搶人了。
“聽著,我可以救你一命,幫你擺脫眼下的窘境。”
看著對面被自己“震懾”住了的威廉,藍發娜迦自信地翹起了嘴角,神色溫和地詢問道:
“有趣的小家伙,安迪不是你的真名吧?
來,把你的名字告訴我怎么樣?只要你把名字告訴我,我就可以給你指一條生路,甚至還能幫助你獲得難以想象的好處……這個交換條件你覺得可以嗎?”
少頃,見威廉仍舊沒有出聲,似乎還在猶豫要不要跟自己這個“對頭”的父親合作,藍發娜迦故作不悅地皺了皺眉,一改之前的溫和做派,半是提醒半是威脅地道:
“人類?你連名字都不肯和我講么?
真實的姓名代表了的部分底細,交換底細和秘密是信任的表現,也是一項合作開始的基礎……而你連名字都不想告訴我,是已經準備拒絕我的好意了嗎?”
“哈利。”
“哦?哈利是嗎?”
“呵呵,我記得這個詞在通用語里,除了用做名字外,還有麻煩纏身、行動者等幾個意思,倒是和你還算相襯。”
得知了威廉的“真實姓名”后,藍發娜迦的臉上又一次恢復了溫和,甚至還友好地朝著威廉點了點頭。
這個莽撞的人類的名字根本就無所謂,但他在自己的逼誘下出了真名,這點可就重要得很了。
要知道,在所有至關重要的談判中,那些看似無傷大雅的小小妥協,往往都是一場大潰敗的開始,而當他開始沿著自己的話語思考時,便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交出了主動權,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很好,既然你是個聰明的年輕人,也有跟我合作的興趣,那索倫的事情就此揭過,我以海神廷首席大司教的名義起誓,絕對不會再因為這件事找你麻煩。”
藍發娜迦笑了笑,朝威廉道:
“當然,作為一名父親,最看好的兒子被你打成那樣,我還是十分憤怒的,不過眼下比起發泄怒火來,明顯還有其它的事情更值得我關注。”
再度咳嗽了兩聲后,藍發娜迦靠回椅背上,老神在在地道:
“哈利,你知道你這頭染出來的藍發,給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嗎?”
“過去的海神廷里,有資格繼承海皇位置的人總共有六個,而包括索倫在內的五人都各有問題。
我的兒子完全沒繼承到我的血脈,天賦過于尋常,實力配不上他的位階,而剩下幾個則像現在的艾什麗一樣,因為屬性和血脈有沖突,得不到完整狀態的海神賜福,只有艾什麗的父親是最完美的,直到我……”
“唔……你可不要以為我在講廢話。”
到這里時,藍發娜迦突然停頓了一下,笑著對威廉道:
“就像你剛才出了真名一樣,我這是在向你分享我的秘密,展現出我合作的誠意。
雖然我們要做的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既然是合作,那自然還是要公平些為好,而如果大家各自都有對方把柄的話,也方便我們維持最低程度上的互信……
哦對了,我剛到哪兒了?”
你特么表面上還挺公道……但實際上還是個老銀幣啊!
就像我用的是假名一樣,你都敢跟老海皇公然開片兒了,我一個純血的人類,沒有實際證據的話,只靠兩句閑話就能搬倒你?
無語地撇了撇嘴后,威廉耐著性子開口提醒道:
“礙事麗的父親……”
見“哈利”確實在沿著自己給出的軌跡“思考”時,藍發娜迦翹了翹嘴角,神色悠然地點頭道:
“嗯……那確實是個出色得難以想象的年輕人,他的光輝在那一代人中無與倫比,甚至連索倫自己都已經放棄了和他競爭海皇之位的念頭,只不過還是年輕了些……”
“當時已經沒有人覺得索倫還有機會了,就連一向謹慎的海皇大人都放松了警惕,以為只要盯住我就不會有什么問題,只不過這種臟活我又怎么會自己出手呢?”
藍發娜迦搖搖頭,神色平靜地道:
“具體怎么回事你就沒必要知道了,總之我和奧術帝國的第九執政做了筆交易,并各自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而從那之后一直到現在,即使海皇大人恨我們父子入骨,想辦法弄死了我的妻子和另外兩個孩子,但索倫依舊是唯一擁有完整海神祝福的人,他即使再恨我也不能對索倫動手。
甚至為了給新海皇不至于被架空,連我這個害死了他女兒的人他也要留著……呵呵,你他好笑不好笑?”
他好不好笑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你多半是心里話憋太久,憋得都快精神變態了……
被對方強行倒了一腦子的垃圾后,聽得頭昏腦漲的威廉也差不多猜出了對方的想法,便直截了當地開口道:
“所以我給你帶來的麻煩,就是那個不存在的海神祝福吧?唔……怪不得她一見面就要嫁給我……”
“沒錯。”
藍發娜迦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角,點點頭神色溫和地道:
“看來你也已經想明白了,你在他們的眼中,也只不過是獲取海神祝福的工具罷了。
等現在的海皇大人退位,艾什麗繼任成新海皇時,就是我和索倫的死期,而你失去價值的時間可比我們還要早得多。
哈利,等你和那個小丫頭完成婚禮,解下身上的海皇氅后,在艾什麗的眼里,你唯一的價值就只剩下了活著而已。”
不……我覺得除了那份不存在的海神祝福之外,她多半兒還饞我身子……
并不知道威廉心里一閃而過的想法,藍發娜迦的循循善誘依然還在繼續。
“聽著,哈利!
你不需要對他們有任何的愧疚,也千萬別因為那個小丫頭的親昵行為,而報著某些無謂的幻想……
認清自己吧!你對他們來只是工具罷了,甚至因為海神祝福根本就不存在,你甚至連成為工具的價值都沒有!”
看著“默然無語”,似乎已經被自己服的威廉,藍發娜迦的眼角悄然涌上了一抹喜色,聲線沉穩而有力地許諾道:
“哈利,你明白了嗎?倒向他們你將一無所有,但跟我合作的話,你能夠得到的東西甚至會超乎你的想象!”
威廉聞言皺了皺眉道:
“所以……你到底想讓我做什么?出去大喊一聲我其實沒有海神祝福?礙事麗繼承不了海皇的位置”
見威廉終于開始主動詢問合作的內容了,藍發娜迦的神情反倒不復之前的煽動與熱烈,徹底地平和了下來。
“不不不,正相反,我更希望你們的婚禮能夠進行下去”
面色潮紅地重重咳嗽了兩聲后,藍發娜迦伸了個響指,微笑著道:
“我的能力已經給你展示過了,只要有我的幫助,你就可以解決海神祝福的問題,抗過海皇大人的探查,而你只需要像那個可憐的丫頭希望的那樣,完成和她之間的婚禮就可以了。”
看著自己身上從無到有,逐漸攀得到處都是的彩色泡泡,威廉蹙眉道:
“然后呢?就算你能幫我蒙蔽住老海皇,我身上的海神祝福一樣是假的啊,你讓我完成跟她的婚禮有什么意義嗎?如果發現分享不到我身上的海神祝福,到時候還不是一樣會穿幫?”
“意義當然有,但你就沒必要知道了。”
藍發娜迦笑了笑道:
“我們畢竟才見了一面而已,我對你的信任是有限的,遠沒有高到足以把全部計劃和盤托出的程度。
總之你就盡管去做吧,我可以向冥河起誓,只要你完成我們之間的約定,我不僅一定能保住你的性命,甚至還會給你豐厚無比的報償!”
這不還是空口大白話么?到現在都沒好處是啥……
無語地咧了咧嘴后,威廉主動開口談判道:
“可以,這件事我答應了!不過我也有幾個條件!”
“先不急。”
朝著威廉擺擺手后,藍發娜迦將目光轉向門口,笑吟吟地打了個響指。
“啊!”
伴隨著一道短促而驚惶的叫聲,大量五彩斑斕的泡沫砰地撞開大門,裹挾著一個朦朧的身影撞了進來,正是之前扯過威廉褲帶的女海妖。
“當然,為了避免你真的愚蠢到跑去告發我,這個一直在門外偷聽的家伙我就帶走了,希望你不要做出那么不理智的行為。”
老銀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