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廊道越來越寬闊,四壁逐漸褪去了藻類的痕跡,越來越光滑。
這個變化讓所有人都心生期盼,緊緊盯著眼鏡男傳過來的畫面,在長達五六分鐘的屏息后,張叔提醒:“如果到不了盡頭,他還得返程,讓他注意一下自己還能憋多久。”
卡洛斯也在擔心,他只見過一次眼鏡男憋氣八分鐘,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他也不知道眼鏡男還能堅持多久。
為了方便,眼鏡男并沒有戴氧氣瓶。本來也就是第一次嘗試,如果不行再回來穿裝備,這樣比較合理。
“你還好嗎?注意一下,差不多了就先回來,這只是第一次嘗試。”卡洛斯對著通訊設備提醒。
只見,眼鏡男在鏡頭前面比了一個“ok”的手勢,仍然往里游去。
李爺淡定極了:“你們都小瞧他了,我說他水性好,可不是普通的好,十分鐘對他來說并不算難。”
卡洛斯真有點驚訝了:“他這么厲害?以前怎么沒聽你提過?”
“這可是我們家的隱藏寶貝。”李爺笑了笑,嘴里叼了根煙,卻沒點著,“你以為呢,寶貝是能隨便給人知道的嗎。”
其他人心中都有點復雜,盜墓世家有好幾個,家家都在養殺手锏,以確保下墓后的優勢。
李家的殺手锏今天應該就來了一個李爺和一個眼鏡男,其他人要么在家修養,要么接了別的活。
“看!”詩酒打斷了他們的閑聊,驚喜地叫到,“進去了,真的是墓宮!”
幾人刷的一下轉頭看回屏幕,眼鏡男前方出現了一片光亮,瑩瑩亮光在黑暗中如同整個世界唯一的光明般,讓人心中悸動。
他加快速度往前游去,終于,頭部脫離了水面,呼吸到了充足的氧氣。
眼鏡男浮在水面上,朝四周看了一遍,把畫面傳遞了回去。
前方不遠處就是岸,岸上是平坦的拼接石臺,那光亮是從上方石壁上傳來的,一顆女人手掌大小的夜明珠鑲嵌其中,漂亮得出奇。
這還不是令見多識廣的小隊成員眼熱的,令他們全部激動起來的是……
石臺后方,就是眾人心心念念的墓宮!
一扇雕刻精美的厚重石門帶著歷史的厚重靜靜矗立,站在石門前的眼鏡男感覺到一陣窒息,那是一種敬畏。
這就是千年前,名聲赫赫的妖道的葬身之地。
眼鏡男往前走著,在卡洛斯的支持下,身手摸了摸石門。
凹凸的觸感在他套著手套的手指下游曳,他試著摸索了一下上面的機關。
他現在心情很澎湃,不僅緊張,還震撼。
一個傳奇殞命后,身體就被遺忘在這無人的地下,由水隔斷。而現在,他,就是千年來第一個到達這里的——
石門被他一推,竟然開了。
眼鏡男一時間有點懵,這種門像他們有經驗的都知道,肯定是要找機關開門的,這妖道墓宮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外面的人也齊齊一靜,從開了的石門縫隙里,可以看到一個被破壞的鎖頭。
什么情況。
這里……被人進來過了?!
眼鏡男臉色大變,他謹慎地后退一步,然后重新打量這塊石臺。
石臺潮濕,看不出腳印,但是在推開的門縫里,隱隱可以看見灰塵被拂亂的痕跡。
“你先退出來——不,在那里等我們,別亂動,我們現在就送人進去。”李爺接過卡洛斯手里的通訊設備,低沉滄桑的音色很好的撫平了眼鏡男心中的一絲慌亂。
這慌亂倒不是害怕先進去的人留下埋伏,大家都是為財和秘密,雖然做的事違法,但是也不至于見到競爭對手就下死手,這圈子就這么大,以后說不定還得合作呢,所以,很少有盜墓賊會直接殺人。
眼鏡男慌亂的是,妖道的墓宮對他們來說,復活秘密的價值遠大于財寶。
如果有人提前進去,那就說明,墓宮里關于復活的秘密已經不安全了!誰知道別人進去了多久?說不定是San離開活尾巴湖去找他們之后,說不定是好幾天前。
“等等,讓他湊近一點,攝像頭對準鎖頭附近。”虞幸突然出聲,少見地發號施令。
卡洛斯眉頭一挑,看到虞幸淡定的神色,低笑一聲:“瞧瞧,拉你入隊的好處這不就來了么?”
他拍拍李爺:“按他說的來。”
李爺將目光在虞幸身上深深一印,按住通訊設備,把虞幸的話重復了一遍,眼鏡男立刻聽從指令,蹲到門縫前面。
畫面很高清,虞幸瞇著眼睛看了半晌,嘴角勾起:“可以了。”
李爺:“可以了,你退后。”
眼鏡男聽到李爺的話,默默回到水下,找了個能看到大門的位置進行監視,等待隊友的到來。
活尾巴湖岸上。
“鎖頭有什么問題?是別人破壞后來留下的嗎?”卡洛斯充滿期待地問。
“是。”虞幸的回答顯然讓同樣期待著否定答案的隊員們有些失望,他們一個個打開裝備開始穿戴,還招呼著其他人。
“快快快,現在就下去!”
“上面就交給你們看著了,等我們好消息。”
“走吧李爺,您一句話,咱幾個都不是怕冒險的人,跟您干了!”
實在是這一手太出人意料,在這之前所有人都以為妖道的墓宮藏得好好的,他們找不到,別的隊伍也找不到,一看見入侵痕跡大家的心態多多少少都被擾亂。
虞幸安慰道:“不用著急,其實我在山中見過另一支實力不錯的隊伍,他們到達的時間絕對不長,我們現在進去,來得及趕上,畢竟墓宮又不是什么旅游景點,先到先看,它的秘密一定隱藏得很深,前面有人進去,權當幫我們淌雷了。”
“其他隊伍?誰的?”李爺眼神銳利一瞬。
虞幸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向詩酒:“你記得愛麗吧。”
詩酒一愣:“當然,我記性還沒那么差,愛麗不是孫哥隊伍里那個小醫生嗎?”
“她和你一樣,也是塞進去的臥底,不過她所在的隊伍比孫哥的保密性高得多,所以你們應該沒有查到他們,就像他們沒有查到你們一……也或許他們的信息比你們多,知道你們來了。”虞幸道,“愛麗后來和我一樣脫離了孫哥的隊伍,并且走在我前面。”
“好家伙,那女人這么能裝?詩酒都沒看出來?”阿什驚訝萬分。
詩酒難以接受:“我擦勒,我在隊伍里的時候,她看起來真的很普通。”
“她不僅不普通,而且她和卡洛斯一樣,應該擁有某種奇特的能力,絕對是個非常難纏的角色。”虞幸道,“如果我查的沒錯,愛麗隸屬的勢力,應該是奧斯特公司。”
“奧斯特公司……”卡洛斯喃喃著重復一句,顯然,在這個世界經歷過多次推演的他對這個名字并不陌生。
“媽的,怎么哪兒都有他們!”詩酒直接開罵,“這破公司什么時候倒閉?”
“實力擺在這里,當然可以什么事都橫插一腳。”張叔接過李爺遞過來的煙,打火機聲音清脆,火苗燃起。
看來大家都對這個公司十分熟悉。虞幸不動聲色地轉過身,沖卡洛斯給了個眼色。
卡洛斯會意,攤手道:“是啊,沒辦法,誰讓人家是整個洲際赫赫有名的金融財團呢?什么賺錢的活計都做,下面還分成很多個部門,這次恐怕又是walking部門摻和。”
walking有行走和行尸的意思,光聽名字虞幸也能明白這個部門的性質了。
“不愧是奧斯特,對地形勘探得這么清楚,居然先我們一步找到了湖底。”林聲音沉沉地,他是學地理的,勘測方位本應是他的工作,這一點他輸了。
奧斯特公司的財力足以支撐世界上最優秀的勘探設備,在這一點上,他的確比不了。
“沒關系的,林,你的主要作用是風水,不是實地測算。”張叔吐了口煙圈,拍了拍林的肩膀。
“奧斯特公司對墓宮了解多少?”尤妮卡瞇著眼睛,“即便他們有錢,有能力,但是論起這一趟下墓,我們的優勢絕對高于他們。就是不知道……他們到底進去多久了。”
這是眾人最擔心的。
虞幸笑了笑,語氣中的悠然淡定間接影響了隊員們:“剛才我仔細看了一下鎖頭旁邊的痕跡。”
“因為常年沒有打開過,里面灰塵很厚,可以明顯地看到任何有人經過的痕跡。而門內,灰塵在下面,紋路是完整的,鎖頭所在的地方,灰塵紋路呈蛛網般的放射狀,這是鎖頭砸下來造成的。”
“鎖頭上的灰塵被震落了一些,鎖頭四周都有散落,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鎖頭旁邊沒有因為推門而被一起推過去的灰塵堆積,剛才他——”虞幸指的是眼鏡男,“推門幅度很小,連一個人側身都通不過,真有人要進去,推門幅度肯定比我們大。”
“你們記不記得門邊的樣子?門下積累了薄薄一層新灰,在地上很明顯。可地上沒有別的痕跡,鎖頭上也沒有,說明我們這次推門是這扇門第二次被打開,前面的人是一批次進來的。”
由于大家情緒不佳,虞幸解釋得很快,沒有浪費時間。
尤妮卡:“我明白,剛才你提到的愛麗是走在你前面一點的,她屬于奧斯特公司,而現在他們進了墓宮,沒有第二次開門痕跡,就說明奧斯特公司派來的團隊是等愛麗回來了以后才進墓宮的。”
算算時間,剛好一天多。
張叔認同:“所以,她的隊伍很可能就是一天前才進去。”
虞幸要說的就是這么個意思,他提醒到位了,就說:“做好下水準備吧,電子設備放防水袋里,差一天而已,我們有很多機會得到復活的秘密。”
說是這么說,等六個需要下水的人潛入湖底開始游泳時,虞幸能感受到除了自己,他們的速度都很快。
身上穿著緊身的防水衣,背后的包和腰間掛著的畫筒、唐刀也用防水套子套好,等上了岸把罩子扔了,東西還會是干爽的。
虞幸游到了最后的位置,看著前面一個接一個進入廊道的身影,思索了一下進去墓宮后的局勢。
墓宮里有他這邊幾個素質不錯的隊友,奧斯特公司有愛麗,鑒于這是推演,愛麗身邊應該也有幾個推演者才對。
只要是推演者相互碰上,那事情就會復雜得多了,推演者的能力難以預料,互相懟起來,恐怕會是墓宮里最大的變數。
孫哥小隊已經可以忽略,調查工作室派來的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所以,能爭奪墓宮秘密的勢力只有奧斯特公司和卡洛斯這邊這支隊伍。
進了墓宮之后,小隊的威脅有四個,一是奧斯特公司,二是墓宮機關,三是僵尸、禁婆和魚怪這樣的怪物,四便是時間。
墓宮中的時間重疊或融合,一定是防備的重中之重,虞幸手中的手電光搖搖擺擺,終于隨著他一起穿越了廊道。
剛才在外面看還沒感覺,真進了廊道,虞幸才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逼仄從四面八方傾壓過來,黑洞洞的周圍給人一種不知隱藏著什么怪物的錯覺來。
他游了好一會兒,一直注意數著前面的手電光數量,確保沒有人半路失蹤。
他頭上并未戴攝像頭,設備數量有限,一共下去七個人,只有眼鏡男、阿什和李爺戴了攝像頭,通訊設備倒是一人一個,外面的人看著雷達上屬于同伴們的小紅點,內心積極又忐忑。
快游到頭的時候,眼鏡男在前面接應,他的手電筒一閃一閃,給后來的同伴指了一個方向。
這么長的距離對于水性普通的人來說過于勉強,可帶氧氣又大可不必,瓶子很重,帶上來也只能留在石臺上,萬一有奧斯特的人看到,還白給人家送了裝備。
所以他們都是撐著一口氣游過來的。
虞幸在水面冒了頭,頭發被水結成一簇一簇,白皙的臉上水珠滑落,在其他人控制不住大聲喘氣的聲音里,他顯得極為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