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荒屋里住戶的一分鐘后,虞幸被著急忙慌地迎了進去。
那歡迎的興奮勁幾乎是過分急切的,像下一秒就要餓死的狼看到肉,那中年男人揚起虛假而滲人的笑容,生拉硬拽把門口三人拽了進去——他似乎看不見亦清。
趙一酒在中年男人伸手拽他時就冷著臉釋放生人勿近的陰冷氣息,然而這中年男人如同完全感覺不到一般。
“請進,請進!”
那撒了籃子的小孩也不出門了,巴巴地跟在后頭學舌:“請進,請進!”
本就是要進屋待一宿的,三人都沒抗拒,順著進了屋,亦清慢悠悠飄在后頭,跟著打量。
院落一進門是一小片空地,正中央是一口井,井邊放著一只盛水的大缸。
再往里一點,是一張有些破舊的木桌子——和陰陽長廊房間中的八仙桌比不了,完完全全是木板和釘子結合出來的小木桌,哪怕是一邊坐一人都會嫌擠。
空地兩側是聯排的古代房屋,看上去倒是分不出主次,看門的數量,這荒涼院落竟也可以住下十來人。
中年男人顯然就是老人口中的樵夫,他咧著一嘴黃牙,搓了搓手:“俺們這兒八百年遇不到一回活人呢,太稀奇了嘿嘿嘿,你們也是聽了外邊兒的傳說才來的吧。”
“是啊,我們是來借住的。”伶人主動攬了交談的活,微笑著拍了拍樵夫的手,“在外界遇上了些事情,需得躲一躲。”
“懂!”樵夫豪邁揮揮手,“三位大兄弟看著裝束有點奇怪,不過不礙事兒,來俺們這兒躲事兒的人沒幾個不怪的。那——你們是住客房,還是留在這兒不走了?”
這個選擇沒什么好猶豫,他們只是借住,可能只住一天,自然是選客房。
樵夫也不失望,他領著三人往右側聯排的房子走,邊走邊介紹:“你們也別驚訝俺啥都不問就讓你們進來,俺們這兒啊,特別好客。”
“特別好客!”小孩還在學人說話。
“以前也有來借宿的,住個一兩天就走了,都知道俺們這屋子神奇,仇家找不進來。他們有些人看著就不像好人,小宋和小云還怕他們呢……”經過那口井,樵夫往一旁讓了讓,眼中恐懼一閃而過。
“宋哥哥是書生,懂得可多啦!”小孩說,“云姐姐喜歡做女紅,屋里連墻上都掛著刺繡,可漂亮了!”
“怎么沒見到他們兩位?”伶人順勢一問。
“都在屋里了,他們比較靦腆哈哈哈,不像俺人來瘋,就喜歡熱鬧。”樵夫打開一扇房門給三人看。
這房間內部比外部看著可舒適多了,床榻、桌椅、衣柜,一應俱全,起碼足夠滿足一晚上的借宿。
但是床很小,只能一個人睡。
“一人一間,你們可以選空房間,反正都一樣。”樵夫把摸了門框的手在衣服上擦擦,“不過只能選東側這排,這是給客人住的。”
“對了,屋里頭可能有以前借宿的客人留下來的東西,請你們別扔,這對俺們來講……都是紀念。”
虞幸鼻子里“嗯”了聲,抬頭望了望天空:“我看這天陰得太快了,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樵夫的表情忽然凝固了一瞬:“……時辰?俺,俺不清楚,自從住進來,俺們都不需要再記時辰了。”
“原來如此,是我想得不周全。”虞幸禮貌微笑,“對了,剛才聽你口中所說,這屋子里迄今為止決定永遠住下的,加上這小孩,只有四人?”
“是的哦,那些借宿的呀,有些和俺們處出感情來,舍不得俺們,說好了出去給俺們寫信,俺不認字,就交給小宋讀,結果一個個的出去就沒影了,再也沒個音訊。”樵夫搖搖頭,扯扯嘴角,“哎,不提了,這破地方也沒什么值得他們留念的。”
看得出樵夫是個話嘮,這才剛見面,怨念就給抖摟出來了。
“咳咳,你們選屋子吧。”樵夫大概也意識到,和新借宿人說以前的借宿人不是很有用,咳嗽一聲讓三人自便。
這個院落采用的是回形結構,除了院落大門,其他三面都是房屋,一面四間,總共十二間。
供人留宿的也只有四間房了,其實加上樵夫看不見的亦清,他們剛好一人一間。
每一間房,都對應著對面一間屋子,想必客房是東側,四位常住人口的住處就是西側,剛好一對一,在推演者眼中,這太有伏筆
可是這幾間屋子布局一模一樣,選擇的時間又太早,具體對應誰,只能靠運氣。
伶人很有紳士風度:“你們先吧,我住在哪里都一樣。”
虞幸:“呵,反正我不會跟你謙讓。”
他不挑,想了想,選了東側第二間,讓趙一酒在第三間,亦清去第四間,有他們一人一鬼在,伶人沒機會對他們之中偏弱的趙一酒搞什么手段。
伶人心知肚明,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走進房間。
樵夫看他們選好房間了,敲敲腦殼:“忽然想起來了,你們也知道俺這院子邪性,有些事情你們得記著,都是借宿人才要注意的。”
“第一,天黑了以后別出來啊,聽到啥都是假的,別好奇跑出來看了。”
“第二,每天院子里的桌子上出現飯菜了,你們得去吃,不能當沒瞅見。”
“第三,天黑了必須在自己房間,不能串門。”
“第四,不能不經過別人同意去別人房間。”
一共四點,樵夫吩咐明白了就讓他們自己歇著,他回屋了。
虞幸余光看見,樵夫進的是西側第四扇門,對應的是亦清的房間。
恐怕樵夫到現在都不知道,東側第四間房有鬼住了。
那小孩原地躊躇一會兒,好像也準備溜,伶人卻對那小孩招招手,十分溫柔地低頭對小孩說了什么,然后就把小孩拐自己房間里了。
屋門一關,講話聲音半點透露不出來。
剩余兩人一鬼孤立他,聚集到虞幸房間里。
“看出什么來了么?”虞幸先問趙一酒。
趙一酒點頭:“樵夫惡意很大,他好像巴不得我們永遠別走。”
亦清攤開手:“當然,畢竟他是死人嘛,可能就是到處想害人。”
虞幸看向亦清:“確定他是鬼?”
“當然。”亦清扇著扇子,看起來依舊有點瞧不起別的鬼,“這都不用看,自打我一進門,就聞到四個鬼味兒了。這滿院子,沒一個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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