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天津的玉笙圖書館,這處圖書館是由天津巨商陸玉笙資助修建,館藏豐富,也是天津最大的綜合性圖書館之一。
許誠言走進大廳,只見這里寬敞明亮,干凈整潔,每一塊地板都被擦發亮,高大的紅木書架一排一排,直到盡頭,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
大廳里的讀者也很多,大多靜靜的閱讀手中的書籍,也有竊竊私語交談的,但是沒有一個人高聲,偌大的廳堂里很是安靜。
許誠言左右環顧,一眼看見不遠處的書架旁,小林光彥手中拿著一本書,正向他揮手,他也是點頭示意,幾步走上前去。
這里是他們約定見面的地方,許誠言不熟悉天津,所以地點是小林光彥選的,這里也是小林光彥最喜歡逗留的地方,平時只要無事,就會來這里看書,一看就是半天。
小林光彥低聲說道:“稍等一會,我再挑兩本書。”
許誠言微微點頭,他也很喜歡這里的氛圍,說起來,兩個人的愛好倒是相同,許誠言上學的時候,也喜歡泡在圖書館里看書。
于是他不再和小林光彥交流,自己在眾多書架中尋找喜歡的書籍,不多時,選中了一本,就近找了一處桌椅,慢慢的翻看起來。
“京華簡史!”小林光彥看了一眼許誠言手中的書籍,笑道:“你喜歡歷史書?這里是天津館藏最豐富的圖書館,我可以為你介紹幾本。”
許誠言合上書,笑道:“也好,不過等我回太原的時候再說,現在也靜不下心來看。”
說到這里,他也看向小林光彥手中的書籍,是一本《福爾摩斯偵探案》的譯本,不禁有些詫異,問道:“你喜歡偵探小說?”
不過許誠言在上海求學的時候,卻對偵探類小說很感興趣,還很是癡迷了一段時間,沒想到小林光彥也喜歡看這一類的書籍。
小林光彥道:“別的書也喜歡,不過還是偵探小說最有意思,你平時也喜歡看嗎?”
許誠言微微點頭,道:“以前在上海求學的時候,也喜歡收集一些,像是《福爾摩斯探案》《馬丁休脫偵探》《蒙面黨》《希臘之謎》,這些我都有收集,可惜,后來都遺失了。”
“你說的我都有,有時間拿給你看。”小林光彥抬手看了看時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去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去英租界的賽馬場,晚上再去法租界聽歌劇,今天陪你好好轉轉!”
小林光彥作為東道主,主動要請許誠言游覽一番,再說他平時工作的時間很緊,也難得出來游玩,正好借此機會放松一下。
兩人買了書,離開圖書館,小林光彥招手喊來兩輛人力車,吩咐道:“惠中飯店!”
車夫答應一聲,兩輛車一路快行,很快來到法租界最繁華的一條街道。
來到街口,兩個人下了車,許誠言抬眼看著眼前這座氣派非常的大飯店,忍不住說道:“光彥,太破費了!”
坐落在此的惠中飯店,是天津最負盛名,最為豪華高檔的飯店之一,這里集飯店,賓館,娛樂于一身,在露天樓頂上甚至鋪設有高爾夫球場和露天花園,樓高六層,六層之上還有三層塔樓,素有“空中飯店”的之稱。
小林光彥哈哈一笑,一把攬著許誠言的肩膀,笑道:“我也是難得來一次,今天還是借你的光。”
兩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走進飯店的大門,在侍者的指引下來到一樓的餐廳。
這時,就見餐廳門前熱鬧非常,三三兩兩的賓客結伴向餐廳里走去,幾位身著長衫的男子正在拱手迎客,不時高聲招呼著各路來賓,一片歡聲笑語。
許誠言正有些詫異,這時有侍者迎上前,微微一躬,態度恭敬的說道:“先生,真對不起,今天一樓的餐廳已經被人包了,您可以去二樓的餐廳就餐。”
小林光彥沒有多言,點頭道:“那好,就去二樓。”
“好的,請跟我來!”
侍者答應一聲,一路引領上了樓梯,將他們請到了二樓的大餐廳里,這處餐廳的面積很大,內部的裝潢豪華,一應的陳列也是精致絕倫,在前臺一側還布置一架大鋼琴。
許誠言四下打量,嘴里不住的贊嘆道:“這里真是不錯,比我在上海去過的貝亞大飯店還要豪華,不愧是北地名城,天津衛名不虛傳!”
“南上海,北天津,自然是有道理的。”小林光彥顯然來過這里,笑著說道,“好了,別看了,讓人覺得我們兩個是土包子,沒見過世面一樣!”
許誠言嘿嘿一笑,一點也不在意,兩個人選了一處位子坐下來,小林光彥招手喊來侍者,熟練的點了幾樣西餐名菜,又要了高級紅酒,對許誠言笑道:“今天請你吃頓大餐,等以后我到了太原,你可要還給我的!”
天津距離太原千里之遙,普通人一輩子都不會走這么遠,許誠言還以為他在開玩笑,笑著回答道:“那可難了,在太原可沒有這樣大的飯店,不過,小吃是數不勝數,到時候,我請你從街口吃到街尾都不重樣的,一定包你滿意!”
他們在這里談笑風生,就在他們樓下的一層餐廳里,則又是一番景象。
寬敞的大廳人聲鼎沸,賓客如云,墻壁上懸掛了一條橫幅,上面寫著“共慶白爺花甲誕辰,齊賀壽星福至安康!”
橫幅下面紅綢花籃擺放整齊,一張寬大的靠背座椅上,端坐著一位老者,頭發雖然已經花白,但精神矍鑠,容光煥發,此時正笑容滿面的和身邊的人親切交談著,還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此人正是天津青幫的大頭目白逸生,今天是他六十歲的壽辰,特意在惠中飯店包下了一層餐廳,前來祝壽的都是天津黑白兩道,有頭有臉的人物,整個大廳里都座無虛席。
此時已經到了開席的時候,白逸生座下的大弟子袁文奎來到面前,低聲說道:“師父,其他人都到齊了,唯獨老六還沒來,我派人去叫了,可到現在也沒回信,還等嗎?”
白逸生經營多年,此時天津衛的幫派是青幫一家獨大,手下門徒如云,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所謂四大金剛,袁文奎,牛占山,劉靜聲,王恩權,這四個人都是青幫中最有勢力的頭目。
袁文奎口中的老六,就是四大金剛里排名最后的王恩權,此人專門負責毒品生意,天津市里大大小小的煙館都是由他控制。
白逸生眉頭一皺,他左右看了看,確實沒有看到王恩權,不覺有些奇怪,要知道今天可是他的六十大壽,作為得意弟子的王恩權,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缺席這樣的場合,除非是遇到了極為特殊的情況。
這時負責籌劃的司儀也過來詢問是否開席,白逸生不想擾了大家都興致,吩咐道:“這么多人都來了,就不等他了,開席吧!”
雖然王恩權一直沒有出現,讓他心中有些不踏實,不過,這么多年來,青幫在天津勢力龐大,日子過的順風順水,還沒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所以他還是以為這個弟子是有特殊的事情耽擱了,并沒有太緊張。
于是酒席開宴,大家舉杯慶祝,大廳里一時間熱鬧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青幫弟子快步跑進了大廳,來到袁文奎的身前,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袁文奎頓時一驚,轉頭看向青幫弟子。
青幫弟子指了指門外,又再次確認,袁文奎趕緊起身,跟著青幫弟子出了大廳,不多時,手里提著一個竹籃編制的禮盒,快步來到首席餐桌,在白逸生的身前,也是附耳低語了幾句。
白逸生眼眉一挑,當即起身,又拉了拉身邊坐著的警察局局長劉熙明,后者一愣,三個人一起離席,來到旁邊的一處雅間里。
房門關緊,袁文奎將手中的禮盒放在桌上,打開盒蓋,里面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手掌,上面血跡未干,旁邊放著一張字條。
“是老六的手!”
白逸生拿起字條一看,臉色已經鐵青,然后一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狠聲罵道:“混蛋,到底是什么人干的?竟然敢動老六,我要活剮他!”
原來就在酒席開宴之前,有人將這個禮盒送到飯店,說是特意送給白逸生的壽禮,然后轉身就走,接待的人也是眼力不差,很快就覺得不對,打開之后就發現了這支血淋淋的手掌。
敢在白逸生的壽宴上送人的斷手,這可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大事,于是趕緊向袁文奎匯報。
劉熙明也上前拿起紙條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敬奉王恩權右手一只,恭賀白先生壽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