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4章
巴拉莫的感慨,臣等正欲死戰
大風吹過山野,帶著北方大陸的微寒。當紅鴉阿莫西從滿面憂愁的老農,變成狡詐威脅的犬裔大酋長時,遠在南方數百里外,上百艘獨木舟終于從坦彭河支流上游的群山中沖出,停靠在水流平緩的河流交匯處。
“主神啊!荒原的灰狼東行四百里長,高聳的山巒低垂數百人高。而如狼的勇士在這里登陸,沖出貧瘠又荒涼的谷地牢籠,終于來到這廣闊又生機的綠野沃原!…”
詩人巴拉莫搖搖晃晃,從堅固又有些破損的小舟上跳下,佇立在河邊的淺草澤原上,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這四百里的坦彭河支流上游,河道位于山間,非常難行、落差很大、水流又急,可真是把他晃得有些頭暈!好幾次他的船還撞上了河灘,連小舟的前板都撞掉了幾塊。這上游的通航能力,淺底靈活的獨木舟算是到頂了,再大些的槳帆船恐怕都會出事。
緩了數息后,詩人巴拉莫深吸口氣,睜大了風霜的眼眸,深情的看著滿是綠意的土地。他甚至激動的跪在大地上,親吻微腥潮濕的泥土。
“啊!東方的千里沃野,坦彭大河的河邊平原,瓦斯特克人的富庶田地!就連這河邊的泥土,都帶著股草木的香味,比荒原貧瘠的沙土,要滋潤的多得多!這就是主神的庇佑,是大地母神的饋贈啊!…”
“嘎…呱!嘎…呱!”
幾只大嘴烏鴉在天空中盤旋,發出格外嘹亮的呱叫。這種美洲特有的大烏鴉,長到足足半米,擁有著頗為修長的利嘴,更占據著小型猛禽的生態位。而此刻,它們瞪大了銳利的眼珠,俯視著河邊陸續靠岸的小船,和船上不斷走下的兩足野獸,判斷著是否會有食物與危險。
這幾年來,聰明的它們巡曳在這數百里的沼澤與平原間,已經見過了太多兩足野獸間的廝殺,也吃了許許多多死去的尸體。而這些披著皮毛、戴著羽毛、擁有修長獨爪的兩足野獸,往往正是同類尸體的制造者,以及偶爾危險的獵鴉人。
“先祖啊!贊美巴拉莫大酋長!他征服了這片東方的沃土,帶著我們青丘大部落,終于從荒原與谷地中走出來啦!…”
“喔!酋長姐夫,這里居然有這么多的水,有這么多的草和樹!哇!那邊有一個廢棄的村莊,周圍都有開出的田!…”
“不錯!真是好地方啊,比干旱的荒原好太多了!酋長妹夫,從今以后,這數百里的河邊沃土,就都歸我們青丘大部落了吧?!嘿嘿,你可要看著阿妹的份上,多照顧我們這一支瓜馬爾部族…”
“咦?這里原本的種地部落,那些什么瓦斯特克人呢?啊!酋長大爹,您不會要讓我們來種地吧?…可我想去打獵或者廝殺!那才是部族的勇士該做的…”…。。
隨著大群小舟的靠岸,數百名穿著草衣皮裘,戴著羽飾骨飾,背著大弓骨箭的犬裔頭人,都一窩蜂的登上了岸。他們圍著中心處的詩人巴拉莫,亂糟糟的行禮歡呼,口中喊著各種各樣的稱呼。
大部分穿著普通、手持長矛的部落戰士,都順從的站在周圍,齊齊喊得是“巴拉莫大酋長”。而少部分披甲帶弓、挎著戰斧的部落頭人,則一股腦湊上前來。他們口中喊著“酋長姐夫”、“酋長妹夫”、“酋長大爹”,一個比一個親近熱切,倒是有趣的很。
實際上,這樣關系密切的稱呼,自然是有來由的。巴拉莫出身聯盟的平民武士家庭,自然沒有貴族家族的家臣底蘊,也沒多少靠得住的族中親戚,能夠替他把持十多二十萬的部眾。
面對這樣的情形,巴拉莫想出的辦法,就是充分發揮自身的天賦,與投奔的各支荒原大部落聯姻,一口氣足足娶了二十多個部族貴女、貴族寡婦!這樣一來,他就多出了好幾十個頭人身份的舅子,還有十幾個成年半成年的便宜兒子。這些在部族中頗有影響力、地位不低的犬裔親戚,就可以替他牢牢掌控各支大部落,甚至跟著他從軍打仗,四處出征!
“呼!都給我閉嘴!叫嚷個啥!沒看到我在祈禱吟誦、向神靈尋求啟迪嗎?!…這么亂糟糟的聚在一起作甚?都分出幾隊人,去周圍警戒查探!今晚就在那處荒村露營,提前收拾干凈了!…”
“遵從您!大酋長!…”
“好的!姐夫!”
“是!妹夫!”
“聽您的,大爹!”
隨著詩人巴拉莫的喝罵,亂糟糟的犬裔戰士們,就迅速開始了行動。在一個個裝備精良的頭人率領下,犬裔戰士們十幾二十人為一隊,往四面奔行散開。很快,一個個警哨就布置開來,巡邏的小隊也登上了周圍的制高點,完全表現出精銳犬裔的斥候能力。
“呼,主神呀!我在荒原上漂泊了十多年,吃了那么多的風沙!這回總算是走下了荒原,有了塊真正像樣的地盤啦!…嗯,這里是坦彭大河的中段,距離西邊荒原的荒谷城,還有東邊入海口的水獺城,都是三四百里…位置剛剛好,有兩條河交匯,水土也肥沃的很。周圍也有不少瓦斯特克人廢棄的村莊田地,只要遷移部落民過來,四五月就能開始春耕…確實是個筑城的好地方呀!…”
詩人巴拉莫佇立在河邊,眺望著四周的景象,心中滿是豪情與感慨。如果說薩卡斯卡特荒原,是一片土地干旱、戈壁亂石的干黃;帕姆斯谷地,就是一叢叢仙人掌與稀疏草地的黃綠;那這里的瓦斯特克河沼,則是水源充足、草林遍布的水綠。而這樣的沃土若是完全開墾出來,那他近二十萬眾的青丘縣、青丘大部落,就算是有了真正富庶穩固、可以傳承后代、還能有所擴張的核心根基!…。。
“殿下啊殿下!您讓我戍守青丘,讓我在荒原的谷地守了十多年…而今,您去往了神王身旁的牢籠,而我卻從荒原谷地的牢籠中走出來了!…”
詩人巴拉莫眺望許久,回憶著過往的歲月,神情不覺有些幽幽。此刻,他身穿著野牛皮的袍子,脖頸間帶著骨頭的太陽護符,臉上用紅墨繪著犬裔傳統的酋長紋刻,身后也跟著大群的犬裔勇士…無論怎么看,他都已經是一位徹徹底底的荒原大酋長了!
歲月如河,流逝不斷。眼下距離修洛特最初派遣他北上,去瓜馬爾犬裔那里經營商隊,掌握北地情形那個秋天,已經過去了十多年。而距離他接手青丘縣,坐鎮王國的北方飛地,也過去將近十年了!
這十多年的荒原風沙,不斷塑造著來自墨西加的山丘,讓他從一位憂郁多愁、溫和親切的墨西加武士營長,不斷的成長與改變,直到變成了眼下豪邁不羈、狡詐狠辣的巴拉莫大酋長!
而唯一不變的,便是他對詩歌的熱愛,就像是他內心中,對親手提拔安排他的殿下,保留的那一份敬畏與揣測。
“殿下啊殿下!十多年前,一顆草樹與一只猴子,同時投靠了您。您還親手賜予了我姓氏,叫做巴拉莫·魯爾福!那時候,草樹的,可比猴子還高啊!…”
“可是,您為何像一位無情的山神,把草樹扔到了貧瘠的北方荒原,扔到那個荒涼偏遠的青丘牢籠,卻讓猴子留在富庶的湖中王國,甚至成為了王國元帥,時刻守護著您最看重的根基呢?…”
“難道,您不相信我的忠誠,而是更相信猴子那裝模作樣的家伙嗎?…可我對您的心意,就像朝著太陽的向日葵啊!哪怕比不上如貼身棉布般的猴子,又如何是埃茲潘那個四根手指的普雷佩查降將,能夠相比的呢?!…”
詩人巴拉莫神情惆悵,發出低低的嘆息。這十多年來,他對修洛特的情緒,既是很復雜的,也是不斷變化的。
“主神啊!太陽升起又落下,荒原風過又起沙!這世界的一切都在變化,您在變,我也在變,青丘更是在變…草樹越長越大,而曾經寬敞的谷地苗圃,卻也變成了狹窄的部族牢籠!可您呢?我的山神,您忘了我嗎?…”
青丘是牢籠嗎?最開始時當然不是。當巴拉莫剛開始獨掌一方,手中握著數萬奧托米和犬裔,經營著方圓百里的帕姆斯青丘谷地…他心中對于殿下,只有滿滿的感恩!
可當他穩固了青丘谷地,收攏來越來越多的犬裔部族,卻發現谷地的耕地是那么的有限,最多也就只能支持十多萬的部眾。而多收攏來的犬裔部族,就只能向南方輸送,輸送到王國腹地,換來王國的糧食與武器補充…眼看著不過幾年下來,青丘縣的擴張,就到了天花板了…
“殿下呀!您的草樹生長為大樹,佇立在高高的青丘上!他四目環顧,所見盡是荒涼!東邊是東遷的紅鴉犬裔、聯盟附庸的瓦斯特克人聯盟,西南是王國附庸的奧托米兩邦,東南是墨西加聯盟的東北邦國…唯一能擴展的方向,只有西方與北方的薩卡斯卡特荒原!”
“可是啊,荒原上又有什么?又如何能讓大樹生長?我只看見干旱的戈壁與荒丘,只看見稀稀落落的仙人掌!哦,還有西北荒原深處的大銀礦,連綿百里的地下全是銀石,連根草都不長!”
“可哪怕是這樣,我依然全心忠誠著您呀!只要您在王國一天,只要您掌握著王國的大權!無論是各縣的縣尹軍團長,還是安置的荒原諸部,都不會有任何的異心,都能被您如臂指使!…”
“我的殿下啊,各位王國的軍團長們,都準備好了軍團!而我更是動員出足足兩萬兇悍野蠻的犬裔戰士,正準備為您死戰,奔襲聯盟北方!這些窮苦的部族戰士從不怕死,打光了還能拉出更多,只要能放手劫掠燒殺可為什么,您要去往湖中都城,去主動投入到神王的牢籠中呢?…”
“您難道不知道嗎?您一旦出了意外…猴子、埃茲潘、我…我的忠誠、我們的忠誠,又能獻給誰呢?而到時候,我的野心、我們的野心,就再也壓不住了啊!…”
隔了許久,終于上推薦啦,感謝大大們的支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