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皈依儀式持續了兩日,火焰的青煙猶然未熄。四萬新皈依的特科斯部族渾渾噩噩,遵從著王國祭司與武士們的命令,匯聚在各處營地。他們舊有的信仰完全破碎,只有心中新生的一點靈光,如同額頭的主神徽記般,時刻提醒著他們誓言的靈魂去處。
「主神庇佑!差不多了!這一場皈依下來,能組織反叛的骨干都清理了一遍。部族人心被震懾,短時間內也沒幾人敢逃亡…大河的北岸的征討到此為止,我可以帶著這些部族,南下湖石城屯田了!…」
初陽點亮天空,炊煙在營地中升起。神猴大酋長庫盧卡注視著部族的營地,觀察著俘虜們的順從程度。好一會后,直到看見有不少新皈依的部族,在吃早飯前恐懼的祈禱了幾遍主神,他才滿意的點點頭,轉頭看向親信的武士營長古茲曼。
「古茲曼,在大軍南下前,我會給你留五百金槍武士,五百特拉斯卡拉武士,一千瓜馬爾戰士,一千最早歸附的特科斯降兵。有這三千軍團在手,足夠你鎮守沙目城了!眼下皈依的四萬特科斯部族,我會帶三萬南下,留一萬在這里屯田…」
「主神見證!記住,你的任務,是守衛好沙目城軍鎮,封好北邊的這處谷地!不要讓犬裔部落或者羽毛殘軍南下,影響到更南方腹地的春耕…遇到敵人,不要冒進沖動,不要追擊太遠…就像殿下說的,‘一切先保證自己不敗,再尋求擊敗敵人!"」
「是!軍團長!…」
聞言,古茲曼站姿嚴肅,認真行禮。隨后,他抿了抿嘴,遲疑問道。
「軍團長,若是派出的幾路斥候與使者,遇到了羽毛殘軍,確定了對方具體的位置…那要不要一鼓作氣,突襲打垮他們?…」
「古茲曼,不要離開這片谷地的范圍,更不要冒險深入北方的海濱沼澤、群山荒原,行軍幾百里遠征。因為,失敗的風險太大,不僅僅是軍事上的風險,還會影響人心!」
猴子庫盧卡搖了搖頭。他耐下性子,仔細給古茲曼解釋道。
「你好好想想!王國能一口氣,吃下這么廣闊的北特科斯領地,甚至吃下整個西北大河...靠的是什么呢?…」
「你看這皈依主神的青煙,你再看這營中各部的戰士!強制的信仰誓言,與強大的武力威嚇,才是我們捏合各支部族、威懾各部戰士的兩個關鍵前提!而只有這兩項前提存在,我們才能以少量的本部,統治這么多紛繁的部族。我們才有足夠的時間,用軍功授爵擴大統治基石,用糧食增產穩固底層人心!…」
「主神血誓信仰關乎靈魂,是各部凝聚的唯一紐帶。王國武力強大戰無不勝,是各部畏服的最大共識…你必須保持這種共識,保持我們武力不可戰勝的神話!在根基未曾穩固前,我們決不能輕易出征,打出一場莫名其妙的敗仗,讓本已畏服的人心動搖!…」
「更何況,羽毛親王手中捏著的這兩三千戰兵,全是他羽毛氏族的親信武士、核心家底,是血連著血、親連著親的氏族兵!這些人戰斗力如果真的不行,那也就算了。即使突襲不成,也最多打個平手…可這些羽毛的氏族兵,都是咱們的老對手了,前后打了十年仗,這戰斗力可一點都不差!你如果冒險遠征,把他們逼到死處,恐怕...」
「這些氏族兵跟著羽毛親王,從聯盟第一次西征時,就和我們交手!每次不管是在戰場上賣了誰,總歸能全身而退…他們斥候極多,是僅次于犬裔的跑路好手,紀律又是學了我們,比犬裔嚴整的多!…說實話,羽毛他這支攥在手里的老本勁兵,除了正面打不過我們,打起特科斯部族和瓜馬爾部落來,那可是一直都贏的!如果不是有這支軍隊在手,他早就被沿途的特科斯城邦消滅了…」
「所以眼下的情形,對于這個能跑的羽毛,我們只能當成荒原上
的游獵大部落,來換一種辦法應對了!…」
說到這里,猴子庫盧卡與親信古茲曼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無語。羽毛親王帶著這支核心氏族本部,守過河口要塞,打敗過尤里里亞湖水戰逃走,打敗過塔庫羅平原之戰逃走,打贏過第一次瓜馬爾犬裔南下,打贏過特科斯部族襲擾,防守過三次河口縣出征的討伐戰,打敗過神猴征服大湖的遠征又逃了…然后從一個特科斯城邦,逃到另一個,直到逃亡北方大陸,真是離了大譜!
前后足足打了十年,羽毛彭瓜里從手握三四萬武士民兵,掌控四十萬查帕拉部族的塔拉斯科親王,打到本部城邦盡丟,先祖的金字塔墓穴也丟了,最后只剩下兩三千氏族武士,帶著差不多數量的氏族家眷奔逃…眼下,這支羽毛殘軍,已經徹徹底底的,變成了遷徙的羽毛氏族。
結果羽毛完全丟棄了城邦巢穴后,足足暴打他十年的猴子庫盧卡,卻第一次感覺到了棘手!
猴子并不知道,羽毛已經在足足十年的跑路實踐中,無師自通了流民軍的裹挾打法。但猴子這一路打來,清楚的覺察到:羽毛這家伙雖然一直打敗仗,兵越打越少,人卻變得越來越狡猾老練,甚至比兵多的時候更加難纏!
這家伙仗著母親的特科斯貴女身份,宣稱自己不僅是最后的塔拉斯科王室宗親,更是同時流著神鷹與工匠血脈的特科斯神裔!他憑著手上的氏族武力,一路裹挾結盟遇上的特科斯部族,強行擠到一個個特科斯城邦周圍。他腆著臉和特科斯神裔們攀親戚,說是要一同抵抗獻祭神裔的墨西加人。而當聯盟大軍鋪天蓋地、帶著攻城的火炮而來,他又丟出一堆裹挾的部族障眼,只帶著自己的氏族本部,跑的比誰都快!…
可猴子的手里又沒有騎兵,之前還有一個個特科斯城邦阻擋,一次次讓天賦過人的羽毛成功積累了跑路的經驗…眼下對方憑著十年的跑路功力,一路逃到遼闊的北方大陸,甚至威脅到了王國在北方沿海的開拓…無奈之下,猴子只得調整戰略,試著招撫羽毛了!
「古茲曼,我一共派了四路斥候兼使者…一路是瓜馬爾犬裔,去往東北的薩卡斯卡特荒原偵查,也看一看有沒有什么新的犬裔南下。一路是北特科斯獵手,去往正北的群山山脈,順帶探查大沙河上游的情形…」
「另外兩路則是一陸一舟,去往西北海岸的錫河村,也就是羽毛最可能跑路的方向。這兩路中都有大湖的普雷佩查貴族,與羽毛氏族有過姻親關系。無論哪一路碰上羽毛的斥候,都會變成王國的招降使者…而若是羽毛派人來回應,那你就說…嗯…」
猴子庫盧卡沉吟了會,給出了一個極為寬大的條件。至少北特科斯諸部從
沒享受過這種待遇,都是被猴哥直接打死的,可見能跑確實是活命的本錢。
「主神見證!招降的條件可以先談著,只要羽毛愿意皈依主神,就地從逃竄的氏族,變成種地的附庸,一切都能談…畢竟,春耕就要來了,總是亂竄搶劫,氏族武士能忍受,家眷又怎么能受得了?…王國愿意派出主神祭司,指導幫助他耕種,提供種糧都行…嗯,無論是大沙河流域,還是更北的錫河村,甚至再往北四百里到魚山村…這六七百里的地界,讓他選一塊地窩著吧,地盤大一些都行,我會請示殿下冊封的…實在是不要亂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