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金身搖晃,貢臺震蕩。
供品滾落下來,有的落在桌上,有的在地上。
拜佛的香客們起初還鎮定,可等有人驚呼著奔跑起來,立刻便引來人人效仿,還有人出言,以為是自己并不虔誠,惹怒了佛陀。
此言一出,人群終于驚慌起來。
巡查的僧眾也發現了不妥,一部分人去安撫,一部分趕著去稟報。
引領賓客的知客僧,同樣注意到了異樣,對身后客人告罪一聲,匆忙奔走,來到后山處,要去尋上座稟報。
途中,他見到寺中維那出面,正在安排人手,引導人群,紛亂漸漸有了平息的跡象,可周遭大殿之中,依舊還有震鳴之響,便不由加快了腳步。
結果,還在半路,已經遇到了老和尚,后者神色間,還有幾分焦急之意。
知客僧一愣,匆忙詢問:“上座,佛像金身皆有異樣,此何意?”
上座輕輕搖頭,并不回答,快步疾走,但走了兩步,又停步招手,讓這知客僧也跟著。
知客僧本因為學法不精,又不是寺中要職,不好追問,正要回返前院,但見了老和尚的招呼,趕緊跟在后面,依舊還是一頭霧水。
兩僧一前一后的前行,途中有其他僧眾過來,見了老和尚,都急切詢問。
老和尚還是沉默不語,只是疾走,一直到了偏殿廂房處,這才停下。
在他身后,已然跟了諸多僧人,這時都順勢看去,見著了在門外一臉疑惑和茫然的陳海與馬吾等人。
“諸位法師,你們這是何意?”
陳海等人是真的嚇了一跳,本來那知客僧一走,他們依舊憤憤不平,在這里數落寺中不是,沒想到說著說著,一堆僧人就都圍過來了,難免有幾分心慌。
殊不知,眾多僧人也是一頭霧水。
一時之間,廂房門口,大眼瞪小眼,氣氛壓抑。
“何人在屋中?”老和尚忽然轉頭,詢問起來,但心里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眾僧面面相覷。
知客僧心中一突,趕緊道:“臨汝縣侯正在其中小睡!”
“臨汝縣侯,果然是他。”老和尚微微皺眉,隨后嘆了口氣,對眾僧道:“你等先散去吧。”
“但是前殿異樣……”眾僧依舊擔憂。
老和尚一擺衣袖,口念佛號,隨后就對眾僧道:“去吧,已無異樣。”
眾僧聽罷,也不懷疑,紛紛合十退去,老和尚又招來寺中維那,吩咐道:“去讓武僧中最為上品的幾人過來,護衛于此!”
維那詫異,道:“那幾人正在修養恢復,現在若是調動出來,耗費了精力,等那位安成王再來,如何能護衛安全?安成王乃是當今親弟,一同患難的,該是比南康王之弟要緊一些。”
老和尚搖搖頭,道:“那是尋常時候,可現在便是帝王親臨,也比不上屋子里那位要緊,速速去調派人手!”說到后來,語氣已經有了幾分嚴肅。
維那不敢再言,合十而去。
轉眼就只剩下知客僧一人,他聽著看著,至此神色已有幾分惶恐,看著老和尚,小心翼翼問道:“上座,那位君侯……”
老和尚看了他一眼,道:“此事是你的緣法,你且過來。”
知客僧猶猶豫豫的走過去,還未站定,老和尚忽然抬手做拈花狀,輕點了知客僧的額頭。
頓時,這僧人眼中光影大變!
原本只是尋常的屋舍、殿堂,現在卻能見見道道金光!
一座座大殿之上,佛光陣陣、彩云連連,在天上飄蕩,又有一縷一縷落下來,匯聚到眼前的廂房之中。
那房門此刻也遮蓋不住他眼,能直接透過木門,看到內里景象,偏偏在那床上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團金光中,一道虛幻人影盤坐中央。
一種天長地久、亙古不變的莊嚴氣息,從中不斷散發出來!
金光縮漲,有如呼吸。
“這這這……”
知客僧眼睛瞪大,腳步“蹬蹬蹬”的連退九步,隨后雙手合十稱佛,低頭連呼佛號,才勉強鎮定下來,只是眼中還殘留著一點驚懼。
“佛陀轉世?佛陀轉世!”
他朝老和尚看去,滿臉驚疑不定。
“臨汝縣侯乃是佛陀轉世?”
話落,知客僧又摸了摸雙眼,知曉老和尚用了神通,令自己暫開了天眼通!
“莫惶恐,當警目。”老和尚罕見露出一點微笑,“慧智,老衲不如你。”
那知客僧一聽,便生惶恐,連說弟子不敢。
“莫擔憂,”老和尚說話間,看了屋中一眼,嘆息一聲,對知客僧道,“你本該籍籍無名,但自今日始便不同了,一人得法,光照內外,如漢時的淮南王,一人得道,八公共升,今日你摒除繁雜,窺見真性,辨出真修,足以見性成法!得此緣,證此果,此乃命數,但亦在自身,日后切不可懈怠!”
“弟子惶恐。”慧智口中說著,又看了那廂房一眼,“君侯莫非真是轉世佛陀?”
老和尚嘆息一聲,道:“本以為建康城雖是南朝都城,但龍氣衰頹,根基淺薄,難支真修,一個陸憂便該是極限了,未料還真有第二個轉世之仙,老衲看走眼了啊!”
慧智深吸一口氣,不敢多言,他從上座的嘆息中,聽出了后悔之意!
待得過了一會,他才又小心問道:“上座,那臨汝縣侯,并非佛陀轉世,也是轉世仙人?”
“你無天眼通,不見陸憂來時景,與今日相似,這臨汝縣侯與那陸憂該是一類,即便不是轉世仙,也是大有來歷,”說到此處,老和尚又忍不住嘆息一聲,“老衲為了眼前事,有心要驅趕于他,怕是惹下了因果啊。”
“方才君侯身邊不見異樣,有所錯判在所難免,”慧智有心安慰,旋即又疑惑起來,“為何此時忽起異樣。”
“歸善之地,本就不同,”老和尚指了指后山頂上,“他入屋小憩,當時受了佛光沐浴,又有龍血為引,以至于顯露了幾分真性!如那日陸憂來時一般。”
“那這是要復蘇前世了?”慧智越發緊張。
“哪里有這般容易?”老和尚搖搖頭,抬頭一看,見諸多佛光有平息趨勢,便道:“臨汝縣侯將醒,你先鎮定心神,等會與老衲一同拜訪。”
慧智趕忙應是。
這時,諸多武僧已然過來,個個孔武有力,氣血沸騰,往那邊一站,本有心上前呵斥的陳海都縮了縮脖子,只是站在門邊警惕,不敢上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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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將平。”
寺外,兩道人望著連綿殿堂,都松了口氣。
少年道人輕聲道:“便要平息了,該是不會引起旁人注意了,好在這歸善寺不在城中,注意到的人不多。”
青年道人喜道:“有這般氣象,那臨汝縣侯不是轉世真仙,還能是何?可笑其他幾家都認錯了人,覺得是那侯府三淑女,咱們既有先機,速速過去拜訪,接引他入山門吧!遲了,就要生變了!”
少年道人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澎湃之念,道:“還要等君侯出了廟宇才行,不好與那佛門人當面。”
青年道人急道:“等到臨汝縣侯顯露真能,幾大山門皆知,咱們如何爭得過旁人?還是得冒險一二的。”
少年道人苦笑一聲,道:“歸善寺內有佛國門戶,能打開門戶,進出佛國,至少也有一長生境坐鎮,我等進去,如何搶人?且忍耐吧。”
青年道人一聽,唉聲嘆氣。
少年道人又說:“與其哀嘆,不如思量,若是其他山門也來了人,我等如何能領君侯還入我門!我為何急不可耐的,就將香火之法透露出去,莫說香火之法,只要君侯愿入云霄,便是陰陽鏡法、水火鋒訣,我一樣可傳!”
青年道人聞言詫異。
卻見少年道人滿臉堅毅:“但凡能振興云霄宗,便受戮心之刑,吾亦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