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神火現,即便不是清微教親至,也說明仙門到了,這就有風險……”
道路之上,少年道人身形如電,傳音于師弟。
“早就該去了!若是在君侯入寺前,將他人給綁了,帶回宗門,哪還有這許多麻煩。”青年道人緊隨其后。
少年道人一臉無語,提醒道:“那就與咱們的傳統相悖了。”
“入門還有啥傳統?”青年道人露出一點疑惑,“難道該用騙的?”
“住口!”
師兄弟二人說話間,腳下步伐倒是絲毫沒有停下,轉眼就到了那日與陳錯碰面的石亭邊上,眼看著再一沖,就要直接到了寺前。
少年道人探手入懷,就要拿出拜帖,但這動作卻倏的定住,同時止住了前行的步子。
在他身側的青年道人也是一般模樣,同時抬頭上望。
淡淡的紫氣,正在丘頂上升騰,但是一閃即逝。
隨即,金光泛起,籠罩丘頂。
“好膽!”少年道人神色一變,繼而冷笑,“歸善寺之所以是寶地,就因為在龍脈之上,現在居然有人在這里圖謀龍脈?難怪南朝高祖都投以關注,這是想在祂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當今帝系非高祖嫡傳,否則只這一下波動,就要動搖歸善寺根基!”
青年道人驚疑不定,道:“何人有這般膽子,又有這等手段?”
“手段自是不凡,但主要還是膽子,只要有真龍血脈……不好!臨汝縣侯可也是真龍血脈!”那少年道人神色忽然一變。
“阿彌陀佛,”忽然,緊閉的寺門忽然開啟,知客僧慧智緩緩走出,對門外兩人道,“見過兩位道長,敝寺上座有請。”
青年道人一愣,轉而看自家師兄。
“打擾了。”少年道人順勢從懷中掏出拜帖,屈指一彈,“太華山云霄宗南冥子、垂云子,拜山。”
“請隨小僧來。”慧智點點頭,轉身在前引路。
那少年道人南冥子、青年道人垂云子就緊隨其后,二人一進門,那寺門就轟隆關上。
“師兄……”垂云子略有不安。
“無妨。”南冥子卻神色如常,大袖一甩,邁步前行,“歸善寺名門正派,不會有什么不利于我等的地方。”說到最后,他正色道,“莫墜了師門名號!”
這話果然有效,垂云子立刻驅散心中擔憂,挺直背脊,鎮定下來。
慧智在前,師兄弟二人在后,都是一步幾丈,速度很快,而且走的是大殿側邊的長道,所以很快就越過前院群殿。
等到了半腰諸院時,南冥子卻是屈指一彈,就有一顆丹丸飛出去,在陳錯那座院落外落下,立刻鉆入泥土之中。
南冥子腳下不停,只是手捏一訣,道:“陰陽轉!”
登時,一點白色靈光升起,籠罩了陳錯院落,而后白色轉黑,轉眼消弭無形。
“如此,該能蒙蔽一時。”
他微微松了口氣,再看已到丘頂。
前方,宏大殿堂卻被一層淡淡金光籠罩。
慧智停步,轉身道:“兩位稍待,藏書殿被寺主法力籠罩,隔絕內外,須得等候里面打開一條通道……”
“無需這般麻煩,我太華山也有妙法!”南冥子一揮手,便有一根竹簽飛起。
這竹簽看著平平無奇,凌空飛出,無聲無息,刺入了那金光之中,然后一轉,就打開了一個口子。
口子的另一邊,乃是上座老和尚。
他口宣佛號,隨后笑道:“早聽聞云霄宗本命法寶之名,能化腐朽為神奇,此物,就是道長的伴生之寶吧?”
“才祭煉十幾年,還算不上法寶。”南冥子人一穿過金光洞口,竹簽自行飛入袖中,他便順勢拱手,“見過歸善上座。”
“道長是貴客,但寺中有事,難免招待不周。”老和尚說著合十致歉。
南冥子笑了起來,道:“我等此來,也不是為了被招待的,知曉君侯之事的,并非只有你一家,不如先安排一下吧。”
老和尚眼皮子一跳,卻也不意外,點頭道:“既如此,兩位道長請隨老衲來。”
這次換成了老和尚在前面帶路,南冥子二人走在后面。
他們穿過殿前廣場,直奔著藏書中殿。
垂云子一邊走,一邊四面張望,看著那大殿金碧輝煌,還沒進去,富貴氣息就撲面而來,讓他有幾分窒息之感。
“真有錢啊,地方又大又壯觀……”垂云子正嘀咕著,隨即注意到師兄眼神冷冽,趕緊閉嘴不言。
南冥子收回目光,抬手在眼睛上一抹,而后先凝神看向右殿,眼底閃過一點明悟,松了一口氣,又看向左殿,幾息后神色就變,就道:“左殿之中,可有真龍血脈?”
老和尚本就不打算隱藏,答道:“有位郡王。”
南冥子沉默片刻,走到殿門前時,說道:“歸善寺為五行定龍陣的節點之一,若有人利用佛光撬動龍脈,整個南朝都要波及,貴寺難道不明厲害?”
老和尚苦笑道:“那位乃是安成王。”
南冥子一愣,面露不解。
“道長出塵之人,對南朝政局并不了解,日后自會明白敝寺難做之處。”老和尚說完,當先走入中殿。
南冥子搖搖頭,也跟了進去。
進來之后,首先入目的乃是空曠殿堂。
青煙裊裊,纏繞各處。
南冥子凝神一看,見香火人間,悲喜離歡于煙塵間閃爍,趕緊收斂目光。
垂云子疑惑道:“不是藏書殿嗎?為何不見書冊?”
老和尚笑道:“佛經珍貴,都是放在后殿,有菩薩像鎮住,前殿放的是人間悲喜,乃是人心書冊,若有佛性,便可見之。”
“如此說來,此處就該是佛國門戶了。”南冥子說著,目光看向深處。
垂云子也順勢看去,入目的是幾位盤坐身影。
一連五人,坐于五個蒲團之上,每個身著袈裟的僧人,模樣、年歲各異,但個個寶相莊嚴,散發金色光輝。
只是看著五僧,垂云子便心生安寧。
“這……”南冥子眼皮子一跳,從五人身上感到莫大威脅,“五位長生境?或者還在這之上!”他立刻深吸一口氣,收斂心念靈識。
老和尚這時出聲道:“中間坐著的就是敝寺寺主,余下的,都是建康城周圍名寺中的寺主、法主,來此主持大陣!”
“原來如此!”南冥子深吸一口氣,“這般看來,歸善寺怕是被人要挾了,須得有人見證,難怪連我們師兄二人都被請來了。”
當當當!
他話音落下,殿外鐘聲響。
午時,至。
地面倏的震動起來,源頭正是左右兩殿。
一時間,四周佛光大盛,而后一邊顯露紅光,一邊透出紫氣!
嗡!
五個盤坐僧人的身上金光大盛,生生鎮下了殿堂異樣,再次歸于空曠殿堂,只是裊裊煙氣散亂起來。
.
.
天上,日正當頭!
“午時已到!”
陳錯睜開眼睛,眼底閃過光華,沒有半點猶豫,伸手點著了燃香,插在香爐之中,跟著再次閉上眼睛。
桌上,飯食如貢品,放在外側,里面是插著香的小香爐,火爐后面擺著一個小葫蘆,葫蘆下壓著空白畫卷。
陳錯坐在最里面的床上,宛如神像。
貢品,香爐,神壇。
“這般的擺設其實就是儀式,是用來提醒和暗示自身心靈,幫助梳理思路、集中意念的,未來一念即可成,但我此番乃是奠基,該穩妥點,不能節省步驟。”
念頭一轉,他深吸一口氣。
香火煙氣,便被他直接吞入腹中。
“觀想奠基的第一步,是把自己的心,想象成一座廟,香火出自神祇,神祇居于廟中,但這是佛門心廟法的訣竅,如廟龍王天生就是廟中泥塑,就根本沒去刻意想象心中廟,對祂而言,一切都是順其自然。”
得了廟龍王傳承心得,又有心廟法作為對比,陳錯便已明白,所謂心中之廟,只是概念和代稱。
“吸納眾念,煉化香火,最重要的是守住本心,眾念雜亂,能擾自心,所以明了真我才是基礎,但真正觀想立神,還要引導眾念在心頭聚散,就得想個法子,能時時提醒自我,不讓目的,不至沉迷,進而不亂意志。如心廟法中主要強調的,就是唯我獨尊之念!”
陳錯盤坐床上,思路如流水,緩緩流過心頭。
“以我為尊,旁者為信徒,區分了主從強弱,但如此一來,也受了念頭約束,真要是定下此念,未來之路說不定越走越窄,我的過去也好,陳方慶的成長環境也罷,對此沒有共鳴,況且沒有后續的佛門修行之法,此處該是借鑒廟龍王之法……”
想到此處,他心念一轉,分出幾縷記憶,勾勒演繹龍王廟中的百年光影。
慢慢的,他心神沉浸其中,仿佛化身一座泥塑,坐于神壇,百年不悔。
塵封在心底深處,前世的一些遺憾被引出來,繼而便有濃烈思緒蜂擁而至。
六十四枚燙金字符震顫,與陳錯之念共鳴!
“朝聞道,夕死可矣!”
忽的,他的心底浮現一片漆黑蒼穹,其上星宿閃爍,其下慶云連綿。
滾滾云層之下,似乎還醞釀著什么。
“何日能得見一切真實呢?”
念頭沉下,一點光明浮現。
一股不屈的求索念頭泛上心頭,包裹著他的心念意志。
陳錯鼓蕩念頭,睜開雙目,眼中金光閃爍,念如黃金,到了要沸騰的時候。
下一刻,他的身姿便被觀想入心。
“形即是神,神即是形,人體是一,神不得二,二物不得相離,則七竅百體無處非神矣!”
念一起,無窮金光從心底升起,將他那觀想出的形體打碎!
頓時,念頭四散,為狂風,在心底處處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