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慶這孩子,是有本事的,皇兄與本王都對他寄予厚望,這也是老夫人你教導有方啊。”
寬敞廳堂,安成王坐于一側,微笑交談。
陳母坐于另一側,聽得是眉開眼笑,方才的惱怒不快都不見了蹤影。
本來安成王忽然過來拜訪,陳母還頗為疑惑,等交談幾句之后,才知道是家中二郎,被今上看重了!
而且,這安成王更是對二郎評價很高,言語間,還能聽到幾分尊敬的意思。
這般局面,陳母已經很久不曾感受到了,也就是他那亡夫還活著的時候,無論是宗室還是朝臣,談到自家的時候,都會語含尊敬。
在亡夫殉難之后,自家大郎剛剛出仕,也還有一點這個意思,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就再也不見了。
現在,居然有幾分重溫舊夢之感。
正當老夫人沉浸于過往回憶之時,安成王忽然正色道:“方慶以后必成大成就,這是宗室之幸,可說到底,現在是有人騎到了宗室的頭上了……”
陳母一聽這個,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安成王自顧自的說著:“……方慶和桂陽郡公的事,本王也聽過了,前后經過也都了解,是他侯曉挑釁在先,搶了方慶的東西,又囂張跋扈,這樣的人碰上了,如果不教訓一番,旁人要道咱們宗室無人了!”
陳母表情僵硬,卻不得不點頭稱是。
“如果有人拿這個事做文章,或者借此訓斥方慶……”安成王一抬頭,深深地看了陳母一眼,“那可就落了咱們宗室的臉面,難道咱們被人欺負了,反而要忍氣吞聲,去給旁人道歉不成?老夫人,你說,是不是?”
“是,是……”老夫人的笑容很是僵硬和勉強,“正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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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侯,安成王來訪。”
很快,侯府中也得了消息,陳海更是匆匆忙忙的過來通報。
“安成王?”陳錯瞇起眼睛,結束了冥想。
“不錯,不過他先去了王府,與老夫人見了面,”陳海說著,面露疑惑,“這位郡王既然是見主上,為何不把拜帖直接送過來呢?”
“這般說來,安成王倒是個妙人。”陳錯笑了起來,“我今日回到府,安成王立刻就拜訪,肯定是知道我的蹤跡,卻還先去王府,或許是為了幫我撐個場面,這等善意過來,卻之不恭。人已經來了?”
陳海點點頭。
陳錯就起身走出書房,道:“那我該親自去迎接。”
一番問候和折騰之后,陳錯見到了這位血緣上的長輩,將之請入廳堂,各自坐下。
隨后,陳錯單刀直入:“王叔過來,是為了侯安都之事吧?”
“不錯,”安成王神色如常,“果然已是神仙中人,神機妙算。”
“客氣了,不算難猜。”陳錯安排人送上茶水瓜果,又道:“我這也沒有什么好茶葉,王叔不要嫌棄。”
安成王輕飲一口,道:“本王來這里,也不是喝茶的。”然后放下茶杯,就道:“既然方慶快人快語,本王就直說了吧,你與桂陽郡公的事,本王已經知道了,嚴格算起來,是因他而起,但到了最后,那侯安都卻要記恨于你,著實是……”
“自己有病,讓別人吃藥,”陳錯點點頭,話鋒一轉,“不過,王叔對這次的事,了解到何等程度?”
安成王笑了起來,他也不隱瞞,道:“本王知道,這次沖突的根源,在于一頭惡鬼,也知道你踏足了第一境,立下了心中之神。”
陳錯瞇起眼睛。
安成王明顯有備而來,不過,作為實權王侯,肯定不缺手下,知道的多一點也算正常。況且,自己也沒有刻意隱藏。
不過,消息多少還是有些滯后的,畢竟陳錯眼下道行提升,半步道基,配合神通,已經具有第二境的戰力。
安成王見陳錯神色如常,又道:“方慶,你雖立下了心中之神,能力敵第二境的侯曉,但如果因此小瞧了桂陽郡公,可要不得。”
陳錯笑了起來,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建康城誰不知道?我既然和侯安都已經結了梁子,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不過,讓我平白認輸,也是不可能的。”
“本王自然是知道的。”安成王點點頭,“來這里,不是和你說什么侯安都是大陳脊梁的,更非讓你事事避讓、大局為重的,相反,我是來與你約定……”
他頓了頓,正色道:“……如何誅殺侯安都,為國除害的!”
說完之后,他盯著陳錯的表情。
沉默了好一會,安成王笑了起來:“方慶你這般鎮定,到底是修為高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還是……”他頓了頓,“心里也有此意?”
陳錯答道:“侯安都勢大,朝中上下不知道多少人是他的賓客,王叔這般找上門來,問出這樣的話來,我該不該警惕一些?”
“快人快語,本王也不藏著掖著了,”安成王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是在布帛上寫的,展開送到陳錯面前,“本王奉了陛下之諭,召集族中仁人志士,共同誅殺侯安都。”
陳錯掃了一眼布帛,感受到了其中蘊含的王朝氣運,知道不是假的。
再看內容,和前世諸多作品中皇帝要誅殺權臣的說法區別不大,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特意強調了需要陳氏族人出手。
“為何非要陳氏子弟出手?”他直接指了出來,“其中必有緣故吧?”
“侯安都是有些手段的,”安成王毫不避諱,“當初皇兄得高祖看重,傳以大位,后來高祖之子歸來,朝中有些議論,亂了社稷安穩,侯安都自告奮勇前去迎接,令高祖之子不明不白的溺死,后來才知道,是他得了邪法,以高祖之子血祭,因此得了陳氏氣運……”
陳錯眉頭一皺,忽然打斷,問道:“侯安都從何處得到的這種邪法?”
安成王搖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侯安都當初追隨高祖南征北討,經歷眾多,足跡遍布各處,想來是結交了些人物的,身邊也有能人為護衛。”
陳錯又道:“氣運相連,倒也能解釋為何非要陳氏子弟,旁人動手的話,等于憑空削了陳氏氣運,但自己人動手就不一樣了。”
“可惜一直以來,咱們族中都沒有幾個有道行的,”安成王搖搖頭,嘆息起來,“還是人丁稀薄啊。所以本王這些年,都在努力多留一些子嗣,但日后,還要看你們這些小輩為族中添磚加瓦了!”
不光是人丁稀薄,還因為底子太薄,底蘊不夠。陳霸先寒人崛起,背后不算什么大族,驟得大位,家族人口,有些跟支撐不了這般局面。
陳錯半步道基,對自身,對這身后族群,都有隱隱感應。
他隱約察覺到,如果在朝廷中糾葛太多,在仙道上,就會受到制約。
安成王跟著又道:“侯安都這個人,越是放任,未來隱患越大,所以皇兄自從知道你修為有成,就定下了誅殺之策,但還要給你成長時間,為了不引起侯安都的警惕,皇兄暫時不會召見你,但卻與你特許,令你去東觀閱覽藏書。”
他壓低了聲音。
“那里有不少仙門典籍,更有諸多玄妙,到時你就知道了。”
皇帝私詔擺在面前,又提及這般便利,而且侯安都確實是個威脅,陳錯索性攤牌,直言道:“就算王叔不找過來,我也要盡快了結這件事。”
“有你這句話,就行了。”安成王笑了起來,“你也不用擔心,宮中對你有諸多支持,咱們族中并非只有你一個修士,也有成就斐然的,只是來歷與你稍有不同,等你見著他,就會明白了。至于那侯安都的情況,過幾日也會詳細告知于你。”
陳錯點點頭。
“正事說完了,也提提旁事,”安成王話鋒一轉,轉而話起家常,“聽說有個文會,要邀請你過去。”
“王叔消息靈通,應該知道文會取消了。”
安成王笑道:“那是因為誤會,本王不會讓你吃這個虧,大事之后,當親自設宴,將幾位大家名士請過來,為你正名。”
陳錯不置可否,道:“到時再說吧。”
“是這個理,”安成王也笑了起來,“我家叔寶與你年歲相仿,到時你去了,與他多說說話,親近親近,除此之外,還有些好事,到時候再與你說。”
陳錯忽然心中一動。
叔寶?
“陳叔寶!?”
他驟然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安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