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姓高?”
自昨日起,陳母就被接連消息弄得焦頭爛額,但聽得這個姓氏,還是不免警惕。
她思量片刻,道:“高姓是那齊國的國姓,這個人護送兩妾生子過來,該不會是多尊貴的人物。”
她停了一下,轉而問道:“舉兒,你怎么看?”
那張舉早已被叫過來,這時侯在一旁,頗有幾分心神不定。
他過來,主要是為了南康王被罷職一事,結果那北方兩位公子提前上門,這就是陳氏的家事,他如何好插嘴,現在被問了,卻只能硬著頭皮道:“自是逃不出您的法眼。”
陳母擺擺手,道:“先把人帶過來,給老身看看,否則傳出去,說不定要說老身刻薄,也正好讓老身瞧瞧,這兩個孩子是個什么模樣。”
“喏。”
等人一走,老夫人又問左右:“二郎還沒來?”
便有仆從回道:“之前去東觀報信的跑了個空,說君侯已經回去了,大管事就親自去侯府了,現在該是快到了。”
陳母嘆了口氣,又問:“三娘呢?”
“三小姐還是在屋中,不愿意出來,但午時送去的飯菜,她都吃了。”
“唉!這本是好事,她如何看不透?好在兩位道長也算好說話,沒有逼迫,只說先記個名……”
陳母又嘆了口氣,又想到自家大郎的那攤子破事,不由感慨自家三個子女,沒有個能讓自己省心的,現在倒好,又來了兩個庶子,日后怕是更要頭疼了。
說話間,仆從已經領著兩個少年,還有那虬須男子進來了。
“見過……見過母親。”
陳華與陳曠看著上座的陳母露出一點畏懼之色拱手行禮。
陳母聽著兩個少年的話中,明顯帶著一點異域腔調眉頭就是一皺再打量著面前二子,便有幾分不喜。
這兩人年歲都不大模樣相似,依稀能看到亡夫當年的樣子。
但越是如此便越發讓陳母心中不快心道:“這兩人生得這般模樣,卻畏畏縮縮,那是萬萬比不上大郎、二郎的。”
她在這看著,對面那虬須男子高居景也一樣打量著她并隱隱冷笑。
這屋子里的氣氛陡然間凝重起來。
過了好一會,陳母才道:“你等也是老身的兒子,之前在北邊受苦了,現在既然回來了,老身自是會一視同仁也將你們培養成材,如今你們兄長在南邊那也是……”
說到這,她忽然說不下去了畢竟大兒子的那些個混賬事,能瞞得一時但等人回來可就瞞不住了自己豈不是自打臉面?
這般一想,不免心煩意亂,于是陳母話鋒一轉:“你們二兄,那也是名滿建康城的,被高僧大德看重,還有文章傳于街巷,今上與安成王都很是看重他,不日將有大任,以后,你們當以二兄為榜樣,知道了嗎?”
“孩兒謹記。”兩個少年低頭應下,隨后忍不住去看高居景,眼里滿是疑惑。
不是說自家二兄并無特異之處,乃平庸之輩嗎?
等看到了高居景眼中的不屑,二人也回過神來。
這該是給自己臉上貼金吧?
陳母注意到三人神色,這心里更是不快,當場就敲打起來,道:“你們就先在王府里住著,下個月就安排你們去私塾讀書,北國胡氣濃郁,比不得江南文脈,你們自幼待在那邊,難免受到影響,詩詞歌賦怕是都做不得,還得好生……”
陳華、陳曠聽著,想著亡母的些許言語,不免生出幾分自慚形穢。
“老夫人這說的哪里話!”
但陳母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那高居景直接打斷!
他哈哈一笑,道:“我大齊文治武功,便是南朝國主都要稱贊,老夫人卻說出這等話來,難道是說你們的國主錯了?還是污蔑我大齊,我奉命而來,也要時常與國中通訊,你今日的這些話,原原本本的傳過去,怕是不利于兩國邦交吧?你擔待得起?”
陳華兄弟精神一振,目光落到了自家老師身上。
陳母的臉色一下有些慌亂,但想到自家名頭,強自鎮定,看著這虬須男子,道:“你這是何意?老身訓斥子侄,北使為何置喙?這是老身府上家事。”
“陳華與陳曠是我的弟子,你們南人不是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我如何管不得?何況,你妄議大齊,我大齊南征北戰,一個棄將都足以滅了你們南國,你卻在這聒噪!”
高居景說話間,上前一步,渾身氣血震蕩,一股澎湃勁力在腳下爆發出來,整個屋子都搖晃了一下!
“陳華、陳曠有我大齊官職,是大齊天子的臣民,你一個南國女流,如何能議論?速速認錯!”
陳母身子一搖,差點從椅子上摔落下來,臉色一片蒼白,兩手抖了抖。
關鍵時刻,倒是張舉上前一步,擋在陳母前面。
面對澎湃氣血撲面,熱息打在臉上,張舉的臉色也有幾分蒼白,卻是半點也不后退,高聲道:“你來南康王府,是來行刺宗室的?這就是齊國的邦交之禮嗎?你既然護衛兩位公子,那就是從屬,不要主客顛倒!你這是陷兩公子于不義!讓他們壞了孝道!還不速速退去!”
噠噠噠!
周圍腳步聲傳來,一眾護院聚了過來,分列左右,將那高居景團團圍住!
張舉見狀,松了一口氣。
但諸多護院雖然如臨大敵,個個警惕,卻不敢真個上前。
那陳華和陳曠見著這一幕,也松了一口氣。
高居景咧嘴一笑,道:“你這個南國文人還有點風骨,可惜啊,我大齊以武立國,靠得不是嘴上功夫,無論是北邊的山胡、庫莫奚、契丹,還是西邊的宇文賊,又或者……”
他深深看了張舉一眼,收起笑容,冷冷說道:“你們南國,都是因此臣服,南國國主甚至拿淮上的郡縣求和,你倒是在這里理直氣壯,當真可笑!”
說話間,他又是一步上前,身上氣血炸裂,血海腥臭蔓延出來!
武道拳意!
金戈鐵馬、沙場血海!
那高居景渾身一震,兩手擺動,真氣如狂風,肆虐周圍!
圍在邊上的一眾護院本只是打熬過筋骨的尋常人,哪承受得住,一下子就被吹飛,東倒西歪,個個慘叫!
陳母、張舉見狀,臉色大變,被拳意一壓,心膽震顫,不由起身后退。
陳華和陳曠看得目眩神迷,恨不得一身代之!
“若文脈有用,你等何必縮在江左?”高居景得勢不饒人,一步一步的走過去,拳意升騰,隱隱有氣焰浮現,壓迫過去,滲透心靈,便要將這陳母、張舉的膽魄湮滅!
陳華更是臉色激動,對陳曠低語道:“果然,萬事還是武功為上,拳頭大了才能理直氣壯,陳國的武力著實不行!”
就在這個時候。
“你把北齊說得這么厲害,但我記得,北齊也是篡位得國,為何你也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另外,我記得高家是漢人,你一口一個鮮卑,令人困惑,不過我歷史學得不好,細節知道的不多,不如你來給我講講,如何?”
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來,聲如渺渺,一下子就將滿屋子的熱血氣焰一掃而空。
一點清風吹入堂中,吹散了凝重氣氛。
陳錯緩緩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