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詢問,秋雨子干笑一聲,就道:“另一位有些來歷,某家也告知了師門,乃是南朝宗室,不好讓他日日在此等候,不過某家與他交情匪淺,師兄要見他,我便通告于他。”
白衣男子點點頭,道:“你去安排。”隨即又道,“還有個事,得請桃花仙子相助,助我誅一妖道,我先誅一造化妖道,此妖出于造化道,自北方逃竄過來,正藏于建康。”話落,他抬手虛抓。
嗡嗡嗡!
秋雨子背后桃木劍一陣震顫,卻又平息下去。
秋雨子嘿嘿一笑,頗有幾分得意的道:“好叫師兄得知,不是師弟不愿助你,實是仙子最近又恢復幾分,現在想要駕馭,要么血祭心血,要么至少得有歸真道行。”
“原來如此,倒是多了幾分麻煩。”白衣男子搖搖頭,捏出劍訣,背后長劍“鏘”的一聲,出鞘而出,化作一道長虹,飛入建康城中。
秋雨子抬頭打量著遠處,道:“師兄的御劍術越發精深了。”
白衣男子則道:“我這口劍祭煉不滿百年,雖是用九仙島的千載寒鐵打造,但尚未被三昧真火燒鍛,靈性未生,勉強可以誅滅形神,卻不能斬斷生死!”
話音落下,寒芒一閃,長劍重回面前,沾染一抹黑血。
“讓那妖孽逃了一縷殘魂,未竟全功,”白衣握住長劍,一抖,黑血甩落地上,地面草坪皆被腐蝕,生出黑煙,被他拘束起來,“當下沒時間細致追捕,但短時間內,它也害不得人了。”
做完這些,他看向秋雨子,道:“為何還愣著?與那第二仙傳話吧。”
“師兄稍待!”
秋雨子手捏印訣,傳出訊息。
“咦?”
半晌,未得反饋,他便有幾分疑惑,道:“竟是聯絡不上。”
白衣男子看過來。
秋雨子無奈道:“某家先前給了陳小子一張傳念符,該是隨時都能聯系上才對。”
“那要在此界之中才行。”桃木劍忽然出聲,“若臨汝縣侯身處他界,也就難傳信了。”
“他界?”秋雨子一怔,馬上明白過來,“也有可能,南朝也有不少秘境,其中有幾個被皇家掌控的,說不定就讓陳小子去了什么古之桃源。”
“按你之說,他與這南朝廟堂牽扯不少,莫非還掌有凡俗權柄?”白衣男子眉頭微微一皺,“若割舍不掉凡塵過往,深陷在王朝爭斗之中,那不僅長生無望,還要牽扯師門,這些你莫非沒和他說過?還是他明知故犯?”
秋雨子搖搖頭,道:“師兄你多慮了,陳家小子心中有道,修行之時更是精誠專一,進境神速,短短時間,不光入道,還奠定道基,就算不是轉世之人,一樣也會成就不低,怎么可能割舍不下凡俗種種?”
白衣男子聽罷,這眉頭反而越皺越緊,他道:“我聽你意思,那位宗室轉世仙人,已經修行了?”說著,他掃了邊上的陸憂一眼,“用的可也是昆侖功法?此人畢竟未曾核實,若貿然傳功,是犯了忌諱的!”
秋雨子早有準備,道:“并非咱們昆侖之法奠基,他以文章自悟了香火之道,又參悟了佛門心廟法……”背上的桃木劍微微震顫,但他并未想太多,還是說著,“……自行凝聚了心中之神,還吞納了一點九龍神火……”
一番話下來,倒也將陳錯的功法弟子說了個七七八八。
“參考心廟法定下心神,這是先是走了香火道,吞了九龍神火卻是用的殘缺武道之法門,再加上王朝紫氣護持肉身。”白衣男子搖了搖頭,眉頭不僅沒有舒展,話語還有了幾分惋惜,“駁雜混亂,也都與昆侖無關,更非修真正統。”
“師兄你也別擔心,”秋雨子笑道:“某家不是說了嗎,陳家小子求道之念甚堅,些許香火氣也沒有污了道心,何況他有神火為基,轉為煉氣士的也是得天獨厚!那九龍神火出自清微教,總是正道,和昆侖也有淵源,元始煉氣更是正統源流,怎么都算是正統了!”
“轉為煉氣士?”白衣男子漠然搖頭,“此事難辦,亦不該這般處置。”
秋雨子臉色一變。
白衣男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天道晦暗不明,師叔以易數卜算,耗費了十年修為,才得一點明悟,說是三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將至,是以掌教師伯下令,門人弟子當以術法、法寶、咒令為主,提升戰力,道行次之。”
秋雨子忍不住道:“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當年商周、秦末、漢末,乃至不久前的太清之亂時,多少門人子弟殞命,各門各宗至今未曾恢復元氣,大變之時,保住性命才是要緊,只有人在,方能修行!”白衣男子正色提醒,“煉氣之道進境緩慢,耗費資源眾多,只能被束之高閣。”
秋雨子愣了一下,才道:“煉氣者,古之正道,是昆侖正統之一,不至于不給修行吧?”
“神藏開啟在即,變局隨時便至,哪有時間讓他慢慢修行,更不要說用天材地寶供他養氣了。”白衣男子沉吟片刻,道:“其實還有一法,臨汝縣侯既已踏足第二境,讓他先入昆侖,無需有何進境,等開啟神藏,便可前往,等神藏之后,就褪去過往,重修昆侖功法。”
秋雨子當即不滿道:“這不是擺明了將陳小子當工具使喚嗎?都不如讓他立刻重修,以門中妙法重新入道!”
“香火在神,煉氣在身,褪香火神頹,去煉氣身傷,根基動搖,天賦毀壞,一破一立,可能一年,可能十年,如果趕不上神藏開啟,與普通門人能有多大區別?師門何必耗費眾多,培養此人?”白衣男子平靜反問。
這次輪到秋雨子眉頭緊鎖。
白衣男子見狀,還是說道:“你莫執著,否則反而要壞了他的機緣,神火、紫氣都是難得的造化,他若是不愿意,昆侖沒必要逼他入門,門中不缺他這一位轉世仙人,他也無需因此壞了根基。”
他看了陸憂一眼,道:“況且,不說陸家這位轉世仙童,便是那北方周國境內,也有一人,入了我門!”
“焉知陳家小子日后的成就,不能光大昆侖門楣?”秋雨子卻不甘心,“師兄,你先別急著下定論,等見了人再說吧。”
白衣男子也不再說,點點頭道:“既然如此,由你來安排,我在建康城待不了幾日,還有其他事要處置,不可能時時等候,別等他有空閑了,再讓我去拜訪。”
秋雨子卻暗自嘀咕:“方才還第一時間就讓聯絡,如今倒是換了說辭。”
“圣旨在此,請君侯過目。”
陳錯坐于席上,翻開了帛書,掃過一眼,眼中閃過一點精芒。
旋即,心中道人的手上多了一道光輝,混雜紫氣與金光。
“紫氣纏繞,自然是真書,如此一來,條件算是湊齊了。”
收回目光,陳錯將帛書卷好,又推了回去,笑道:“只需要看上一眼,得知大略,便足夠了,圣旨倒是不用拿。”
“知曉大略就夠了嗎?”李多壽點點頭,若有所思。
陳錯靜坐不動,先前他以靈識探查這位供奉樓令,如泥石入海,半點不見波瀾,就心中一凜,知曉面前之人,至少也得是長生之境。
他在東觀閣中觀看藏書,有長生之境的描述和典故。
“一步非凡,二步道基,成就這兩種境界的,還能追溯入道年代,一般不會超過百年,可一旦步入了長生,追溯起來就沒那么容易了,比如眼前這位,看著年不過四旬,但誰又知道,其人是哪一年入得道?”
對面,李多壽讓人將圣旨收好,便拍拍手,令人奉上佳肴。
待得一番流程后,李多壽面無表情的道:“請君侯過來,還要與君侯商量一下,如何應對侯安都。”
話落,他以目示意。
“奴家與君侯說說局面。”玉芳跪坐一旁,輕聲說著,“侯安都的手下,設謀慫恿了虞家的虞寄,這虞寄借著自家人脈,聯絡了不少名士、墨客,要在那青柳園中舉行一場文壇盛事,時間該是在五日之后,若無意外,君侯明日就該收到請帖了。”
“供奉樓的消息倒是靈通。”陳錯笑了起來,“侯安都打算在文壇盛會上動手?”
“不錯,”李多壽開口了,“那侯安都到底威望不低,大功護身,軍中多有簇擁,就是士林對這個人也是毀譽參半,關鍵是……”
他頓了頓:“虞寄雖是中計,但他來歷不淺,自己是中書侍郎,在朝中人脈廣泛,其亡兄虞荔更名滿前朝,舊友、同門遍地,便是侄子虞世基都是有名的少年天才,被不少大儒、名士看重和欣賞,他們虞家在士林中樹大根深,此番他親自舉會,聽說還得了方士僧人的提點,想要以儒道浩然之氣,來壓制邪祟!”
“邪祟?”陳錯本在品味虞世基這個名字,覺得一陣耳熟,聽到最后兩個字,心有所感,“這位虞侍郎,該不會曾被畫皮文章迷惑過吧?”
“正是如此!”李多壽點點頭,“所以安成王,便希望君侯能在那青柳園中誅賊,并借此揚名正聲,不留邪名!否則,旁人難免說皇室濫用私刑!”
陳錯笑了起來,道:“順便還能壓一壓士林氣運,敲打門吏,是也不是?”
此話一說,這屋子里一時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