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言隱子匆忙而至,見了那張榜單,就眉頭緊鎖。
“師兄,我記得你說過,這所謂榜單是為了掩人耳目,順便給年輕一輩的修士排個座次、名次,可我瞅著怎么不像啊!”
說話間,榜單上又增了兩個名字。
“此乃副榜,”道隱子見狀,解釋了一句,“能簽入榜之名,能觀名次變化。”
言隱子冷笑一聲,道:“既然是副榜,那正榜有何玄虛,師兄可曾見過?”
道隱子答道:“正榜以八宗之法,煉昆侖玉柱而成,若有隱患,當時就有人察覺了。”
言隱子一瞥眼,嘿嘿一笑,道:“可我聽師兄這話,該是也有疑慮。”
道隱子沉默不語,面露思索之色。
“算了,八宗共定之事,咱們太華山算老幾,敢不簽?”言隱子還是冷笑,跟著臉色鄭重幾分,“但扶搖子的本命法寶,得讓他盡快動手祭煉了,若有個萬一,還能靠著本命法寶,藏一點命數。”
清風吹過,屋舍無塵。
陳錯雙目緊閉,表情恬靜,他坐于桌前,面前攤著一本玉簡。
奚然趴在窗臺上,兩只白嫩小手,撐著小臉,朝屋里窺視。
“師妹,又來看小師弟啊。”
后面,傳來了垂云子的聲音,他面色紅潤,神采奕奕。
奚然都不用回頭,就猜到幾分,說道:“看你的樣子,該是簽過星羅榜了,位列幾品?”
垂云子努力壓住嘴角笑容,道:“愚兄不才,位列五品。”
“上品一二三,下品七八九,你是第五品,那是中品了,厲害厲害。”奚然轉過身,有氣無力的拱拱手,“我就不行了,才入第九品。”
垂云子趕緊道:“師妹莫傷心,只有入了道基,才有資格在星羅榜留名,師妹你年紀輕輕,就入九品,未來大有可為啊!”
奚然半點也不受用,指著屋里道:“小師弟比我大不不了幾歲,他能入得幾品?”
“這……”垂云子神色微變,“小師弟資質天授,非尋常修士可比,那大概……是得比九品高一些的,不過他到底是道基不清,香火、煉氣駁雜,與人交手時神通手段層出不窮,不過星羅榜定品評,看的是道行精純、境界高深,不看戰力高低……”
不等師兄說完,奚然就打斷道:“小師弟沉浸書山之時,太華心境突飛猛進,老頭子都連連稱贊的,入個中品問題不大吧。”
“這……”垂云子當即有幾分詞窮。
奚然又道:“而且那昆侖宗北周找到的轉世仙人,不就位列上品?其他幾門派沒說哪個是轉世仙,肯定都不差,小師弟難道會輸給他們?”
垂云子干笑一聲,才道:“還是等其他師兄歸來,他們消息靈通,知道的多點……”
“好了,不逗你了,”奚然忽然展顏一笑,“老頭子說了,星羅榜乃外物,不該因此亂心,排個第九品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對對對。”垂云子趕緊點頭。
奚然便又轉身走到窗邊,朝里面看去。
“八師兄,你說小師弟什么時候能醒?這都第十天了。”
“聽師叔的意思,還得再過個幾日,”垂云子也走了過來,“以小師弟的心境修為,玉簡之中的前人迷惘,根本就困不住他,等他參悟奉天之法,自然也就醒來了……”
話音尚未落下,屋里忽然起風,恍惚之間,一道玄衣身影從玉簡中一躍而出,凌空一轉,落入陳錯眉心。
跟著,陳錯伸了個懶腰,緩緩睜開眼睛。
“當真舒坦。”
感慨了一句,他看向窗外,笑道:“有勞師兄、師姐為我護法。”
垂云子當即目瞪口呆。
奚然倒是很快回神,她道:“趕緊通知老頭子。”
“只用了十日,便自書中幻境中跳出來,你道心之堅定,著實令為師吃驚。”
看著立于身前的陳錯,道隱子亦不免有幾分意外,但更多的還是滿意,問道:“那這奉天紫綬之法,你領悟了多少?”
陳錯便道:“略有心得,不敢說是領悟。”
“那為師考較考較你,”道隱子撫須而笑,眼睛亦滿是笑意,“你且說說此經中,何為天?”
“非蒼天,乃自身之天,”陳錯對答如流,“為自己之道路、前路。”
道隱子點點頭,又問:“說說,你的路從哪里走?”
陳錯沉吟片刻,才道:“非在山中,在人間;非在臟腑,在五行。”
道隱子聽到這里,眉頭一皺,又問道:“這五行之道還好說,那人間之道繁復多變,你雖以人道文思為香火根基,但若是想要以人念為捷徑,也必然受制于人念,被萬民敕令鉗制。”
陳錯點點頭,道:“弟子亦這般思量,是以這本命法寶要真正祭煉成,要五層,以五行而定,輔之以人間之意,只是這個人間為何,弟子有幾個念想,但還未定下是哪個,那奉天紫綬之法固是有了心得,但從來知易行難,是否真正掌握,得踐行才知道。”
“不錯,而且咱們太華山的本命法寶祭煉之法,本就不是一時之事,最初雖是五層,但日后修為漸增,眼界開闊了,還是得不斷增刪,”道隱子點頭,隨后指點起來:“如此,你就先以五行奠基,將第一層的術法刻印上去,便去那秘境人間,感悟一番,看能否找到一點思緒。”
陳錯笑道:“正要去秘境人間一觀,弟子來此多時,尚未真個接觸,而且心中也有一點思量,和這秘境人間有關。”
道隱子聞言略有詫異,隨即頷首笑道:“你既已有定計,自是好的,也應該定好紫綬根基了,”他旋即想到一事,“最近你幾位師兄歸來,該是會來見見你的,到時候正好見見。”
“是。”
等陳錯離去之后,道隱子沉吟片刻,嘆了口氣。
“但愿還拖延得了,指望這秘境人間之行,能盡快將那本命法寶的第一層禁制刻印,煉化入體。”
念頭一動。
“是了,那韓俱一行,或許也能作為契機,讓他們和扶搖子接觸一二,看能否給他啟發。”
“怎么樣,你可簽訂了星羅榜?位列幾品?”
等陳錯回到住處,迎面就是垂云子和奚然的期待目光。
“星羅榜?”陳錯搖搖頭,“未曾聽聞。”跟著他自是請教起來。
“這星羅榜乃是咱們玉虛八宗領頭定下,用來與門中弟子定品排行的,分為上中下三等,每等又分三品,一共九品,如今只在八宗施行,日后必會推行天下……”
垂云子興致勃勃,便主動給陳錯講解起來。
陳錯聽罷,不免意外,就道:“師父剛才半點都未提及,可能是我暫時還不用簽名此榜,畢竟入門時日尚短。”
“這個和入門早晚并無關系,主要還是看修為,但凡道基境之人,皆要入榜。”垂云子說著,露出疑惑,“但師父既然不曾給你提及,想必有他的考量……”
這時,一個聲音從幾人后面傳來。
“垂云子,你莫為這些虛名而著緊,好生修行才是正路。”
話落,一個少年模樣的道人緩緩走來,正是南冥子。
“見過師兄。”
包括陳錯在內,一行人都問候起來。
跟著奚然便一路跑過去,問道:“師兄何時回來的,可見過師父了?”
“我與垂云子前后腳回來,昨日便見過師父了,此番是聽聞小師弟出關,特地來看看的。”話落,他的目光落到陳錯身上,露出笑容,“十日悟通,師弟的悟性果然驚人,而且我聽說你在書山上也有際遇。”
“算不得際遇,一時巧合。”陳錯也笑了起來,嚴格來說,他本就是南冥子接引入門的,自是有份親切感。
幾人說了幾句過后,那點生疏便煙消云散,氣氛越發融洽起來。
那垂云子找了個機會,就問:“師兄,你這次回來也是為了簽榜吧,不知位列幾品?”
南冥子看了他一眼,訓斥道:“你對此事這般上心,若修行有這幾分勁頭,怕是也能位列上品了!”
垂云子先是慚愧,跟著回過神來,道:“聽師兄這意思,你該是位列上品?”
“三品。”南冥子說了此言,嘆了口氣。
“三品!”垂云子一驚,旋即就問:“這般名次,師兄何故嘆息!”
奚然笑道:“八師兄真是笨,道基境界中,四師兄乃是咱們幾個里最厲害的,結果只能排到三品,而那昆侖與終南山的,幾乎包圓了一二品!一品中的三人,兩個昆侖的,一個終南山的,二品六人,昆侖、終南山各占兩個,清微、崆峒各有一個,唉……”說著,她學著道隱子的樣子,嘆了口氣。
垂云子立刻道:“還不是五師兄最近突破了,踏足長生,否則以他的能耐,拿個一品還不是手到擒來!”說完,又安慰南冥子道:“師兄,你剛才不是說,不要將這名次放在心上嗎!”
南冥子臉都黑了,他道:“這是個人之事嗎?這關系到咱們太華山的臉面!”
“你這不也被外物擾了道心嗎,還訓斥我……”垂云子說著說著,注意到南冥子的臉色,聲音低了下去。
奚然已然嬌笑起來。
陳錯在旁邊聽著,也覺有趣,心中亦輕松了許多。
過了一會,南冥子出言告辭,最后提了一句:“不擾小師弟休息了,不過這幾日有不少師兄弟歸來,師弟若要祭煉法寶,這幾日就可以著手為之,省得到時候被他們擾著了,若需要什么,只管告知我。”
“若有所需,肯定不會客氣。”
陳錯點點頭,然后拜別幾人,回到屋中,拿出那本九歌看了一會,便倒頭睡下。
他這一睡,卻是一覺睡到深夜,起身之后,便不猶豫,招來院中童子。
“老爺已經吩咐了,師兄若要祭煉法寶,可去后院,請隨我來。”
很快,他隨著童子到了一片竹林中,坐于中間青石空地上。
周圍,竹林搖曳。
風一吹,竹葉沙沙作響。
陳錯的心神越發寧靜,念頭更加清晰,他從懷中取出五銖錢,打量了兩眼,便又收回,跟著將小葫蘆取出。
“望你,伴我成道。”
話落,他念頭一動,手捏印訣,便有道道光輝自身下蔓延出來,轉眼在地上形成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