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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江廟祝就與特地過來拜神的張房老道照了個面。
這位在晉州城周圍頗有名望的道人,在這三個月以來,時常會來此處拜訪,這河君廟里里外外的人,包括時常過來祭神的來客,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畢竟,這最近兩三個月里,除了這位老道,還有幾個道人、名士也是頻繁來此,而且有些傳聞說,這些人不光回來這座廟,這大河沿岸的七八座河君廟中,都時常會見到幾人身影。
“江兄且去忙碌,貧道自找個地方歇著。”
辭別了廟祝,張房來到了陰涼之處半倚著,一抬頭,正好能看到廟堂之中、神案之上的那座神像。
“自從這神像的泥塑模樣變化之后,整個河道都越發安寧平穩,河君信徒之中,還有不少人夢中得了提點,借此躲過災禍的,凡此種種,與過往那位水君的行事風格截然不同,莫非真的是換了人?”
張房的道觀就在大河的直流邊上,自是受到河段影響,因此會有關注,但更關鍵的,還是他的那個侄子,自從三個月前參加了河君宴席之后,就徹底沒了消息,連推算之后,所得之信息都撲朔迷離。
不光是張競北,張房所知幾人,而今都未曾歸來,反倒是那位河君生出了變化。
將這兩件事連起來看,他甚至生出了某種猜測,只是覺得太過匪夷所思,還不敢確定,這才頻繁行走各處河君廟,想要尋得端倪。
“總之,還是得再看看……”
他正想著,忽然神色一變,感受到了整座河君廟,像是被一層無形煙霧籠罩了一樣,眼前的一切,都開始遲滯起來。
那些來來往往之人,動作越來越慢,他們說出的話、發出的聲音,都逐漸緩慢,像是拖長了音一樣!
“這是……”
張房一驚,正要起身,卻又重壓落下,將他籠罩。
隨即,這老道渾身沉重,像是掛著一堆秤砣,生生坐了回去。
這時,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莫擔憂,這是天庭之神,過來審查新神……”
張房看過去,入目的是那異類修士狼豪。
“你為何不受影響?”張房見那狼豪行動自如,還試圖靠近,不由露出警惕之色。
“我這些年月以來,可是拜過不少真神,否則我一異類,如何能在這河東之地行動如常?那得是各方面都打點過,”狼豪看出張房擔憂,停下腳步,“今日過來的那兩位,我也拜過!”
張房眉頭一皺,道:“你說天庭來人了?你從何處得知?”
狼豪哈哈一笑,道:“人都說你張老道消息靈通,但到底是受限于族群之別,你們人族縱不是天生道體,但修行便利,在求道之路上,那就是人上人,我等異類必須多花功夫,三教九流就要涉獵,尤其是這各處的神祇,更是敬畏有加,先前這河君變幻,我便要拜祭,可惜還是見識短淺,遲疑了,未曾得到好處,機會稍縱即逝,等這新神被天庭馴服,便算是了了心思。”
張房瞇起眼睛,就道:“聽你這意思,天庭對新神不存善意?”
“道長心里清楚,又何必故作姿態?”狼豪搖搖頭,隨即朝著那廟中看去,“這天庭之人既來了,那大河權柄,恐怕還要有變,因此在下才會再來此地!”
“見過河君!”
廟中,那城隍與山神再次顯出身形,對著陳錯的泥塑行禮。
泥塑雙目泛光,陳錯的意志再次降臨,他道:“見過兩位神君,今日來此,還是興師問罪?”
“非也,吾等此來,是為了傳達上庭之旨。”那平陽城隍拱拱手,手上的笏板中閃出一道金光,落下來被祂伸手一抓,就成了一張帛書。
那帛書當空展開,卻是空白一片。
陳錯抬頭一看,凝神一看,隱隱能見著一片云中宮室。
隨后,一道金光從中激射而出,就要落到了那神壇上的泥塑身上。
結果,泥塑表層的一道屏障,生生擋住了金光,頓時漣漪陣陣,那金光散去,卻是一枚金色的印章,凌空翻轉之后,停留在陳錯的面前。
“此乃為神之印,便如同凡俗的官印一般,”那平陽城隍見之,眉頭一皺,卻還是耐著性子解釋起來,“得了此音,亦神靈權柄馭使,便可省去許多苦功,直接掌控神靈玄妙,對那權柄所屬之事,更是如臂使指!”
“哦?”
若非陳錯已知天宮來歷,又知那神靈符篆的源頭乃是廟龍王,對這番說辭,或許是半信半疑。
但現在,他卻可以肯定,此言為假,繼而才道,這印章一得,估計不是氣運與天宮牽扯難斷,就是這符篆中的權柄被開了后門,說不定就要被竊取了去!
于是他笑了笑,道:“我眼界不寬,見識淺薄,只知做人做事,總要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為神也該是如此,不敢奢望一步登天的事來,何況無功不受祿,這天庭的好意,只能心領了。”
平陽城隍一聽這話,終于有些急了,正要說話。
但那始終默不作聲的云丘山神卻忽然道:“閣下該是心存疑慮,覺得天庭并非好意,這也難怪,畢竟先前吾等來時,說了些容易被人誤會的話,此乃吾等之過也。”
祂先是重重行禮,而后直起腰,話鋒就是一轉:“如今這世道并不靖,凡間王朝征伐來去且不多言,就連仙門魔教之中亦是波瀾陣陣,實乃大爭之世的先兆,值此時節,我等為神者,若不能攜手眾志,最終只能被人各個擊破,還是如同過往一般,淪為仙門魔教的附庸從屬,替他們守家看院!”
平陽城隍聽到此處,也是嘆息一聲,道:“不錯,這立圖時機千載難逢,是吾神道真正定鼎天下人心的時期,若是吾等還不能團結一致,只能白白將香火道的正統之位,被那西來佛家占了去,到時候莫說是咱們中土神道要徹底淪喪,就是這神州天下,都要移風易俗,為胡國天地!”
說到這里,祂頓了頓,抬頭看向泥塑,道:“這一點,河君該是最清楚,畢竟……你與那鎮運金人,可是關系不淺!”
云丘山神這時又道:“咱們其實目的一致,都是要毀了鎮運銅人,若是……”
陳錯聽到這里,心中一動,也不等對方說完,就笑道:“你們要毀了鎮運銅人?何以見得?又有何法子?”
“自然有法子!”那山神眼中一亮,“如今晉州銅人已然松動,若非如此,吾等又何以能輕易降臨于此?早就被那佛門護法給逼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