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龍珠、一顆狗牙懸浮于陳錯面前。
長生之基。
他長袖一甩,將兩物收入袖中,而后邁步前行,在灰暗的長廊行走,神色凝重。
“第二次了,隱約明白了一些,但最好再體驗一次……”
幽暗深處,鎖鏈落地的聲音響起,跟著腳步聲傳來。
一道高大身影自黑暗中走出。
首先映入陳錯眼簾的,是一雙猩紅眸子。
陳錯站定腳步,道:“你以十二元辰的長生之基為餌,刻意讓我收集,到底有何圖謀?”
對面那人搖搖頭,用沙啞低沉的聲音道:“人王為我傀儡,此世為我掌控,你元辰未齊,不是我的對手,回去吧,要么,按既有的歷史脈絡演繹,要么,去將元辰之力集齊!”
說著,其人眼中紅光大盛!
紅光彌漫四周,陳錯心頭一跳,周邊灰霧微微震顫,就要涌動過來,以作屏障,但陳錯念頭一動,卻按住了灰霧騷動。
“還不到露底牌的時候,得再體驗一次。”
念頭落下,天旋地轉!
眼前種種景象盡數扭曲,變成斑斕光影。
待得一息之后,周遭景象重新穩固,陳錯已不在殿中,而是站在一列石階前,前方是兩個如臨大敵的神祇。
辰龍、戌狗。
周遭,灰霧彌漫。
“時光……倒流!但這不是那幕后黑手的神通,該是借助了神藏的天時地利!”
一念至此,陳錯心念一動。
頓時,彌漫淹沒了斷山和王都的灰霧沸騰起來!
王城周圍,迷霧深處,慢慢出現了一名名兵卒的身影,個個孔武有力、身披鎧甲!
“你雖定好了劇本,但我為何要做你的演員?不如打爛這個局面,重開一個故事!走一條新路!”
念落,他意念遙遙傳出——
“羿,你不是心有抱負、對天下有獨到見解嗎?那就別趁著太康出獵,去偷襲占國了,與你大軍,堂堂正正的伐人王!”
王城跟前,太玄子、羿等人本就驚訝于眼前異變,再聽這道傳念,更是神色大變。
“這些……”羿游目四望,見周遭精兵紛紛朝著自己抱拳,不由心頭大駭,“都是那徐族尊神的造化?”
巳蛇殿外,紅鳶本就看著那幾神殘跡驚訝,忽的心有所感,而后投目往下,見著那一個個兵卒像是雨后春成一樣冒出來,亦是大吃一驚。
耳邊,金烏子更是忍不住道:“無中生有、造化生命!?”
“嗯?”
虛空中,一聲驚咦響起。
“誰能告訴寡人,這群人是從何處而來?”
城墻之上,金甲男子看著下方那一道道身影,眼睛里透露出冷冽之色。
這不知道從何處蹦出來的兵卒,每一個的身上都穿著甲胄,看著還都不是尋常貨色,更不要說個個身高體壯,精氣神足,十足的精兵模樣!
“這人數怕是不低于三千,若個個都是這般身強體壯的,那可是一點都說不過去了,這天下間除了我大夏,還有哪里能有足夠的糧食、肉食來供養精兵?”
金甲男子說話的時候,周邊侍候著的眾人都低下了頭,沒有人能給出答案。
但這時,一個嬌媚的聲音從金甲男子的身后傳來——
“大王,天下間最為富足的自然是大夏,邊疆部族被驅趕出去之后,很多連一個穩固的落腳處都沒有,更不要說耕種畜養了,所以除了大夏,沒有部族能養出近似于黑甲兵的精兵!”
金甲男子聞言,一轉頭,就看到了一道婀娜身影款款走來。
“愛妃!”
他立刻脫掉了頭盔,露出了一張滿是虬須的英武面孔,他正是這大夏人主太康!
迎上去之后,太康一伸手,拉住了走來的女子。
“此處兇險,城外就是敵軍,箭矢無眼,萬一傷了你怎么辦?趕緊回去吧。”
“大王待臣妾真心,臣妾哪里不知道,但此時乃是咱們大夏危急存亡之際,臣妾又豈能安居于后,棄大王于此呢?”
那太康一聽,眉頭就是一皺,隨即笑道:“愛妃,你這話說的不對,這群人雖然出現的古怪,來歷也不清楚,但想要和寡人的鐵軍對敵,還是遠遠不夠的!畢竟,打仗可不光是靠著人多體壯就能贏的!更何況,王都城堅,經過幾十年加固,哪里是這些人能攻破了……”
話音剛剛落下,遠處的一段城墻在巨響聲中,轟然開裂,碎石簌簌落下。
下方,原本還顯得雜亂的甲胄兵卒,已然是行動起來,擺出了攻城的隊列,更有兵馬搬運攻城器械,分工行進,井然有序。
很快,城門傳來轟鳴,攻城之戰正式打響!
那太康的臉色凝重起來,他道:“該是有窮氏在指揮,此人雖是個玩弄人心、陰謀的,但行軍打仗還是有些手段的。”
邊上的女子則道:“大王,今日的局面是真正兇險,蓋因那圣殿已經無法支援,甚至種種神圣之力亦被壓制,只能是單純的比拼兵馬之法。”
太康一怔,旋即道:“愛妃說的是咱們自家,寡人看對面那邊,可是神通術法半點不缺,就連兵卒都是無中生有,自虛無中演化出來的,可謂源源不絕。”
說著說著,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壓低聲音道:“自一年前開始,愛妃就反復勸說寡人,說不可全信圣殿,因關鍵時刻可能派不上用場,莫非是早已預料到今日之事?”
那女子苦笑道:“臣妾雖不知今日具體局面,卻知這圣殿在轉折時刻未必能派得上用場。”
說著說著,她猶豫了一下,道:“這一年多以來,臣妾其實私底下接觸了一些人,想要幫大王招攬一些神裔……”
太康哈哈大笑,道:“愛妃說的事,寡人是知道的,曾有密探到寡人的面前狀告,說你要么是有私情,要么是有野心,還有陣子說你聯絡外人,要行謀反之舉,都被寡人一一訓斥了!寡人知道,你既這般做,必然有理由,不告訴寡人,那就不告訴了,說不定時機到了就會說出來,便如此時。就是一直不說,那也無妨,寡人又怎么會懷疑愛妃你!”
“大王……”女子美艷的面容微微動容,旋即搖搖頭,“你總是這般傻。”旋即,面露哀傷,“只可惜,臣妾的一番謀劃,都成了無用功,就連本該拉攏過來的四人,現在也未能成勢,還被圣殿提防。”
“無妨!”太康擺擺手,重新戴上頭盔,邁步前行,“有寡人在,豈能讓那群人真個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薄薄灰霧中,神軀受創的辰龍和戌狗,各自捂著身軀破損之處。
看著正在緩緩走來的陳錯,辰龍低聲感慨:“此人的手段已經超乎想象,這般化虛為實、無中生有,就是歸真也難以做到!歸真要循著自身的道念,衍生出的是自身道路,但這人揮手之間,就有千軍萬馬憑空出現,甚至能從那群人的身上察覺到魂魄波動!這不是單純的虛實轉化了!”
戌狗低罵了一句,道:“媽的,午馬他們一堆人聯手阻攔,結果這人殺祂們真如殺雞羊一般!咱們不過兩人為了鎮住灰霧,也是耗費了大量神力,現在好了,處處霧氣,等于是身陷牢籠,偏偏尊者下令強守,這不是讓你我送死嗎!”
辰龍輕笑一聲,道:“若終有一死,能死在這等人物的手中,也算是無憾。”
“你這話我可不愛聽,好死不如賴活!”戌狗一咬牙,正要祭出神通。
結果卻發現身上神光已然消散,全身各處竟無半點神通!倒是一團金光,從自己和辰龍的身上飛出,被陳錯一下拿在手里。
兩團金光扭曲幾下,變成了一顆狗牙與一顆龍珠。
辰龍、戌狗相顧駭然!
再去驅動術法神通,卻哪里還有反應,連身軀都沉重起來,有香火青煙從全身各處散溢出來,消弭無形!
“你我尚在,為何會被他無聲無息的取走長生之基?看他這輕描淡寫的樣子,仿佛從桌上拿起茶杯一樣簡單,委實是匪夷所思!這怎么可能!”
陳錯徑直走來,腳步不停,從兩人身旁穿過,也不看他們,只是留下一句話來:“你等雖自香火中誕生,但長生之后,性命相合,也算有了血肉身軀,現在香火離身,褪去神念,倒是肉身凡胎,有如凡人了。”
“你!”戌狗拖著沉重身軀,又驚又怒。
倒是辰龍一怔,隨即拱手笑道:“原來如此,如此大恩,沒齒難忘!若日后還能相見,必有厚報!”
陳錯聞言停下腳步,看了辰龍一眼,點點頭,拾級而上,走進了那座漆黑的宮殿。
“辰龍,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等看不到陳錯的背影了,戌狗立刻不滿的道:“祂將你我打落凡塵,此乃大仇!莫非你是說的反諷之言?可看這情形,沒了神通,如何報仇?”
“非也!”辰龍搖搖頭,“你該想想,比起午馬他們而言,咱們還能留得性命,不是好事一樁?難道真要枉送了性命,還擋不住祂前行,才是功德圓滿?”
戌狗一時啞口無言。
“第三次了。”
再次走入這漆黑殿堂之中,陳錯的心頭泛起一絲明悟。
外面,隨著兵甲攻城,整個王城動蕩,冥冥之中,一股大勢氣運,開始朝著陳錯身上降臨,他頓時感到,自己與這方天地的聯系緊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