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山,連綿叢林。
突然出現的一輪烈日懸于其上,光芒照耀著四方。
叢林之中的萬物生靈沐浴著這股光輝,無論是聚居于部族的人類,亦或是行走于山林的飛禽猛獸,其血脈深處皆有奇異片段浮現,不由自主的在心底觀想坐落于高山之上的巫咸國。
朦朦朧朧之間,山中生靈昏昏沉沉,步履蹣跚,宛如白日入夢!
但忽然之間!
那天上的第二日猛地一震,而后分崩離析!
瞬息之間,這第二顆日頭就沒了蹤影。
一時之間,林中異樣轉瞬消失,原本被那日光所惑的人、獸、生靈,一下子就恢復過來,一個個心頭悵然若失。
但也有一些人,卻是察覺到了身上有了些許變化。
“這……”
感受著全身上下涌動不休的恐怖勁力,細奴既驚又喜,心底深處,更有野心火苗滋生起來!
呼呼呼——
狂暴而詭異的罡風,自四面八方吹來!
貧瘠的大地上,立刻就多了幾道深不見底的裂縫!
飛揚的沙土中,幾道虛幻身影若隱若現。
這幾道身影,有的大,有的小,忽遠忽近,變幻不定。
突然!
一道靈光自一道裂縫中沖天而起!
立刻,周遭那飄忽不定的幾道身影,登時就定住身形,齊齊將目光投注過去!
呼——
一道道泛著咸腥味道的灰暗光芒,自四面八方涌來,環繞著那一點靈光,慢慢凝聚起來,勾勒出一道人形,轉眼就化作了紅袍人的模樣。
紅袍人猛地睜開眼睛,慘叫一聲,而后渾身氣息衰敗,七竅之中流出漆黑虹光,全身上下、四肢百骸皆有靈光炸裂,一道道濃烈氣息,從他中泄露出來,沾染了一點漆黑之色,朝著周圍擴散。
須臾之間,紅袍人的氣勢就跌落到谷底。
幾道虛影想要靠近過來,但一見那漆黑氣息擴散開來,幾乎又都紛紛退避。
但有一道身影,并未退去,反而逆行二前,并且逐漸清晰——
這是一個一頭白發的少年,面色蒼白如紙,一雙眼睛卻是猩紅如血,他穿著青色長袍,背著一把長劍,劍柄上雕刻著一朵青蓮。
“你們一個個的,愿意在這片荒蕪的死寂國度,一等就是五十年、一百年、兩百年,不就指望著借此處的裂縫潛入人世,尋
找拯救各自個國度的辦法嗎?怎的這關鍵時刻了,反倒退避了?就因懼怕天人五衰?”
白發少年搖搖頭,他的面容已然清晰起來,嘴角已然掛上了嘲諷之意,抬手一揮,背后的長劍自行出鞘,在空中劃過一道寒芒,將身前的漆黑氣息一分為二。
白發青年長驅而入,直接來到紅袍男子身前,手指一揮,長劍落下,直接便紅袍人周身的黑色氣息攪碎,而后他低頭問道:“巫弘,你運道不錯,我在這里枯坐了兩百年,都未曾遇到能通往世間的裂痕,而你過來不過五十年就能遇到,不過……”
他看著氣息衰敗的紅袍人,露出了一抹冷笑:“世上的事,有得必有失,你雖得了機會,但顯然這個機會,不是你這個命格可以承擔的,因此就是如此結局。”
紅袍人猛地喘了口氣,運轉意念,平息了重塑肉身后,遺留下來的沖擊,而后抬頭看向白發少年,冷聲說道:“青蓮劍仙,你有什么資格這般說我?自從白帝城崩塌,你已然是孤魂野鬼一般,還自以為還是當初那個逍遙仙人?”
說到這里,他亦冷笑一聲,道:“你為何會出現在這三界夾縫?不就是因為,已是喪家之人,根本無法靠著正規途徑前往人間,只能想著辦法偷渡!這般看來,都不如吾等巫咸國子民……”
“巫咸國,連崩毀的機會都沒有。”白發少年直接打斷了對方,眼神銳利如劍,“我白帝城乃是被人暗算,那人布局人間,令白煙顯化人間,以帝君之城冠名于蜀地一城,強行將人間對白帝陛下的寄托,聚集顯化,最后隨炎漢敗亡,徹底湮滅!但說到底,帝君之城,與依附于山海大荒的撮耳小國不同!”
話音落下,長劍遞進,劍尖兒抵著紅袍人巫弘的脖子,寒氣滲透皮膚,孕育出一股足令人形神俱滅的毀滅之意。
毀滅引而不發,但卻是最為直白的威脅!
巫弘想要反唇相譏的話,頓時卡在了嗓子眼里。
“說吧。”白發少年冷冷的看著他,“這條裂縫通往何處,你又在人間遇到了什么?以你辟地境的修為,到了人間理應為人世巔峰,五步圓滿,為何短短時間,就會如此狼狽,甚至肉身盡毀,甚至引發天人五衰!”
面對這么直接的威脅,巫弘猶豫了,卻沒有立刻出言。
白發少年瞇起眼睛,眼中寒芒與長劍相合,便要動手。
就在此時。
“巫弘這次,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順著裂縫通道,抵達了傳說中的丘墟之地,只不過被天數算計,因此損了肉身
,又破了神通,落得如此田地!”
巫弘聞言,臉色陡變!
白發少年轉身看去,入目的乃是一頭異獸。
此獸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踏云而至,身上閃爍著點點星光。
若是細細觀察,便能看出這些星光并非此獸身上自生,反而像是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匯于其身!
“諦聽。”
白發少年一見此獸,臉色就變:“你不在佛家幾天待著,來此作甚?”
“何必這般緊張?”那神獸諦聽緩緩落下,伸了個懶腰,“我來此處,又有什么奇怪的?如今人世為障所阻,便是我佛門的極樂凈土、婆娑世界,亦無法突破阻礙,踏足人間,自是要尋得其他法門。”
頓了頓,祂的目光掃過白發少年與周遭諸影子,輕笑道:“邊緣破碎之地,偶爾能勾連世間,因此世尊吩咐吾等過來,恰巧,我便被派遣至此,不光是我,怕是其他諸天,亦十分關注……”
祂越說,白發少年的臉色就越是難看。
諦聽卻不理會,只是看著紅袍巫弘,道:“此人在人世間走了一遭,之后定然會有許多人找他問詢,其中不乏諸天長者,其中何等兇險,爾等也是知道的,與其如此,不如讓我來將他的所見所聞公之于眾,省卻繁瑣步驟……”
說著,祂抬起一只蹄子,朝巫弘一指!
巫弘當即身子震顫!
白發少年的長劍都被直接彈開!
隨后,巫弘慘叫一聲,凌空懸浮,胸口有光芒迸射出來!
這光芒當空一轉,劃出一個圓來,里面顯現出巫弘踏足丘墟祭壇后的所見所聞——
先是逞兇強勢,但等陳錯現身之后,局面立刻急轉直下,幾息之后,便大敗虧輸,甚至不得不自爆以求解脫!
這些事說來繁瑣,但行云流水,不過幾息的功夫,便為眾人看了個分明。
頓時,四周一片寂靜。
震驚之念縈繞四方!
“這人是誰?”
長劍歸鞘的白發少年神色凝重,雖然眼中還殘留著對諦聽的怒氣,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號稱通靈三界,既見得此人身影,必然探查到了他的跟腳吧?這等手段,就算是機緣巧合之下,能得丘墟的盤古遺澤,但若無一定位格,也是支撐不住的,更不要說能借古神之力,輕易擊敗巫弘!”
諦聽笑道:“只是一面,如何能斷定此人跟腳?便是我,也要見上幾次,方可演繹推算,不過他既得
了丘墟機緣,還能擊退辟地巫者,那就算是諸位前往,也不是他的對手,不如……”
“哼!”
一聲冷哼,自天上傳來,隨即便聽得一個狂傲之聲道:“小小人間修士,就算得了古神之力,也不過是嬰兒舉斧,看著兇狠罷了!”
隨著聲音傳來,一身銀白甲胄的男子自天而落!
他身子高大,虎背熊腰,手持方天畫戟,只是落地之勢,便引得周遭罡風紛亂,黃沙飛舞!
只是,當眾人見得其頭顱,卻紛紛色變。
卻是此人生有兩面,一張面孔棱角分明、神色冷峻,一張面孔溫文爾雅、容貌俊秀。
白發少年瞇起眼睛,凝神戒備。
“原來是殷子殿下!”諦聽一見此人,聲音歡愉。
這時,那俊秀面孔道:“兄長,那人既得了盤古機緣,能輕易擊敗巫弘,肯定是有本事的,而且,吾等是奉命過來探查此處縫隙,既然知道此處可繞過世障,通往人間,速速回去通報便是……”
冷峻之面就道:“他巫弘算個什么東西?巫咸國冢中枯骨,鴻蒙衰敗,早晚淹沒于長河,他敗不敗,又有什么干系?”
巫弘這時跌落在地,捂著胸口,聞言滿臉怒意。
但那雙面人看也不看他,邁步朝著前方那道裂縫走起,道:“此處縫隙,既是與丘墟相連,肯定是變幻不定,回去稟報,一來一回,就要誤了時機!況且,那人所謂機緣,很有可能也是吃了一枚鴻蒙果之故,否則斷不至于這般強勢!只是他肉身凡胎,德不配位,又身在丘墟,合該你我兄弟得手……”
話落,他已經到了那道裂縫深淵跟前,隨即凝神看去。
那俊秀面孔還待開口。
冷峻之面忽然道:“若是真能在里面找到一顆鴻蒙果,送還你我師門,說不定能得吾等師尊諒解,重歸門墻!”
俊秀之面一愣,張口無言。
“按著你等說法,所謂丘墟,就是歷代王朝之墟、時代之墟的具象化?”
丘墟祭壇前面,一襲黑袍的陳錯,正與三道意念交流,忽然心有所感,忽然問道:“丘墟為墟,那鴻蒙果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