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昇站起來,滿不在乎就對著弘晉背影啐了一口:“悉隨尊便!”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看弘晉方才腰上打架之時,撕扯下來的一塊玉佩落在地上,美玉蒙塵,裹了一層泥土草葉。
弘昇心里不解氣,上前去就狠狠的對著那玉佩踩踏起來。
旁邊有太子府上的老太監,瞧著便驚呆了,待到反應過來之后,撲上前來就哀聲阻止道:“小阿哥,不可!這可是仁孝皇后當年留給太子爺的玉佩,太子爺又給了小主子!”
弘暉從小跟隨阿瑪,也聽了不少宮里的舊事,知道仁孝皇后在皇阿瑪心中,分量非同小可。
如今弘昇踩著這玉佩,這事若是被有心人發作起來,便是可大可小。
他微微一轉頭,示意安寧立即上前去將那玉佩撿了起來,交還給老太監。
晚上,寧櫻院子里。
晚膳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是她和一對兒女都喜歡的菜式,一共四道涼菜、四道熱菜——沒算湯和甜點。
然后她等了好久才等到弘暉回來。
兒子的身影剛剛出現在院子門口的時候,寧櫻就察覺到不對勁了——弘暉耷拉著頭,整個人沒有半點精神,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尚書房里發生什么事了?”寧櫻上前去,一邊示意小潘子帶著小太監,把弘暉的小書包和其他書本雜物送進屋子里去,一邊就伸手撫著弘暉的肩膀,低聲問他。
弘暉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不至于會做什么完全失控的事情。
那么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好朋友弘昇了。
果不其然,弘暉抬起小胖臉,很苦惱地對寧櫻道:“額娘,弘昇把弘晉給打了。”
寧櫻怔了一下,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弘晉”是誰家的。
因為康師傅孫子太多,名字還有同音的,她也是聽四阿哥和兒子說了好一陣子,才各個分清楚。
但是愣了一瞬,寧櫻明白過來,低頭瞧著弘暉,臉色也難看起來:“他把太子家的小阿哥給打了?”
弘暉伸手捂著額頭,慢慢地點了點頭,嘆了口氣又道:“弘晉不是能容人的性子。”
三格格本來是跟著寧櫻出來的,這會兒聽了弘暉說話,又抬頭見了額娘臉色。
她懵懵懂懂的也有些明白了。
三格格走過去就輕輕扯了扯弘暉的袖子,滿臉擔心地問道:“胖哥哥打了人了?”
弘暉沒說話。
見哥哥沒回答,三格格繞著他就轉起了圈子,一邊轉,一邊尋根究底地道:“是不是胖哥哥打了人了?!”
弘暉正在心里煩悶,又被妹妹扯住了袖子。
他忍著火氣,微微一抬手便道:“云心乖啊!自己回屋子里玩去。”
結果動作大了些,三格格本來就依偎在哥哥身上,一時間沒站穩,就踉蹌了一下。
弘暉一驚,伸手剛要去拉住妹妹,安寧在旁邊,方才便是一直默默瞧著三格格的。
見三格格踉蹌了,安寧立即搶上了前去。
他眼疾手快,伸手又柔又穩地扶住了三格格:“格格當心!”
三格格站穩了,先是抬頭睜大了眼睛看了安寧一眼,然后伸著小手手,一邊拍著胸口壓驚,一邊就很小聲地道:“安寧哥哥,幸好有你在呀!”
她的聲音又軟又嫩。
安寧扶穩了三格格,隨即便脫了手,正默默護衛在三格格一旁,聽見格格這句話,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三格格。
三格格穿了一身淡粉色的旗裝,邊沿上都繡著淡淡鵝黃色的小花,繡工極精致,栩栩如生。
她正好站在天邊一抹最后的余暉殘照下,醉紅的霞光勾勒出她發絲的輪廓。
就在這光輝里,她抬頭看著自己,眼睛亮晶晶的,眸子里都是歡喜。
安寧不由自主的就挺起了小胸膛。
弘暉那邊,他跟著寧櫻一起走上臺階,還伸手扶了額娘一下。
然后母子兩個人進了屋,弘暉一邊在奴才們捧過來的銅盆里洗了手,一邊就對著額娘道:“……后來,弘昇還踩了弘晉身上掉下來的玉佩——許多人在場都瞧見了,額娘你知道嗎?那玉佩可不是一般的玉佩,是故去的仁孝皇后的遺物!”
講完了,母子兩個人面面相覷。
弘暉在膳桌旁坐下,眼瞅著桌上都是他平日里愛吃的,這時候卻提不起任何胃口。
“額娘,阿瑪今晚一會兒還過來陪咱們用晚膳嗎?”弘暉左右看了看,才輕聲問額娘。
寧櫻知道兒子還想問問父親此事輕重。
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對著兒子道:“下午你阿瑪在宮里直接遣了人來,說是這幾日要出京城辦差,走得急,只讓人回來取了些衣物。”
弘暉伸手捧住下巴,愁得一張小臉蛋都皺起來了:“額娘,弘昇這事兒……會不會……”
他頓了頓,都快哭出來了,整個人自責的不行:“我該拉住弘昇的!我本應該勸說諳達,不能讓弘昇去上摔跤課,唉,我明明知道他這性子,怎么就沒看住他呢!”
寧櫻伸手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低聲安慰他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想這些也沒有意義,別急,事情未必就如你想的那么糟糕——畢竟阿哥們還小,男孩子之間打打鬧鬧也是常事,叔叔伯伯們未必便計較。”
她頓了頓,搖搖頭道:“弘昇這孩子,也是太沖動了。無論之前與弘晉有什么樣的苦衷原委,只要他先揮了拳頭,這事兒就很難占理了。”
弘暉一夜沒睡好,第二天凌晨,頂著兩個熊貓一樣的大黑眼圈去上學了。
寧櫻照顧完兒子用早膳之后,補了個回籠覺。
這一日,照舊是悠閑寧靜的一日。
待到下午,日頭西斜的時候,寧櫻帶著女兒,在院子里花樹下給花兒澆水。
一邊澆水,母女兩個人一邊等著弘暉放學回來。
等著等著,弘暉沒等到,倒是福晉正院那邊來人了。
說是請寧側福晉趕緊過去一趟,福晉有要事相商。
寧櫻聞言就是一怔。
她放下了水壺,一邊把三格格交待給乳母好生照顧著,一邊匆匆換了一身見福晉的衣裳,稍稍整頓,帶了婢女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