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淡香彌漫的洗手間,從藍白相間的機器貓瓶中按出洗手液。反復搓洗完確認無異味,烘干。南曦家從來干凈的像樣板間,不似有人居住。別誤會,并非她愛收拾,是她潔癖外加有個可靠的老保姆,從她出生開始一直用到大。
老保姆會定點清掃她的公寓和老房子,清楚母女兩喜好。人特別厚道,慢慢和南母處成好朋友,十年不漲薪水的態度,不單為收入在干,更多為情誼。
當然南母的慈悲心腸不會虧待真心對她好的人,總以公司名義,讓南坊偷偷給保姆兒子多發獎金。
每當蘇竹裝可憐求關注,南曦嘴硬的堅持說:“少來,我和我媽不一樣,不會同情心泛濫。”
在他看來,沒什么比那張倔強的小臉頰更可愛。
從兜里掏出黃銅芙蓉味香薰晶石,撕掉包裝紙,低身放進香薰瓶里。之前南曦找了許久沒找到,總抱怨聞不到間接影響睡眠質量。
回來見白碟被清掃一空,蘇竹驚喜問:“怎么樣?還不錯吧?”
“嗯不錯。”南曦優雅放下叉子,用紙巾輕試嘴邊。
這家好吃歸好吃,寒性生鮮加調料夠勁太刺激腸胃,希望明天別拉肚子。很不幸,在體質上她沒有得到幸運女神眷顧,屬于稍稍吃得不合適立刻鬧肚子。
蘇竹忙里忙外地收拾好就餐吧臺,沒及時歸位。過會兒,端著鮮榨楊梅汁放在南曦手邊,自然落座她對面。
喝口楊梅汁,南曦摸摸肚子,悶聲道:“今晚超標呀,不該管不住嘴,人到中年不得不注重養生。”
蘇竹比當事人在意修辭上的自黑,正色糾正:“才不會,在我眼里,曦曦永遠年輕漂亮。”
南曦不信:“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如果有天我瘦脫相,不信你還這樣說。”
蘇竹柔笑,否認:“不是啊,不管高矮胖瘦都是你啊,我都喜歡。”
好吧,此刻糖分跟著超標。南曦不應曖昧宣告,抬眸看向掛在高處的表。
二十二點十分,時間不早,問:“修車的人到了嗎?”
送客之意很明顯,蘇竹沒和往常似的,懂事離開。
用一雙深情外溢的桃花眸子凝視住她,認真說道:“曦曦,我有筆閑錢打算做投資,你有好的建議嗎?”
驟然變冷的杏目回視對方目光,南曦冷聲道:“沒有。”
蘇竹眼中柔情不減,多出幾絲堅定,把早握在手中的東西推向她手邊:“卡里有5E,密碼你生日,你拿著去投資吧。虧光算我的,賺錢咱們分。”
南曦不假思索推回卡,淡淡回答:“蘇竹,五年前我不會接受你饋贈的錢,今天一樣不會。”
蘇竹柔笑的神情僵住,眼底漫起的落寞和心痛對等。
“為什么你能接受張家的幫助,卻次次拒絕我?”溫柔清靈的聲音宛若被撕碎般,略帶卡頓:“是我在你心底,始終比張亦辰低一層嗎?”
南曦闔上雙眸,深深吸口氣,幾秒后睜開眸子,吐出長長的嘆息:“哎……和張亦辰沒關系,如果你的錢可全部自主支配,我不會拒絕。但我沒猜錯的話,這次和上次一樣,卡里有你私自調動家里公司的錢,你母親尚未知情。”
記得五年前蘇母找上門,指著鼻子罵她:“打小長張狐媚臉,早看出你動機不純。放心,我兒子送出去的錢,我不會要回。希望你拿上錢,自覺離他遠點,我們老蘇家當拿錢買清閑!”
狗血小說常用辱人橋段出現,南曦看小說時為女主憂心。但真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做不到全無顧及的打臉對方,或者矯情欲擒故縱。
當時父親剛入獄,重重債務壓下,公司和家里所有賬戶和資產被銀行凍結。
“小姐,您決定怎么辦?”
管家再三質問,語氣已不比之前耐心。寒冬烈風,南曦站在老房子大門口,淡紫色羊毛大衣披在她身上形同擺設,暖不熱她身,亦捂不透她心。
望著父親精心為母親打造的愛之禮物,禮物大門上赫然貼著礙眼的白色封條。明明是她的家,她和母親卻進不去。
一群陌生人拿著堂而皇之的理由,將她們拒之門外。
擺在她面前只有兩個選擇,申請企業破產,債務壓力小很多。要不硬扛著上,填平窟窿。
除了母親堅強的目光,讓她別怕的叮嚀,還有一幕讓她分外記憶深刻。是那些站在企業樓下廣場上的員工們,他們滿載渴望的仰視。
“求求您,不要申請破產。”
“求求您,我不能沒有工作,孩子和老人都靠我養活。”
聲聲祈求,不止敲擊心扉,還把你心中的利己念頭一而再、再而三拉低,直到消失。
她承認她怕了,她怕人失去活下去的信念,什么都做出來。她怕無能力保護父母和身邊人,如此多的人,她無法控制局面。
沒有小說女主般傲骨,卑鄙且卑微地收下錢,直到張家款項到位,才把卡郵回。
思及此處,心中重新翻騰出壓抑,壓得她快喘不過氣,挑明送客:“張家給與我的幫助從不是饋贈,哪怕不公平的交換,我尚還得起。可你家給與的饋贈,我還不起!會讓我永無翻身機會。請回吧,我好累先睡了。”
獨自回到臥室,鎖上門。
隔天起來身體如常,心情也如常,提不起。走到客廳,桌子上擺著扎高玻璃瓶,下面壓張便簽紙。
拿起瓶子看看,沒找到介紹,擰開蓋子,里面擠滿淡黃色透明膠囊。昨天好像吃龍蝦前,蘇竹給她吃了粒。
瓶子擱一邊,捏著紙一瞧,清秀的小楷布滿半頁。
曦曦:
瓶子里裝著清油丸,以后吃油膩東西前可以先吃粒,預防腸胃問題。下面是風嘯的聯系電話和家庭住址,我已托人打過招呼,他今明兩天會在家中等你。你想做什么便去吧,加油,祝好運常伴你。
杭市三環章寧區李家胡同1124號803,15938399391
蘇竹留。
南曦攥緊紙,在心中默默道聲謝謝,這份大禮她無法拒絕。
杭市位于魔都旁邊,保險起見算算,往返最少需要一天半起。
明天公益短片還有拍攝,明著請假打草驚蛇。拿出慣用套路,先給黃怡撥通電話,大概說清事情。
黃怡非常配合地應句:“好的曦曦,我馬上收拾東西,知會小李和周哥。咱們中午動身哦,早上我找醫院朋友開證明,開好給寧偉送過去。”
“不行!”南曦果斷拒絕:“光咱倆走,別喊小李和周哥,他們去了會暴露行蹤。哪怕他們嘴不大,但我生病他們為什么出差?于理不合啊。”
“咱倆?不行不行。”黃怡不自信。
一想到她得負責南曦吃住行,還有最頭疼的安全問題。粉絲們的熱情豈是靠她小身板能抵擋住啊,萬一遇到私生飯,后果不堪設想。
南曦由不得她不自信,一句一頓厲聲施壓道:“你想清楚,你不陪我,我自己去,誰也不帶。”
“那,”黃怡又急又怕,聲若游絲地嘀咕:“我去找張總告狀。”
說出來有底氣多了,提高聲調重復遍:“你敢自己去,我去找張總告狀!”
憋半天憋出這,南曦以為殺傷力多大呢,氣笑:“下午2點動車,1點半我在南站等你。還有別請病假,不然公司會委派人來探視,請姨媽痛假。”
“喂喂喂,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告狀?”黃怡兇巴巴地對著嘟嘟聲大喊下,默默切出電話界面。的確不敢告狀,不單顧忌閨蜜感情,每次光面對張總,她說話都得結巴。
昨天樂樂送去姥姥家,剛好今天繼續讓姥姥多接兩天吧。孩子和老人雙雙開心的事情,只剩年輕人怕慣壞孩子。
飯沒敢吃,提早守在高鐵站候車室。再受疫情余威影響,高鐵站照舊比其它地方人群密集得多。不知道祖宗怎么想的,選坐高鐵。太近犯不著坐飛機,可開車它不香嗎?
難不成祖宗看不上她車技?
做為知名影后的助理,她被粉絲認出的可能性非常大。
用長圍巾裹出愛斯基摩人樣,露對圓眼睛盯著入口。希望南曦千萬別招搖過市,千萬別有眼尖粉絲。
盯得雙眸發澀,一點半過去沒見人,難道改行程了?
稍稍松口氣,后背被人一拍,回頭望去,兩個帽子、墨鏡全副武裝的人乍現。
短發女比出打槍的手勢,朝著她直勾勾的眼睛前一連串掃射:“biubiu~”
黃怡傻在原地,楊盼盼嘖聲,嫌棄道:“哎呀小黃啊,你咋不配合呢?剛剛曦姐被我發現后,打出手勢,我立刻配合做出恐懼樣。”
南曦指指黃怡擱在椅子前的行李箱,“她反射弧長,咱們走吧。”
“好勒,出發!箱子挺沉呢,小黃行李不少啊。”
楊盼盼拉住箱子,南曦拉住黃怡,“多半是我的。”就手從她斜挎包里掏出身份證,掃證過機器上車。
平穩坐在車上,黃怡才緩緩回過神,掐住楊盼盼脖子,低聲叱問:“你來湊什么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