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瀟多想拿出李家長孫長女的氣勢,呵斥南曦注意起碼的尊重。
可念頭一閃而過,別說拿出氣勢,就算學南曦哼出一聲嘲弄的笑聲,她都做不出去。
不是不會裝腔作勢,在董事面前,她最會的就是強撐底氣。
只是南曦不同于董事們,她強撐起面子的意義等于脫褲子放屁,沒意義。
李家企業早分分成兩派,元老派和革新派。
李銘前幾年誤打誤撞靠研發游戲,賺年輕人和小孩子的錢博取到一批死忠追隨者。
但游戲可是比娛樂圈更能定義成玩物喪志,毒害人意志的產業,在狂賺快錢的同時免不了遭受指責。因此每次董事上,李銘會比她失利一頭。
哪怕再如何微不可見的一頭,在一心把穩固地位置于首位的元老派面前,可以被無限放大。民心所向,李宏沒招,唯有一邊大罵游戲放不上臺面,一邊默許李銘探索能更賺錢的游戲項目。
賺錢風頭正旺,李銘本該乘勝追擊,但他不走尋常路,從游戲中摸到一個新門徑,將收獲的支持力度全投入進去。他發現游戲里肯花大錢的人,男性占比80,他們同樣喜歡在虛擬的女人身上展現男性雄威。
探索的過程中他愈發著迷,給自己路走歪。可能經過精心包裝的網絡美女,撩人的手法比直接讓男人得到更抓心撓肺。
等他發現自己深陷其中,早被定義成玩世不恭的敗家富二代。
偏偏他獨得老天厚愛,玩游戲發現商機,投游戲血賺。玩主播玩網紅又發現商機,趕上短視頻的熱潮,又血賺了。
兩次瞎貓碰到死耗子,頭頂幸運的投資方式,簡直在侮辱嘔心瀝血維持李家老本行的李瀟瀟。
李宏心里有個根深蒂固無法改變的陳舊思想,子承父業。李銘玩世不恭被千夫所指的那幾年,李宏找遍機會給外面優秀的野孩子示好。
待網紅公司站穩了,李宏雖仍對外面紅玫瑰的鐘愛不變,對紅玫瑰的孩子示好未減,但在家里除了大房李瀟瀟的媽媽,對其他兩方太太的態度也悄然做出改變。
尤其對李銘母親,私底下偷摸著給劃過去好幾處不動產。
所以當李瀟瀟聽到南曦傳來的質問,她無言以對。
“若拿不到這次主權,等同于你李瀟瀟喪失話語權,丟失唯一能拉攏李家核心董事的籌碼。日后李銘可以光明正大的操控原屬于你獨權的網上商城版塊。”
南曦頓下,極其不尊重人的輕蔑質問:“表明風光的李瀟瀟,早晚大權讓掏空的李瀟瀟,你難道過得輕松嗎?”
李瀟瀟心中羞恥凝聚至頂點,可隨之而來不是爆發,而是看透事情的冷靜。
以長久以往和南曦打交道的經驗,還有南曦剛剛犀利的言論,精準且狠狠劈中讓她心中所凝聚的羞恥。
面對南曦,她早有過丟盡臉的經歷,早該不用在意是否有面子,更不用在意南曦對她是否喜歡。
只需要搞清楚一點,彼此能否拿到對方想要的東西。
南曦要她拿出錢來資助網紅公司,這點她本就不用考慮太多,至于南曦想要的信息透露。曾經她念及親情,覺得家里再吵再鬧再掙財產,別讓外人看了笑話。
可經過小半年的觀察,事實讓她心涼。生在重男輕女的家族,軟弱的女人沒資格說話。再不反擊,她注定成為全家族的笑話,而她想要保護的東西,恰恰是對方用來摧毀她的利刃。
李瀟瀟神色平靜下來,道出正常流程需求:“那咱們簡單點處理事情,你把你想要的東西和方案列給我,我考慮下。”
“哈。”
聽到熟悉的‘考慮’一詞,南曦再次輕輕笑下,今天她和這詞磕上了。
隨即斂斂心情,滿含無奈的如實道:“瀟瀟,我沒給你留有方案。你很清楚瞬息萬變的數據時代,我不可能為了你不確定的態度始終等待。”
早在李瀟瀟抱有遲疑態度,南曦就按稍稍有點麻煩,卻比較穩妥的方案執行了。
李瀟瀟知道南曦沒欲擒故縱的必要,坦然應聲:“行,那你把大概想法發給我吧。”
“行,我想想總結一下。之前幾月你沒入伙,費用無需你出了。就算我要,我估計你不會給。這月入伙的錢你得給我撥過來吧,咱們先按方案一合作。至于方案二的交換內容,過陣子見面細談。”
南曦留有回旋余地,重新打亂計劃,即便插入便捷通道,也需要縝密的構思全面,尤其面對隨時可能倒戈的李家人。
從李家人手里獲取想要的信息,她首先得讓李瀟瀟死心塌地的選擇她,否則真假不好判定的信息不如不用,容易被反套路。
掛斷電話,南曦將收到的300W轉給楊盼盼,讓她付給網紅們的日常保底工資。
上月南曦一忙給這事忘了,楊盼盼沒提醒她,自己掏腰包在墊錢。
至于怎么和李瀟瀟溝通,多會溝通,南曦暫時全放腦后,錯過三月那會各大別家網紅不滿李銘和李慶剛鬧騰的時機,如今風波平息,李銘開疆拓土的收割多數不滿之人。
他們舊事重提意義不大,簽訂合同的人們不可能支付違約金來幫助馬后炮的起義,還是包含私心的起義。
需要等待下個合適的點,南曦不怕耗時間,等待的過程可以試探下李瀟瀟的誠心,時間可是對真假的最好試金石。
五月中的京市正式步入炎炎夏日,正午的熊熊烈日火辣辣照向大地,站在沒遮擋的地方與曬人干無異。
孫紅光建議過中午午休多增加兩小時,讓陳謀岑駁回。
直到一位老演員頂著大太陽拍完戲,差點虛脫昏厥,陳謀岑才同意早上拍攝從11點結束延遲至11點半。
中午吃完午飯休息三小時,四點準時開拍,拿出軍事化管理的態度,休息時間必須呆在賓館,要發現亂跑之人,明天就選在中午拍他的戲。
簡單有效的懲罰成功斷絕人們的念頭,聽起來有點不通情理,孫紅光事后給南曦分析過。如果人們都借助休息的時間出去干私事,間接會影響下午拍戲的狀態,同樣會多出很多沒干完來請假之人,會讓劇組成員心態愈發懶散。
新的拍攝安排時間檔開啟,觀察三天無人不適應,便貫徹執行起來。
南曦堅持自己心中設定好的時間,堅持早出晚歸,第一個去,晚上最后陪同陳謀岑一起回到賓館。
從4月底堅持道5月中,無一日休息,很累但同樣收獲頗多。
她的戲份基本只剩五場,按理來說五天內可以結束拍攝,可打從她有一場哭戲沒過,陳謀岑壓住她后面幾場的安排。
《黑夜中的罌粟花》檔期排在5月24號,南曦過完生日前往拍攝。
時光匆匆逝去,轉眼到了5月21號,南曦的五場戲仍全被壓住,未給具體拍攝時間。
黃怡急得幾次差點跑去陳謀岑到底意欲為何,當與那雙飽經風霜沉穩老成的眼眸對視上,勇氣喪失一多半,再讓絲毫不急的南曦打擊幾句,徹底喪失自信。
一天陪同拍攝結束,沒錯又耗了整天,南曦沒上一場,光陪別人拍。回到賓館,黃怡實在沉不住氣,拉住要分道去陳謀岑房間的南曦。
忍不住拿出早上逼她吃阿膠的語氣,叮嚀道:“曦曦,你要提前確定好時間啊,咱們最遲22號晚上回公司。生日當天后援會組織好活動,希望給你慶生,你需要騰出半天時間來和中獎的五名幸運粉絲互動。”
都沒心思去糾結是否能準時去《黑夜中的罌粟花》劇組,主要擔心晃點粉絲們,造成信任倒塌。
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晨曦們在黃怡心里僅次于南曦和女二樂樂的重要存在,可以歸于小祖宗行列。
“嗯,我知道。”
南曦應聲,拍把黃怡后背,朝兩人房間位置抬抬下巴,“你回去早點休息,不用等我。”
讓打發走的黃怡憋回近一月如同老媽子的作態,走到房間門口,抽出房卡打開門,邁腿進入的前一瞬又不受控地看看操心的小祖宗方向。
人家倒比她瀟灑,早敲開陳謀岑的房門,進去了。
收回可能有點多余的操心,進屋插好蚊香睡覺。
南曦隨來開門的孫紅光來到陳謀岑面前,陳謀岑腿的情況如熊醫生所說,能堅持就能調理減輕疼痛。
陳謀岑早早泡好腳,南曦一來,兩人協作按摩過穴位。
提前一個多小時結束每晚進行的親子互動,南曦活動下手指,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發酸。
“師父,那我明天回去處理下事情,等25號折返回來。”南曦道出打算。
陳謀岑板起臉,有些不悅地喝問:“剩下五場戲,你打算再拖幾周啊?”
讓兇下的南曦分外委屈,不是她想拖啊,關鍵總導演不給排啊。
無辜地眨下半剪秋水的杏目,睫羽顫顫。
偷瞟眼總導演嚴厲的神色,抱怨留在心間,輕聲道:“我爭取25號回來,月底之前完成拍攝。”
做這種安排不單為了取悅總導演,還為了另部電影的檔期,持續壓下去,等《烏鴉》劇本出了更麻煩。屆時她只剩累死累活一條路,每周兩邊飛軋戲趕檔。
“沒志氣。”陳謀岑嫌棄地抬手戳下南曦額頭。
南曦可憐巴巴地揉揉被戳過的地方,迎上貶低之話,故作賭氣地說:“那徒弟爭取一天過,”也不切合實際啊,您不給機會啊。
話沒說完讓稱好的答應打斷:“可以,明天白天拍完專心去忙你的事情吧。”
南曦愕然無語,一場戲不過讓壓幾天,明天白天要過五場戲!最近讓陳謀岑拖得有點磨掉棱角,總覺得很天方夜譚。
“好的,我回去研究研究,爭取明天全部一遍過。”南曦亮出最后的底牌,準備整宿不睡。
反復練習表情和臺詞功力,明天一起爆發。
剩下的五場戲前兩場演反派女一被抓,她堅信只要只字不說,會有受要挾的人能保她出去。
第三場得知時駿飾演的角色把所有罪責推到她身上,并竄通好她妹妹作證。
從來利用別人的狡猾狐貍首次體會眾叛親離的絕望,無助痛哭,正是這場戲她演得不過關被卡。
第四場她深刻意識到自己逃不出去,瘋魔狀態寫下血書,透露所藏證據的位置。
最后一場,確認讓她頂罪之人全部被抓,包括她妹妹,狂笑中自行了斷。
五場戲從痛苦猙獰到絕望無助,最終瘋魔自殺,臉色無關緊要,主要是神態必須到位。所以熬個大夜沒關系的,希望能體會其中精髓吧。
若有所思的擦干凈手,耳邊傳來陳謀岑的考問:“幾天了,你還沒想清楚我為什么不讓你的哭戲過嗎?”
她有想過原因,但她又不是傻傻癡等的人,早在之前側面問過了,全讓否決。
所有可能被推翻,她茫然地根據最不可能,卻是多見的常理推斷:“因為我哭得不夠慘。”
“這個回答要貼邊點,比你之前猜的聲音、痛苦程度等一些胡謅的問題靠近。”
南曦惆悵地抿平嘴巴,她之前沒有胡謅啊,全是經過認真思考得出的可能性啊。
瞅著陳謀岑要說出正確答案了,她將憋屈先放一旁,謙卑地點點頭。
陳謀岑眸色一凜,沉聲道:“你的微表情以及神態轉換全過關,但你的表演時刻都很美,可最后五場劇情不需要一個美人。我知道這點和你擁有的外在條件,年幼受過的教育,以及入娛樂圈的鏡頭表現力息息相關。但你需要演一個不擇手段之人的落幕,表現出她的盲目自信被摧毀,逐漸變成唯我主義的瘋子整個過程。”
南曦安靜聆聽,接納重要知識點的腦子在快速運轉,如何表現的方式沸騰于她的思想中。
“影視的鏡頭不是秀場的鏡頭,你只有撕破時刻保持美感的面具,方能還原最震撼人心的角色。”
南曦細細琢磨良久,眼底樹立起堅定的信心,鏗鏘有力說道:“師父,我懂了。”
“嗯,”陳謀岑盤腿坐上床,側頭朝孫紅光喝聲:“電視關了,讓小曦演次。”
孫紅光應聲‘好’,十分支持地關閉電視,抬手朝電視機前給南曦比劃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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