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他現在到哪了,此行是否順利,更擔心他與紹帝相認后,南夏那些朝臣能不能容下他,還有紹崇顯,聽聞那人詭計多端又心狠手辣,會不會為了爭奪皇位謀害他?
越往深了想,心里便越慌。
早知道,自己還是跟他一起去的好,能親眼看到他,總比獨自一人在這里瞎猜疑好多了。
反正娘娘這邊可以托侯府照顧,又有王院判在,應該沒什么大問題
隨即又搖搖頭,算了算了,他武功那么好,便是真有什么意外,打不過,難道還跑不過嗎?瞧他也不是那么死心眼的人,應該懂得什么叫迂回吧?
自己果然是操心的命,身邊的人哪個都頂重要,哪個都放不下。
“郡主,仔細手底下。”
想的正出神,忽然聽到非染喚的這聲郡主,蘇小酒心跳加速,驀然回首看向門外,就見一抹紅色身影笑嘻嘻的跳了出來,囂張的掐著腰“又背著我鹵鴨爪了吧?哼哼,休想逃過我的鼻子!”
“你!”
“怎么了郡主?”
非染疑惑的看向門外,門口空蕩蕩一片,并沒有什么人經過。
蘇小酒怔愣的回頭,才意識到非染叫的是自己,神色隨之一暗,道“哦,是我沒聽清,你剛才說什么?”
非染指指她身前的面盆。
臉上騰的一紅,原來方才走神太過,她將雞蛋打破后,蛋皮放進了面盆中,卻把雞蛋丟入了垃圾筒。
非染偷笑,將面盆拖到自己跟前,將蛋皮細細挑出去,又重新取了幾枚雞蛋來打進去,問道“郡主在想什么,走神的這樣厲害?”
蘇小酒掩飾的笑笑,垂眸道“就是在想該給殿下跟公主做些什么好吃的,普通的飯食她們好像都吃膩了,這幾天飯量都不大呢!”
非染如今負責照顧允兒,也在為此發愁,之前春末帶著時,殿下吃飯一直好好的,最近可能突然換成她喂飯,小家伙有些不太適應,再加上剛學走路,總想著到處跑,吃飯不按時也不按量,肥嘟嘟的臉蛋都沒以前圓了。
想了想,便提議道“小孩子應該會喜歡吃甜甜的東西吧?要不郡主試試?”
“非染”
“嗯?”
“要不,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掌事吧?”
蘇小酒攪著盆里的雞蛋,因為低著頭,非染看不清她的表情,卻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怕她想起些傷心事,便道“正好奴婢也覺得叫掌事順口些,您還需要什么食材,奴婢去取。”
感激她的善解人意,蘇小酒抬頭對她笑笑,說道“那就麻煩你取些牛乳和白糖過來吧,對了,再看看可有什么好果子,我給殿下們做果醬甜甜圈吃。”
“果子無非就是年前囤下的蘋果橘子,再有就是黃桃罐頭了,掌事要哪一種?”
非染說著摘下圍裙,準備去小倉庫取。
蘇小酒想了想,這幾種做果醬都不好,便擺手道“算了,我就做普通的好了。”
又聽非染道“對了!早上的時候好似聽廚娘們說了一嘴,說今日采買的時候,送貨伙計捎來一籃老鴰果,長得雖丑,吃起來卻酸酸甜甜,掌事要不要看看?”
“老鴰果?那是什么?”
非染自架子尋摸一圈,果然發現一只小籃子,拿過來遞給她看“就是種小果子,最大也就跟指頭肚一樣,在野外長的,倒是可以給殿下們吃個新鮮。”
蘇小酒好奇的接過一看,笑了,這不就是藍莓嘛!
真沒想到在這里也能看到,藍莓營養價值高,還能抗衰老助消化,尤其對眼睛也好,聽說孕婦多吃,生下的嬰兒眼睛又黑又亮,比葡萄好很多呢!
上面一層白白的果粉,看起來很新鮮,她對這種漿果類的水果毫無抵抗力,捻起一粒隨便搓了兩下便扔進嘴里,唔,爆漿了,好吃。
“太好了,麻煩幫我倒出一半洗干凈,我來做果醬。”
跟著她做飯久了,非染也差不多知道果醬的制作方法,除了用的食材不同,基本上步驟都是一樣的,于是手腳麻利的將果子洗了晾上,又將鍋里添了水,準備下白糖跟容器。
蘇小酒慢慢熬著,她便幫忙和面發面,為了讓面發的快一些,將爐子上面擺好架子,將面盆放上,剩下的時間便是等。
兩人配合的十分默契,這邊果醬熬好,面團也發如蜂窩。
“郡主!郡主!娘娘方才見了紅,怕不是要生了!您快過去看看吧!”
“什么?!”
做好的甜甜圈還沒放進烤爐,就有宮人從前殿咋咋呼呼的跑來,蘇小酒沾著一手的油和面,圍裙都沒解,急匆匆趕往前殿,發現眾人已經亂作一團。
張姑姑臥床,沒個主心骨,一堆年輕的宮人內侍哪里能壓得住場面?
蘇小酒用圍裙草草擦了手,見榮妃躺在床上,已經開始發作,雖然陣痛的尚不夠規律,間隔時間也長,但疼痛感卻很強烈,俏臉煞白。
“去請王院判了沒?”
頭幾日她便命人將王院判接到了宮里,為的就是榮妃生產時以防萬一,只是為了避嫌,王院判一直住在太醫院。
“已經去了一會兒,應該很快就來了!”
“那快派人去王府送信,就說娘娘要生了!”
之前陸夫人便打算進宮小住,方便女兒生的時候陪產,榮妃體恤她身子不好,怕她在宮里住不慣,便沒讓她來。
陸夫人只好交待蘇小酒,一旦娘娘發動,便第一時間送信回去。
陸侯也記掛閨女,這幾天就直接沒回家。
他身為攝政王,每日政務纏身,又是給外孫守業,比之前更加盡心盡力,卻從不僭越,不管忙到多晚,都不會在御書房留宿,而是跟陸澄一起宿在侍衛營中。
蘇小酒也派人去給他報了信,自己則焦急的站在門口眺望,等著王院判過來。
產婆已經就位,開始吩咐眾人準備熱水帕子,將蘇小酒特意縫制的產褥墊也鋪好,將屋子里烘的暖些。
娘娘是二胎,按說相對頭胎來說生的要快些,但凡事有萬一,蘇小酒絲毫不敢大意,只將所有能想到的東西都準備好。
簡直比自己生娃還要緊張,直到看到王院判矯健的身影,心才落回肚子里。
“師父!您可算來了!”
她速速迎了上去,卻不想王院判看起來竟比她還急切,不僅健步如飛,還一邊朝她招手,一邊遠遠喊道“蘇丫頭!”
之前的憔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紅光,身后是林斐然背著藥箱,一路小跑著追趕,卻始終沒能追上他的步子。
雖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卻沒想到娘娘生產,怎么倒把王院判高興成這樣?
王院判本就生的高大,走到蘇小酒身邊,兩手重重在她肩上一拍,神情非常激動“好消息!好消息呀!”
蘇小酒被他拍的呲牙咧嘴,又不忍掃他的興,只好硬挺著肩膀道“是好消息,但娘娘還沒開始生呢,等她生完了咱們再高興也不遲呀!”
“不是皇后娘娘,是崽崽!是崽崽!哈哈哈哈!!”
沒等說完,又揚聲大笑起來,將蘇小酒笑得一臉懵,忙拽拽他衣袖道“師父您先別急著笑,到底是什么事呀?崽崽怎么了?”
王院判強行將笑聲止住,將自己嗆了一下,雙手緊緊握住她的雙肩搖晃道“崽崽他唉,你一個姑娘家,該怎么跟你說呢?就是,崽崽他還是男孩兒!他可以繼承香火!”
說道后面兩句,他可以壓低了聲音,又不放心的朝四下張望,生怕被誰聽了去。
蘇小酒聽懂了,這意思就是,崽崽他不是小太監?!
天啊!
她不知該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想笑,但眼淚卻已經涌了出來,想說點什么表達一下激動心情,張了張口,卻發現不知該說什么。
兩世為人,第一次知道喜極而泣竟是這種感覺!
第一次見到崽崽的時候,她便因此同情過這個小家伙,沒想到
孫掌事,一定是她!
原來她一直不肯讓崽崽離開辛者庫,最重要的是這個原因!
也明白了為什么后來她提出要將兩人接出宮時,她沒怎么猶豫便答應了。
崽崽隨著年齡越長,男孩子的特征會愈加明顯,繼續留在宮里,很容易便被人發現,那才真是有性命之憂!
這對王院判來說,簡直比活到一百歲還要高興!
“孫姑姑也太厲害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今元和帝形同虛設,再談論此事,便沒什么好避諱的。
王院判臉上的笑容一凝“額這個老夫倒是忘了問。”
老頭跟個孩子似的,不好意思的撓著后腦勺“等皇后娘娘平安生下小殿下,老夫便回去好好問問孫丫頭。”
“嗯嗯,師父還是先進去坐下歇會兒吧!”
一路急走而來,再加剛才一場大笑,確實耗費了不少力氣,王院判隨著蘇小酒進門,又招呼趕上來的林斐然道“走的這樣慢,都不如老夫半截入土的人!”
“您老當益壯,徒兒哪能更您比?”
說著話,林斐然已經走進,身后背著個檀木藥箱,看起來沉甸甸的,并一腦門的汗。
“微臣參見郡主。”
見到蘇小酒,還是有些放不開,問好的時候都不敢看她眼睛。
蘇小酒點頭示意,讓非染端了茶水跟果子蜜餞,非染過來放好,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婦人生產時間不可掌控,蘇小酒怕王院判年紀大,等的太久受不住,特意囑咐要備些吃食。
大人再慌亂,孩子總不能不管。
這幾日她一心在娘娘身上,孩子幾乎都交給了非染帶著,此間萬事妥當,便道“非染,你去后院,跟蒼聯一起照顧殿下和公主吧。”
“嗯?”
林斐然正端坐在椅子上垂眸看著自己衣袖上的花紋,聞言起身,茫然的看看王院判,又看看蘇小酒,最后指著自己的鼻尖為難道“郡主是讓,微臣去看孩子?”
婦產科一直是他的弱項,今日皇后生產,他特意央求了王院判一道而來,正為了遇到緊急情況時可以打下手,又能親自觀摩學習,卻不想竟被安排了看娃的差事?
只是又不敢拒絕,便糾結的立在原地沒動。
就見旁邊一位妙齡宮人詫異的看他一眼,而后又抿嘴笑著下去了。
許是她笑得太好看,林斐然面上一紅,有些尬尷的看向蘇小酒。
蘇小酒被他突然起身嚇一跳,又看看走出去的非染,失笑道“啊,我竟才發現,你們的名字是諧音。”
她指著非染的背影道“她叫非染,是非分明的非,一塵不染的染。”
原來并非喚的他,林斐然更加窘迫,一雙手自案上拿下來束在身側,最后又勾在一起,磕磕巴巴道“真是好、好名字。”
便是王院判也難得笑道“非染,斐然,呵呵,同音而不同字,你們兩個也算有緣。”
蘇小酒暗中扶額,王老該不會,又想幫林太醫牽紅線吧?
果然無論古今,所有上了年紀的無論男女,都對說媒這項活動尤為熱衷。
未免有所誤會,便趕緊出聲道“人家小姑娘心有所屬啦,師父還是別打人家主意。”
王院判被識破心思,也不生氣,又呵呵笑道“無妨,天涯何處無芳草,斐然還年輕,不愁今后尋不到好姻緣。”
林斐然被兩人說的不好意思,訕訕坐了回去,只是目光不自覺向門外瞟了一眼。
有了這段插曲,各人緊張的情緒得以緩解幾分,距離榮妃見紅已經過去了半柱香的時間,坐在大殿里,已經能聽到她隱忍的呼痛聲。
蘇小酒坐不住了,起身道“師父,我先進去守著娘娘,若有什么事,便出來喚您吧!”
林斐然也隨著起身,從藥箱中取出一只小盒子遞給她道“這是師父專門制作的參丸,可以為產婦補充體力,郡主可以讓娘娘先吃一粒,等會生產時再取一粒含在口中。”
她正擔心這里沒有巧克力等補充能量的東西,娘娘身子骨能不能撐住,道了聲謝,便匆匆拿著參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