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個“暄”字是怎樣出現在那些尸體身上的，此一局必定是針對厲平太后。
但厲平太后早已經賓天，針對她有什么呢？
“并不是針對厲平太后，而是針對……皇上。”鄭衡這樣說道，冷靜指出問題所在。
不管是先前厲平太后還活著的消息，還是現在尸體上的那些印記，之所以會出現，都是為了對付至佑帝罷了。
至佑帝是大宣之主，是天下之君，對付至佑帝，其實就是為了謀取大宣江山。
竊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想的，而是有累積基礎和地位的人才能想的。
因此，要知道這一局背后的人是誰，只需要往那些有竊國心思的人去找便是了。
“你是說……葉家？”裴定下意識就想到了葉家，這樣問道。
鄭衡搖了搖頭，道：“我并不確定。厲平太后還活著的消息傳遍了十大衛，按說葉家沒有這樣的本事才對。”
如果葉家能操縱十大衛的風向，那么這一場江南道戰亂就不可能會出現。
皆因葉家在勝雪鹽場上的暴露，已經逼得他們不得不行這一個險招。
江南道，乃至江南衛，才真的是葉家的勢力所在，其他道、其他衛，葉家的勢力還沒有那么大。
她沉吟片刻，道：“我只是好奇，葉獻已經丟了官職，葉家躲藏的子弟又死了，葉家可謂損失慘重。少有血性的人，都會奮起報復了，為何葉家毫無動靜？”
裴定嘴唇翕動，心中卻嘆息了一聲：又來了……
不知道為何，在聽到阿衡這樣說話的時候，他竟然有一種被老師考究的感覺。
這種感覺，他并不陌生，從還在河東的時候，他就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只是沒有想到，都這么多年了，依然還會有這樣的感覺。
當真是……有那么一絲絲壓力。
他仔細想了想，道：“以我對葉家的了解，他們不是毫無動靜，而是做了什么，我們還不知道。”
其實，葉家是早有動靜了，不是已經派了死士前去嶺南道清除手尾了？而且，還成功了！
那些葉家子弟是死了，但是葉家也暫時躲過了一劫。
兩害相權取其輕也，在葉家看來，與葉家的生死存亡相比，那些子弟的死去還算是輕的。
他猜測葉家現在還在四處打算著葉獻丟官的真正原因，一日還沒有調查清楚，他們便一日都受限，怕是做不了什么。
“不會那么簡單，葉家……一步步來吧。現在還是得先找到消失的魏戈和柳得言再說。”裴定又再說道，這會兒直接嘆了口氣。
是的，直到現在他們還沒有找到魏戈和柳得言，招討司士兵已經準備下山崖了，只希望有所收獲。
魏戈和柳得言引走了那些假冒的九野軍，是否與假冒的九野軍交戰過，所以才留下這些尸體？
既然那些假冒的九野軍將尸體看得那么重要，為何還會有尸體留下來？
如此種種，都如云遮霧罩，一時看不清楚。
或許，只有找到魏戈他們，這些疑問才能解答了。
“葉家，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如今的葉家，除了京兆的葉獻之外，就只有江南道這里的葉雍最重要，倘若葉家有什么舉動，葉雍那里或許有什么端倪。”
先前鄭衡見過葉雍，發現昔日的少年官員正在變成一個權臣，但是葉雍畢竟還是年輕，城府還不夠深，還能看出什么來。
裴定點了點頭，還是忍不住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江南道這里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還是京兆的反應。”
準確地說，是至佑帝的反應。
他曾經聽御史臺的官員提及過，至佑帝對與厲平太后有關的事情，反應都會很大。
先前厲平太后還活著的消息傳出之后，坤寧宮的錢皇后將消息傳給了父親，詢問厲平太后還活著的消息始末，還言及了皇上的反應之大，請父親他們做好應對。
若是皇上知道了那些尸體上的“暄”字，又會是什么反應呢？
那畫面……裴定想象不出來。
想想，趙大均已經將消息快馬傳遞至京兆了，皇上很快就能知道了，屆時會有什么反應，多少也有消息傳出來的。
至佑帝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在一個拓片上看見厲平太后的字跡。
那是他無比熟悉、又無比畏懼的字跡，他用盡辦法也寫不出來的字跡！
現在，竟然會在那些反賊的尸體上出現！
不不不，還不是反賊，而是假冒的反賊，實際上……
實際上是什么呢？至佑帝死死盯著那個拓片，腦中已經亂成了一片。
自厲平太后賓天之后，有關她的一切，至佑帝都恨不得全部抹去，因此她曾經批注過的奏疏，全部都封存了起來。
而其他的書信之類的，全部都付諸一爐。
在厲平太后生前，見過她的書信字跡的人就很少，在她賓天之后，封存的封存、燒毀的燒毀，就更沒有什么人見過了。
在一個小小的招討司內，竟然有兩個人能辨認出她的字跡！
是了，葉獻在京兆任職已經很久了，葉雍又是少年官員，都有可能見過她的字跡！
而裴家……當年她可是親自寫了書信，欲征裴家出仕。
至佑帝顫抖著雙手，將那個拓片拿起來看了又看，神色異常難看。
他知道厲平太后有一枚小印的，可以號令一支暗衛，聽聞這支暗衛驍勇善戰，她就是憑著這支暗衛才成功垂簾聽政的。
那枚小印，他猜測最后是落在了厲平太后的心腹云端姑姑手中。
后來云端姑姑不知所蹤，他最后只查到云端姑姑最后見的，是孟瑞圖的家人。
因此，他令葉家前往河東追殺孟家那個女兒，可惜最后不了了之。
但一個印鑒，寫著她名字的印鑒，竟然出現在一些尸體身上。
那些尸體，是她的暗衛嗎？如果是的話，她的暗衛為何會伏殺繡衣使？
如果不是，不，不可能不是，天下有幾個人能寫出鴻諸體？
她……她究竟是不是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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