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好意答應了木惹兒公主,翌日睡到將午才起,早午飯合成一頓吃了。
天氣涼了,她挑了件淺藍提花綢的箭袖換上,提了一盒子糕點準備出門。
姹兒姨一邊捶著肩膀一邊說:“怕是要變天呢,怎么我這身上酸疼酸疼的!八郎你要出去記得帶把傘。”
但蘇好意心里想著事,竟沒聽見。
軟玉在一旁接過話:“這天兒瞧著怪晴的,不像有雨的樣子。”
“天變一時,”姹兒姨笑著下了樓:“我這肩膀比神算子還靈呢!”
“那八郎就那么跑出去了,別挨了澆,”軟玉有些擔心地說:“要不叫人給她送把傘去。”
“野都野死了,”姹兒姨一邊喝粥一邊說:“由她去,淋雨病了就不亂跑了。”
“哪有你這么當娘的?”軟玉瞪大眼睛道:“八郎病了誰給你要賬去?”
蘇好意晃晃蕩蕩磨蹭到了蘭臺醫館門前,依舊人滿為患。
“姑娘們也是真拼了,”蘇好意抬頭看了看掛在中天的大太陽:“難道就不怕中了暑?”
盡管只有疑難雜癥的患者能見到蘭臺公子,可每天到這里來看病的姑娘們還是數不勝數,說白了就是希冀與蘭臺公子能見上一面,哪怕是擦肩而過也好。
蘭臺醫管前頭負責分診的老大夫認得蘇好意,知道她不是來看病的,于是就將墨童喚了出來。
“蘇公子來了,快進來吧!”墨童笑著把蘇好意往里請。
進了外廳蘇好意就站住不走了:“公子忙著我就不進去打擾了,這是我們那兒自己做的獅蠻糕,拿過來給公子嘗嘗。”
蘇好意說著把自己提的點心遞給墨童,因為快到重陽節了,天都有飲菊花酒佩戴茱萸和吃獅蠻糕的習俗。
這獅蠻糕就是塑著南蠻王騎獅子的糕點,寓意袪災除病,和菊花酒一個意思。
“蘇公子稍等等,里面的病人出來了,你就可以進去了。”墨童道:“來一回不見面總不好吧。”
“不不不,我還是不進去了。晚上我打算請公子吃個便飯,有勞你轉告一聲。”蘇好意笑著說,其實心里想的是:司馬蘭臺不答應也好,反正我該說的都說了。
“好好好,我一定轉告。”墨瞳忙說。
“就在遇仙樓,”蘇好意道:“我早早在那里恭候。”
“這樣啊蘇公子,我對京城的路徑還不是很熟,不如你早些來,這里我們一同去也好。省的我一路上還得打聽。”墨童實話實說,他跟蘇好意不見外,所以就這么提議了。
蘇好意當然不便拒絕,于是就說:“那我早些過來就是了。”
從蘭臺醫館出來之后,蘇好意盤算著要是回家去再來,難免太奔波,于是干脆就到附近的化蝶園去閑逛。賞賞景,乘乘涼,一兩個時辰很快就消磨掉了。看看時候差不多了,就又來到蘭臺醫館。
這時門前已經沒什么人了,不過路對面倒是還有些年輕女孩子等著,就為了看蘭臺公子出來上車,那么短短的一時片刻。
墨童早已經在門前等著了,見了蘇好意,連忙請她進來。說道:“蘇公子在這兒小候片刻,我們公子在里頭更衣呢,這就出來了。您要不要喝杯茶?”
蘇好意難免有些心虛,說道:“不用了,我在前頭茶棚喝過了。”
不一會兒,司馬蘭臺出來了,依舊一身白衣,前襟繡著云渦紋路,十分貼合他出塵超逸的氣質。
蘇好意上前問安:“幾日不見,公子風采更勝。”
“你這幾日還好?”司馬蘭臺問她。
“好,當然很好。”蘇好意打著哈哈說:“有勞公子動問。”
這時墨童已經把車牽到了門前,蘇好意連忙說:“地方有些遠,公子還是先上車吧!”
“蘇公子,遇仙樓在哪條街上?”墨童問蘇好意。
蘇好意說了具體地點,又怕墨童記不住,就說:“錦屏寺你知道吧?就在那后頭的巷子里。”
“知道知道,”墨童忙說:“您早說是那里我一下就找到了。”
蘇好意這時才猛地想起來,錦屏寺就是司馬家的家廟,自己的腦袋真是生了銹,看來人不能心虛,一心虛就變蠢了。
馬車安靜的向前走,蘇好意不太敢看司馬蘭臺,雖然木惹兒說了到時候她會裝作不知情地“撞見”司馬蘭臺,然后命人把蘇好意趕走,可蘇好意還是覺得有些不過意。
“把手給我。”司馬蘭臺忽然開了口。
“怎么了?”蘇好意并沒有把手伸出去。
“你最近受了驚嚇,我給你看看。”司馬蘭臺說著牽過蘇好意的手來,車廂里就那么大點地方,蘇好意又不能隱身。
司馬蘭臺抓住蘇好意的手,在她的無名指處推拿,蘇好意倒也沒覺得有多尷尬,畢竟醫者無忌嘛。
“這陣子是不是睡得不好,總做噩夢?”司馬蘭臺邊推拿便問她:“不要掉以輕心,時間久了會為心疾埋下隱患。”
蘇好意當時腦子里就一句話——真是神醫啊!
自己因為跟吉星下墓被嚇到,到現在夜里還得點著燈睡覺。而且幾乎每晚都要做噩夢,不過她都自己挨著,不告訴別人。
姹兒姨也問過她,蘇好意撒謊說是自己連夜在看話本子。
“這個需要吃藥嗎?”蘇好意問。
“現在日子淺,病情都浮在表面,只需推拿針灸就好了。”司馬蘭臺說著取了銀針扎在蘇好意手上的幾個穴位處,沒有絲毫痛感:“往前些,我給你揉揉頭上的穴位。”
蘇好意往前挪了挪,司馬蘭臺抬手雙手食指和無名指放在她的太陽穴上。
蘇好意有些慌地閉上眼睛,司馬蘭臺的臉太驚艷,離得越近越容易被蠱惑。她怕自己出丑,只好不看。
可眼睛閉上后其他的官能似乎變得異常敏感,司馬蘭臺的手指微涼但不冰,按揉的力道輕緩。他的衣袖透出泠泠藥香,他的呼吸穩而輕。
“木惹兒公主要是見了,一定會把我踢到一邊取而代之。”蘇好意好笑地想,嘴角不自覺翹起。
“你在想什么?”司馬蘭臺低聲問。
蘇好意有些心虛地睜開眼:“沒,沒什么。咦,車里好黑啊!”
這時只聽墨童在車外道:“這才多會兒工夫,天怎么就陰成這樣了。”
蘇好意撩開車簾一看也嚇一跳,外面的天空陰云翻滾,轉眼就把整片天都給占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