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他們四人被帶進了一間屋子,里頭有老大一架屏風。
隔著屏風能看見有一人端坐居中,身旁圍著許多侍女。
里頭有低低的交談聲,隨后便有人向外傳話。
“公子問四位如何看待君子與小人。”傳話的人問。
幾個人知道這是在試他們的機變與口才,于是鉚足了勁,盡量讓自己的發言有理有據,引經據典,顯示博學。
馮之儀留心細看高公子坐在那里,每逢遇到贊同的觀點便會緩緩點頭。而受贊最多的除了他,還有一位姓車的。
果然,到了最后,紅衣少女出來傳話:“四位辛苦了,我們公子在飛花廳略備了薄酒,請諸位慢用。明日后日因要會客,三日后單請馮相公和車相公前來,不要忘了。”
另外兩個人一聽,明擺著自己沒戲了,連酒菜也沒吃,直接出去了。
馮之儀也沒去吃酒,就在那柳樹下坐著。
過了好半天才有個紅衣人影款款走了過來。
馮之儀連忙起身,紅衣少女走到近前看也不看他,啐了一口,徑直往前走去。
馮之儀連忙追上去,陪著小心問道:“姑娘,你這是怎么了?在下哪里得罪了你?”
紅衣少女似乎哭過了,眼睛紅紅的,倒添了另一種風韻。
“原來你已經有妻室了!”說完這句一甩手,不再理馮之儀了。
馮之儀一聽,立刻就慌了。
他這種人是寧肯做富家看門狗,也不愿當寒門座上賓的,又慣于見縫插針。
不然當初也不會跟桐花勾搭到一處。
聽紅衣女子如此說,便知她有意于自己,但卻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妻室,所以傷心。
這紅衣女在高公子面前很是得寵,如果有她在一旁幫襯,自己一定會勝過那個姓車的。
能做高家人的師爺,那是多少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又何況更有如此美貌佳人。
這等美事是燒多少頭香也求不來的。
別說這紅衣女子能夠在高公子面前給自己美言,就算她不能光憑她的長相和風情也足以把自己家里的那個掃地丫頭甩到十萬八千里之后了。
“姑娘,你別聽別人胡說。我家里頭那位不過是姨母送給我祖母的使喚丫頭罷了。”馮之儀拼命解釋:“因為是姨母所賜,免不掉要高看她一眼。我到底是個讀書人,如今功名未成,又怎么能隨便成親呢?”
“你說的可是真話?”紅衣女子站住了腳,一雙滴滴嬌的眼睛就那么望著他:“我看你分明是個騙子。”
馮之儀卻覺得她心里已然活動了,他之前就騙過冷茹暄,覺得女子一頭扎進情愛里,只消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把她們哄的團團轉了。
因此舉起三個手指頭對天發誓:“我對天發誓,如果我所言非實便天打五雷轟。”
“干嘛發那么重的誓?”紅衣女子又露出擔憂的神色來:“你只要把她打發了就是了,做什么發誓,死啊活的?”
馮之儀急匆匆地趕回家,桐花一直在等消息,忙問他怎么樣了。
馮之儀對桐花道:“已經有了一半眉目了,你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都拿了給我。”
桐花以為他要拿了這些東西去打通關節,便毫不猶豫地拿了出來。
馮之儀拿了東西匆匆忙忙出門去了,將其存放的到保險的地方,回到家里就寫了封休書,叫來兩位見證人,硬生生要把桐花休了。
桐花當然不肯,哭個死去活來,又歇斯底里的鬧。
馮之儀早清楚她這些手段,說道:“你這毒婦,我忍你許久了!趁著我不在家,便虐待祖母。似你這樣不孝的人,我如何能留你?!如今讓你清清白白地出去,已經算給足你臉面了。若再不知好歹鬧到公堂上去,看你如何吃得消!”
說完還踢了兩腳。
桐花便嚇唬他:“你別逼我,你的底細老娘清楚的很!”
馮之儀才不怕她:“有本事你就吵出來,看看有沒有人信你!”
桐花滿心憤恨,卻不能說出口,畢竟那不光彩的事是他們兩個一起做下的。真要鬧出來,馮之儀一口咬定那東西是她偷的,她能怎么辦?
不過桐花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知道在這里糾纏下去沒用,便擦了擦眼淚,把自己的衣裳行李都帶走,去她一個干姐妹家暫住。
馮之儀休了桐花,只覺得神清氣爽。
這是私塾的人找來,問他怎么這兩天都沒去。
馮之儀此刻志不在小,干脆把館給辭了。
第二天將那一匣子金銀首飾都帶著來到散仙園。
他說要找紅衣女子,一個小丫鬟便把他領到了一間屋子里。
紅衣少女在屏風后,只看得見一個朦朧又窈窕的影子,慢聲說道:“我還沒梳洗,不想見人。”
馮之儀惺著眼說道:“這些東西算是我給你的聘禮,家里那個燒火丫頭,我已經把她趕出門去了。”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會跟公子說的。”紅衣女子道:“忘了告訴你,我叫紅衣。”
馮之儀是個貪財好色的人,但他也知道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
如今他要攀高枝兒,自然得下血本。
他走了以后,紅衣女子從屏風后面轉出來,笑瞇瞇對著屏風后的人說:“出來看看可少了什么。”
原來自始至終,屏風后面還有一個人。
兩日后,馮之儀如約而至,同來的還有姓車的那一位。
今天的散仙園游人如織,馮之儀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反正他已經勝券在握,多些人見證他的成功不是件錦上添花的美事么?
誰想他還沒得意完,就斜刺里沖出一個人來,扯住他罵道:“你個不要臉的狗頭秀才!讓人都知道你是個什么貨色!你被京城來的小妖精勾了魂去,想要拋棄我這糟糠之妻!”
馮之儀沒想到桐花會跑來這里攪局,忙去捂她的嘴。
那桐花已然豁出去了,跳腳大罵,什么污言穢語都出來了。
眾人都湊過來看熱鬧,馮之儀和她扭打在了一起,頭發和衣裳都扯亂了,實在狼狽可笑。
此時紅衣女子卻已經換上了白色男裝,笑著問旁邊一個穿淺藍衣衫的少年:“冷小姐,你覺得還過癮么?”
藍衣少年道:“足夠了,原來他們如此不堪一擊。”
最后,馮之儀把桐花打得昏死過去。
胡亂整理了衣裳來見高公子,卻只看到姓車的那位在室內獨坐。
“人呢?”馮之儀問。
“我還想問你呢!”那位一臉茫然。
“難道高公子走了嗎?”馮之儀覺得從心底涼透了。
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