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傾世的狠是從骨子透出來的,不是虛張聲勢,更非血氣上涌。
“我問你,是誰打斷了他的腿?”權傾世的大手捏住袁文生的脖子,每個字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再不說我就掐死你。”
袁文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罷了,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對待。
他用兩只手去扳權傾世的一只手,滿面紫漲地說道:“這是我刑部的案子,你無權過問!除非你請來圣旨,將此案移交給你們白鴉衛!”
話說這袁大人的骨頭還真是硬,死活就是不松口。他心里是這么想的,倘若自己真的死在權傾世的手上,必將激起天下人的憤慨。用自己一條命,換權傾世倒臺,并不虧。
雖然丟了性命,卻能流芳千古,死了也值了。
“大人息怒!”崔禮連忙上前懇切地勸阻權傾世道:“咱們不能理虧。”
權傾世何嘗不明白這里頭的道理,只是關心則亂。
“告訴你,必須秉公辦案,不得草菅人命,”權傾世的手稍稍放松了一點兒:“不準對他用一點刑,否則我讓你袁家寸草不生!你的免死金牌也不過只能保自己一條命,卻保不了你們全家上下近百口。”
“你公然脅迫朝廷命官!”鐵骨錚錚的袁大人也有軟肋,聲音比之前明顯發顫。
“你也可以去告我的御狀,”權傾世眉目結冰:“不過在那之前,我保證殺了你全家。”
“你……你……”袁文生有氣喘的毛病,驚怒之下被觸犯了,呼吸越來越艱難。
權傾世見狀松開了手,袁文生癱倒在地上,雙眼翻白,眼看就要斷氣。
“這可怎么辦?!”旁邊的眾人頓時驚慌起來。
“快去請郎中!”崔禮大叫:“要快!”
倘若袁文生真的因此死了,權傾世必定會受到責罰。
慌急之時,忽然有人高喊:“救星到了快讓開!”
眾人看時,是司馬蘭臺來了,這就意味著袁大人有救了。
這里司馬蘭臺剛剛把袁文生救醒,石賢就從外走進來,小聲對權傾世說了句話。
權傾世的眉頭微微皺起來,真是百般不愿意。
原來是永王叫他立刻過去,權傾世從來沒有違拗過永王,此時卻犯了猶豫。
“大人……”石賢在一邊小聲提醒。
今天,白鴉衛上街大肆尋人,永王也聽到了消息,很是震怒,要把權傾世叫過去問話。
“大人,再不去王爺可就真生氣了。”石賢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一再提醒。
誰也不知權傾世在心里究竟經過怎樣的掙扎,才在深深地看了袁文生一眼后掉頭就走。
袁大人緩過一口氣來對著司馬蘭臺道謝,蘭臺公子的風評不是一般好,就連孤高自詡的袁大人也十分欽羨。
“多虧公子啦,否則袁某的這條性命今天就交代在那姓權的手上了。”此時的袁大人還有些虛弱,但思路還是很清晰:“不知公子怎么會到這里來?”
“我為蘇八郎而來。”司馬蘭臺毫不避諱:“聽聞她如今被關押在刑部大牢。”
“公子怎么會認得他?”袁大人疑惑不解:“您怎會與這樣的人結交?”
“她是我的好友。”司馬蘭臺絲毫不在意袁大人對蘇好意的鄙視:“不知能否見一見。”
“公子,多謝你的救命之恩,”袁大人說道:“只是法不容情,他現在是羈押的嫌犯,是不許會見親友的。”
不得不說,袁大人真的是恪守成規。既不受脅迫,也不涉人情。
“我聽聞她受了傷,”司馬蘭臺比袁大人還穩,頭發絲都不曾動一下:“她雖然是嫌犯,卻還沒有定罪。如若此時不給她治傷,便是之后洗脫嫌疑,她也會落下殘疾。退一步說,便是她真的有罪,也自然有律法懲處,不該叫她受這樣的罪。”
這一篇話說得入情入理,袁大人既講原則,便不能不尊重司馬蘭臺的意見,因此說道:“蘭臺公子所言甚是。不過在下有言在先,你若給嫌犯治傷是可以的,但我必須在一旁看著。且你不可以談論和案情有關的任何事,包括問她傷勢,她也只能點頭搖頭,一個字都不準說。公子若能保證這點,我便同你去見那嫌犯。若是不能,恕袁某得罪!”
蘇好意躺在刑部大牢的單間牢房里,整個人昏昏沉沉。
她被餓了許久,這幾天只靠喝清水度日。再加上腿上傷勢嚴重,此時已經腫成了原來的兩倍粗。
蘇好意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變成一個瘸子,不由得苦笑。
看來自己和牢房還真是有緣,前后不到一年的功夫已經兩進大牢了。
聽到有腳步聲走近,蘇好意卻已沒有力氣睜開眼睛去看。
這里比白鴉衛的牢房多少還好些,沒那么重的血腥味兒,卻也一樣的不見天日。
司馬蘭臺走得比往日快了許多,但快而不亂,氣度依舊。
蘇好意躺在鋪著稻草的地上,渾身上下都臟兮兮的,和平日判若兩人,但司馬蘭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蘇好意的慘狀讓司馬蘭臺痛如萬箭鉆心,才幾日的光景,她就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蘇八郎,你聽著,蘭臺公子前來為你治傷。從現在起,你一個字也不許說。”袁大人在一旁嚴肅地說:“否則你的傷便無法醫治了。”
袁大人說完,司馬蘭臺就蹲了下去,伸手去摸蘇好意的額頭,滾燙。
蘇好意的皮膚被異性接觸,立刻疼痛萬分。她燒的快要糊涂了,之前袁大人說話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此時微微睜開眼,就看見了眼前的白色身影。
司馬蘭臺用眼神第一時間做了回應,輕聲說道:“別怕,我來給你治傷。”
蘇好意的心頓時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了,安穩又疼痛。
雖然明知自己和他肌膚相觸會疼痛萬分,可蘇好意還是毫不猶豫地伸出臟兮兮的手,握住了司馬蘭臺的手。
灼熱的疼痛從皮膚迅速傳入骨髓,蘇好意疼得戰栗,卻死也不松手。
也許是因為太疼了,她的眼淚汩汩滑落,看得司馬蘭臺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