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咸菜喝稀飯,徐同道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盡管重生前,他的伙食比這好得多。
因為這樣的苦日子,他以前過得太多了,生活逼著他去適應。
原時空,他爸失蹤之后,他先后做過很多種工作。
工地小工、飯館打雜、保安、切配、掌勺、瓦工、水電、包裝工人、房屋中介、送外賣……等等。
幾乎沒有一樣是輕松的工作,最輕松的大概就是做保安的那半年了。
大魚大肉他吃過,粗茶淡飯,于他也只是等閑。
“大哥,你說爸爸他去哪兒了呢?他還會回來的吧?”
在八仙桌另一邊條凳上坐下的葛玉珠輕聲問徐同道。
徐同道聞言,頭也沒抬,只隨口回了一句:“你就當他死了,以后別再問了!記住了嗎?”
葛玉珠看了看他,小聲“哦”了一聲。
徐同道喝稀飯的速度很快,幾口就喝下去半碗,又一次伸筷子夾咸菜的時候,瞥了眼身旁沉默著的葛玉珠,問:“你還記得前兩天來咱們家要債、搬東西的那些人都是誰嗎?”
葛玉珠皺眉眨了眨眼,表情有點疑惑,“大哥,你問這個做什么呀?媽說那些東西被搬走了就搬走了,咱們家要不回來的。”
徐同道沒有跟她爭辯,只是皺眉追問:“你不用管那么多,你就告訴我,那天來搬東西的人,你還記得幾個?都告訴我!”
“大哥……”
葛玉珠弱弱地喚他一聲,明顯還想勸他。
但在徐同道的目光注視下,她終究還是沒敢再勸,微微低下頭,輕聲報了幾個人的名字。
這件事,于徐同道而言,太久遠了,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他只記得幾個印象深刻的,其他人他就記不清了。
而他妹妹葛玉珠也記不全前幾天來他們家要債、搬東西的那些人,也可能是其中有她不認識的。
徐同道默默聽完她說出的幾個名字,表情依然很平靜,只微微點頭,然后就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半碗稀飯給喝了。
喝完,隨手放下筷子,起身就去大門口墻邊換膠靴,外面還在下雨,村里都是泥巴路,泥濘得很。
見他要出門,似乎要去找那些人算賬,葛玉珠臉色發白,趕緊跟上來,急急地勸說:“大哥、大哥!你、你去哪兒呀?你還是別去了吧?媽說算了……”
算了?
徐同道不為所動。
原時空他和弟弟就聽了老媽的話,算了,沒去找那些人的麻煩,但結果呢?
那些搬空他家的“債主”,當年糧食收到家的時候,又來他們家搬了一次,那次要不是他和他弟弟徐同路一個拿菜刀、一個拿斧子跟那些人拼命,他們家還得被搬空一次。
簡直是在把他們全家往死路上逼。
所以,剛剛徐同道心里就下了決定,既然這件事還沒完,那就盡快把這件事完結,無論是文的還是武的,他全都奉陪。
無所畏懼,是他重生前早就養成的性格。
原時空他爸失蹤之后,家里日子過得那么艱難,他和他弟弟可都沒少跟人打架。
而架打多了,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大家都是一副肩膀扛一個腦袋,用得著怕誰?
“你在家把鍋碗洗了,準備中午的飯菜,其它的都不用你管!聽話!”
換好膠靴的徐同道,隨手摘下掛在墻上的一把舊雨傘,吩咐妹妹一句,抬腳就出門去了。
身后傳來妹妹擔心的呼喚:“大哥!大哥你別去呀!大哥你回來呀……”
徐同道聽見妹妹的聲音里已經帶著哭音。
但他頭也沒回,打著雨傘,冷著臉往村頭走去。
他爸走了,很不光彩地失了蹤,附近幾個村都有人在傳他爸帶著他大伯母私奔了,還給他們孤兒寡母留下一堆賭債。
如果這一世他不做出改變,接下來的日子會有多難過,他比誰都清楚。
他記憶中,原時空不僅今年糧食收到家的時候,那些債主還要來他家搶一次,接下來很多年,他們全家在村里都抬不起頭來。
村里那些人不僅在背后、甚至當面笑話他們家,村里幾個老光棍和二流子,還想打他媽和他妹妹的主意。
都沒把他和他弟弟放在眼里。
都當他們家沒有男人了,只剩下兩個半大的孩子,誰都敢欺負一把。
他和他弟弟當年就為這些事,不知與人打了多少次架。
打架不好,這他知道。
但事實證明,當年他和弟弟每次為這些破事打一架之后,他們全家在村里的日子就能稍微好過一點。
至少,敢欺負他們家,欺負他媽和他妹妹的人越來越少,漸漸就沒有了。
至于報警?
他們不是沒試過。
但警察不可能每天24小時保護他們全家,他們徐家村,畢竟只是小縣城下面的一個小山村,有些事,必須要自己面對。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這個道理,徐同道早就懂了。
可能城市里要好一些,但在鄉下這個地方,特別是現在這個年代,一戶人家想不被別人欺負,家里必須要有一個能讓人怕的男人。
……
徐家村座落在一大一小兩座山包之間。
一條長長的水溝從村中間流淌而過,像今天這樣的雨天,山上流下來的雨水會讓這條水溝里的水暴漲,嘩嘩地奔流著向村頭而去。
最終會流入大約一里外的西河中。
至于西河?
那是匯入長江的。
徐同道打著雨傘,走在水溝邊的土路上,聽著水溝里嘩嘩的流水聲,面色很冷,表情卻很平靜,不疾不徐地走到村頭的小賣部門口。
此時一堆婦女、小孩,還有幾個老頭老太太坐在這小賣部門口閑聊,小賣部的女主人王翠花坐在柜臺后面笑吟吟地磕著瓜子。
這些人看見打著雨傘的徐同道冷著臉徑直走過來,都神色各異地打量著徐同道,聊天的聲音也慢慢歇了。
一個老太太好奇詢問:“小道,你來買東西呀?你家還有錢買東西嗎?”
徐同道沒理她,目不斜視、冷著臉走到柜臺那兒,對柜臺里面的王翠花說了一句:“你家金山呢?讓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