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勝門城樓上,王承恩真的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望遠鏡。
太精彩了,真是太精彩了,戲曲都不敢這么演,今天他王公公可是親眼見識到了一場圍獵建虜的大戲。
“真沒想到,這仗還可以這樣打,沈大人真是高人也。”王承恩不時的贊嘆。
登高望遠,他幾乎可以縱覽整個戰場,咋一看,戰場上一片混亂,到處是胡亂沖擊的人群,有建虜,有勇衛營的。
可如果仔細的盯著一處看,卻可以迅速的發現其中妙處。
幾支勇衛營小分隊時而奔走,時而靠近,又時而沖向左側,又時而繞向右側,將一支建虜小分隊耍得團團轉。
一有機會,勇衛營士兵就立即射擊,將一個個建虜打倒。
打完之后,一擊即退,不給建虜任何可趁之機。
在望遠鏡的視野中,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面容,更聽不到他們的咆哮。
但王承恩分明是能夠感受到一個個建虜的悲憤,無比的悲憤,絕望中的悲憤。
他看到一個建虜士兵中槍之后,還努力的爬起來,明明隔著幾十步遠,還在努力的揮著手中的戰刀。
他再次被擊中,便連忙用刀拄在地上撐住身體,不讓自己倒下,并努力的抬起頭看向前方的勇衛營士兵,還想一步一步的挪動腳步前進。
這是有多么的不甘,才能連中幾槍而不倒,可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向前走了,甚至連動一下似乎都做不到了。
可是,那幾個勇衛營士兵根本沒再管他,甚至都不愿意在他身上再浪費一顆子彈,立即上馬從容離開,繼續拉開距離。
看到勇衛營士兵離開,可能是憤怒和不甘又讓他的體內聚集了一些力氣,居然能動了,他拄著刀,努力的向前邁著步子。
王承恩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他不知道這個建虜中了幾槍,但想必身上肯定是流了不少血吧,他究竟能堅持多久呢?
正想著,王承恩就看到那個建虜士兵終于是支撐不住,一只腿跪了下來,他想靠著插在地上的刀,但刀顯然承載不了他的重量,直接向一邊倒去。
王承恩的望遠鏡定格在那里,看到那個建虜士兵的身體一動不動,顯然是沒辦法再掙扎了。
此刻戰場上好看的地方太多了,他迅速將視野轉換到另一個位置,那塊區域已經沒有一個站著的建虜了,一群勇衛營士兵持槍包圍上去。
突然一個建虜從地上爬起來,舉刀就要殺來,可他的腿似乎是受傷了,身體都有些踉蹌。
幾個勇衛營士兵反應迅速,更快一步的沖上去,槍上的刺刀猛的刺去,一刀一刀的刺。
王承恩咧咧嘴,太血腥了,這一會兒恐怕就刺了十幾刀吧。
這些年,王承恩聽得最多的,就是建虜如何如何的兇悍、兇殘、好像是洪水猛獸一般,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明軍根本不是對手,經常一觸即潰。
可今天,這一切都徹底扭轉了過來,勇衛營是獵人,正將一個個兇悍的建虜當成獵物給圍殺掉。
即便身為明國人,王承恩還是覺得今天的建虜,是真的有點慘。
但身為明國人,身為陛下的身邊人,建虜越慘,他王承恩自然是越加高興了,他要與陛下一起分享今日之盛事。
他轉頭對一旁不遠處一個看起來很機靈的小太監道:“劉春,都錄下來了嗎?”
這小太監是王承恩從電訊司臨時調過來幫他錄視頻的,他要將這些難得的畫面都錄下來,然后放給陛下看,他相信陛下一定會非常喜歡的。
為了錄得更全面,他在城墻上的好幾個位置都安排了這樣的小太監,眼前這個小太監是離他最近的。
這小太監聽到王承恩問話,連忙上前,恭敬的道:“回公公,都,都錄下來了。只是相隔有些遠,可能不是那般清晰。”
王承恩心情極好,笑道:“無妨。”
眼見為實,不管清不清楚,只要能分辨出來就可以,深知崇禎秉性的王承恩可以預見崇禎看了自己錄制的視頻之后,一定會龍心大悅。
其實,他拍這個還是跟沈浪學的,因為沈浪之前將剿匪以及伏擊建虜的斬獲都拍了下來,然后交給陛下觀看。
陛下看了之后,那歡喜勁兒,可別提了,簡直是眉飛色舞,興奮得像個孩子,他從未見到陛下開心成這個樣子。
他王承恩也想拍,可不是沒辦法上戰場,沒這個機會嗎?
現在好了,就在眼皮底子打得火熱呢,此時不拍等待何時?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的等這場仗結束之后,就回去將拍好的視頻給陛下看看。
看了這些視頻,陛下應該就可以徹底放心了,不用擔心建虜的這次入寇了。
王公公的心情極好,都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兒,這輩子能夠見識到這樣的場面,也不枉走這一遭了。
……
“砰砰砰……”勇衛營的全面圍獵如火如荼的展開,槍聲不斷,一個個兇悍的建虜不甘的倒地。
胡廣生推著一輛楯車,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但他不敢喊叫出來,生怕自己成為建虜的泄憤對象。
因為周圍死的建虜太多了,他從未見過大清精銳的命會這般的不值錢,原來戰無不勝的滿洲兵也可以這樣被輕易的殺死啊。
“咻”的一聲,胡廣生旁邊一個建虜捂著臉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這枚子彈將他的整張臉都差點兒撕了下來,讓他嚎叫不已。
因為離得近,血水濺到胡廣生臉上,他整個人都一陣發軟,身形也僵愣當場。
“狗奴才,找死。”后面一個滿州兵見罷,舉刀就要砍過來。
他沒有任何一刻對漢人有如此的憤怒,他無法找明軍報復,只能將氣灑在胡廣生這個奴才身上。
塔吉飛起一腳直接將胡廣生踹翻在地,大聲咆哮道:“你這狗奴才,愣著干啥,還不快推車,想找死嗎?”
說罷,還對著已經倒地的胡廣生一陣拳打腳踢,胡廣生被打得嚎叫連連。
將胡廣生打了一陣之后,塔吉才對那個要砍胡廣生的滿州兵道:“這狗奴才還有些用,讓他推車,咱們還能騰一個人出來。”
庫勒察向這邊瞟了一眼,喝道:“別在這里耽誤時間,快離開這里。”
那滿州兵不敢再說什么,憤恨的看了胡廣生一眼,就向右側走去。
可是他剛走兩步,一枚不知從哪里飛來的子彈,直接在他腦袋上砸起一朵血花,他連哼都沒能哼出一聲,直接一頭栽倒在地,紅的白的從腦袋里面流出來。
塔吉心頭一顫,身體不自覺的矮了一些,他踢了踢還倒在地上的胡廣生,喝道:“狗奴才,快起來。”
胡廣生連忙爬起來,他不笨,知道剛才是塔吉用打他的方式救了他一命,他不敢有任何怨言。
不經意的瞟了一眼剛才要砍自己的那個滿州兵的尸體,胡廣生心里五味雜陳,連忙抓起楯車的把手,使勁的推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