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按老爺子你說的辦。”
吳克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沉重。
博卓卡斯替點頭,這個少年確實有把自身,當成是他們游擊隊的一員。
而這種認同感,卻是源于對方對受難者的憐憫,能夠對弱小的受難之人產生憐憫,但又不對比自身弱的敵人仁慈,這是成為一名合格首領的基礎。
至少,博卓卡斯替是這么認為的,就在這兩人定下要把外面那群俘虜給解決掉的處置方案,在出來準備執行的時候,讓人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卻是發生了。
“我愿意率領我的部隊,向你們游擊隊投降。”
這話,希博利爾說得果斷無比,似乎都沒有帶猶豫的。
聞言,吳克和博卓卡斯替都有些愣住。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博卓卡斯替直接問出來。
“為了活命而投敵,這應該不是什么很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吧?”
希博利爾沒有絲毫烏薩斯軍人的榮耀,把投敵求活的話說得十分自然。
不過,介于對方是魯珀族,而非是烏薩斯帝國烏薩斯族這個主體種族,這種情況似乎就容易理解了。
“雪原上的狼,是最識時務的動物,而我們雪原上的魯珀也不例外。”
“我想要我和我的族人不在這里喪命,為此,我和我的部下愿意投效你們游擊隊。”
從未說過任何威逼恐嚇的話,俘虜住的敵人就一副‘我想活命,請給我一次活命機會,讓我投降加入你們成為自己人’的模樣,這超速倒戈卸甲來降,雖然倒戈卸甲并不是自愿的,但那投降卻是對方提前說的。
吳克眼睛一亮,比起把這群狼耳朵的家伙們給全部干掉,把他們吸收進自己這一方的勢力,顯然會是一個更加皆大歡喜、更能讓他內心輕松的結果,他望向博卓卡斯替,卻是希望這位游擊隊老爺子能應承下對方的話。
“很遺憾,你的投效,我并不能接受。”
博卓卡斯替想了一會,回答道。
“為什么?”
問出這話的不是希博利爾,反而是站在一旁的少年,比起殺死只是在立場上敵對、但個體并無法確定是壞人的一群狼耳朵,吳克卻是更傾向于能不殺就不殺的方式。
“是因為這種投效得不到保證,而游擊隊沒有和大規模烏薩斯正規軍匹敵的力量。”
“這位老爺子想來應該就是博卓卡斯替,傳聞中的愛國者閣下吧?!”
“而閣下之所以拒絕我,我想只是害怕接受我的投效后,在我這邊的情況可能會出現一些意外的變故,所以為了求穩才會做出保守的選擇,繼而拒絕我的投效,對么?”
希博利爾直接說出博卓卡斯替的顧慮,博卓卡斯替沒有反駁顯然是被說對了。
在聽完這番解釋后,吳克一想也是,總不能敵人說投降,就能算投降,畢竟三十六計當中,可還有詐降那一招。
這時,吳克又想起了水滸傳里,那些逼人上梁山的經典故事,突然他有了一種明悟,轉頭望向旁邊軍職為少尉的狼耳朵女性:
果不其然,希博利爾拋出了自己的‘投名狀’:“我可以解除你們的擔憂,向你們透露軍隊內部,一份關于重要物資運輸線的情報,再過一陣子,那批物資就要抵達諾曼斯城。”
“如果有人在這之前,把那批物資給劫走,那絕對就是一件大案。
若是這件事情被曝光是從我這里泄露的,哪怕我是北境第三軍團的少尉級別軍官,也將受到軍事法庭的傳召,而出賣軍事情報這卻是重罪,我身上的軍銜根本保不住我。”
“那是什么物資,我們怎么知道這是不是你的另一個陷阱?”
“一些很珍貴的醫療用品,聽說是從克蘭城運來的,里面有針對感染者的專用藥物,能抑制感染者體內,源石活躍度的東西。”
“嗯?”
似乎看到吳克臉上的疑惑,希博利爾解釋道:“軍隊中也是有感染者的,他們在鎮壓感染者的過程中不幸被感染,只不過,并不是每個被感染的烏薩斯軍人,都會像是博卓卡斯替閣下一般,會在雪原上成立游擊隊去對抗帝國。”
“至于,博卓卡斯替閣下您擔心這是個陷阱,我只能說您多慮了,就憑您身邊這位以一己之力擊潰我軍、并還能帶著我軍上百多號人飛上天的強大存在,我并不認為有什么陷阱可以制服、坑殺對方。”
希博利爾看著吳克的目光十分認真,這是一種確認過的眼神,明白對方是個怪物的人。
希博利爾敢肯定,自身最后的一劍是砍中對方的,但醒來后看見的這人卻屁事沒有,而且還能拖著他們一百多號人上天,直接飛來這里。
在被冷風吹了一陣,抵達這里礦場后,希博利爾就想明白了,自己這回是踢到了鐵板,碰上了一個怪物的存在,計劃才失敗的。
而失敗就是失敗,失敗了就得認,所以,希博利爾現在認慫,認得特別徹底。
“我現在就可以把那批物資的運輸線情報告訴你們,你們游擊隊可以先把那批物資劫走。
然后,再打開看看,看看里面的東西是不是夠份量,要我這個泄漏情報者的命。
如果不夠,到時候,你們接著來殺我和我的部下不遲,但如果足夠,我只想說一句:
被殺死的帝國少尉,對你們而言只是一個死掉的敵人,但活著的、被你們拿捏住把柄的帝國少尉,卻將是一個非常棒、非常有能力的好幫手。
我絕對能夠幫助你們,更好地在雪原上生存、游擊、甚至是對抗其他的烏薩斯軍隊。”
希博利爾為了活命,卻是什么話都敢往外說。
但不得不承認,她說的非常有道理。
博卓卡斯替沒有拒絕的理由,命人取來了一份雪原地圖。
女少尉相當配合,把知道的路線和情報,都給詳細地畫出、說出來。
而在說完后,博卓卡斯替卻是冷不丁地質問一句:“你是怎么知道這些東西,運輸物資的事,應該不歸正常的作戰部隊管才是。”
希博利爾的回答也很有意思,那消腫下去但還有些浮紅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很古怪的表情:“你們游擊隊,除了會拿小型礦場練兵外,還會盯上防衛力量不足的運輸補給線。
不過,由于運輸補給線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人手不夠的我并沒有在這方面做出一些布置。
但在有了這個想法后,我確實做了一些調查,剛好就了解到了這一份重要物資的運輸情報。
只是在那時候,我完全沒想過這份情報,居然會在現在變成自己和部下,在生命天平上的砝碼……”
世事無常,希博利爾深有感觸。
原本是個十拿九穩的誘捕計劃,再不濟也只是算盤落空,又或者是遇到游擊隊的首領被擊退,但現在的情況卻只能說一言難盡,真正倒大霉的家伙居然是自己……
可惜,就算心中有眼淚,這位狼耳朵的女少尉也沒地方哭去。
她已經不是曾經可以呆在父親懷抱里、心安理得接受保護的小女孩了。
而是如今已經站出來、站到前臺上,雪原魯珀氏族的少族長,她的判斷將會決定部下同族的生死。
“好吧,你和你的部下會在這里被多關押一陣子,等我們截獲那批物資,看看里面的成色,再來決定你們的處置問題。”
經過希博利爾的主動投誠、外加投名狀般的一番說辭后,博卓卡斯替和吳克商量了下,就暫時改變了原本打算處決掉這群狼耳朵家伙的決定。
兩人重新回到屋內,一老一少就商討起劫……劫富濟貧那批重要物資的事。
“我們應該派人在這里伏擊……”博卓卡斯替指著地圖上,一個應該是山谷的地方說道。
“不,不需要派人,老爺子你只需要找一個能幫我看地圖、幫我指明道路的人就夠了,我一個人就可以把那批物資給帶回來!”
事情就這么定下,出動者兩名,而更離譜的是,其中一個居然還是個俘虜,這就很令人驚訝了,至少希博利爾完全沒想到自身會這么快變成帶路黨。
“如果三天內,你找不著那只運輸隊伍,那你就得埋在這,明白么?”
吳克做出一副兇惡的模樣,按照博卓卡斯替的要求,威脅著希博利爾說道。
如果不是親眼見識過這個少年的恐怖,希博利爾恐怕只會把這個年輕得過分的人,當成是族中那些總是兇萌姿態的大孩子。
“明白,話說回來,你到底幾歲?”
“你問這個想做什么?”
吳克不解,但他昨晚上被博卓卡斯替交代過,說是旁邊的這個狼耳朵是位魯珀族的天生領袖。
老爺子交代他要小心這人的花言巧語,總算是讓他對這位女性魯珀有了一些戒備的心理,雖然自己真的大力一拳頭打過去,對方就會死掉。
“沒想做什么,我就是對能輕易打敗我的人,感到了一些好奇。”
“因為,我懷疑你是一個老怪物,且正在我的面前跟我裝嫩。”
這段無端猜測的話希博利爾沒敢說出來,她只是借口說道:“我只是隨口問一下,如果你不方便透露年齡,便也不需要回答。”
吳克想了想,覺得這也不是什么不能透露的東西,也就隨口回答道:“十七吧,大概……”
希博利爾眨著眼睛:“你確定?”
“我確定。”
吳克點頭,畢竟過了生日。
而算上穿越世界的時間,卻也湊不夠新的一年。
希博利爾驚了,敏銳的直覺若是沒有出錯的話,她確定這人沒有說謊。
真見鬼,她居然被一個比自身小了六歲的人給啪了?
昨天傍晚,希博利爾被揍啪下的側臉上,到現在都還有疼痛感覺的殘留。
雖然,上面腫起來的地方已經完全消腫,外表看不到任何的痕跡,但外表看不見痕跡,卻并不代表內里的傷勢,已經完全恢復。
至少,她臉上的酸痛感還是有的。
“來了!”
兩人在一條必經的路線上,足足等待了大半天的時間,卻才終于看到一群烏薩斯軍人,護送著不少貨車行經過來。
“前面有人。”
車隊里頭,很快就有發現他們身影的軍人。
“戒備,小心有埋伏,一隊查看周圍情況。”
這群人還挺專業,幾名軍人爬到馬車上。
登高望遠,他們拿出口袋里的望遠鏡,卻是在觀察四周。
“左前方無人。”
“右前方也無人。”
“后方……”
“呃,好像就只有前面的那兩個人。”
“看他們身上的穿著打扮,應該就是附近村莊里的村民。”
“可能只是路過這里,剛好碰上我們而已。”
“呼,原來虛驚一場。”
“隊長,我們的行蹤被看到了,要不要……”
一名青年軍人開口,手上做出割喉的動作。
“胡鬧,我們可是帝國正規軍。”
“可一些村莊的村民,有時候也會是強盜的耳目。”
“嗯,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運貨隊長被說動,點了點頭,反正前面也只是兩個村民而已,這只能算是他們倒霉,同時也是為了這批運送的重要物資的安全。
在想清楚輕重后,這位運貨隊長就說道:“肯諾,你上去把他們給殺了吧,順便埋起來,別讓人暴尸荒野了。”
“隊長,你還是善良啊!”有隊員稱贊道,顯然,殺人不埋尸在某些情況下已經是一種常態,甚至常態到殺兩個路人幫忙埋一下尸體,都能被稱作是好人的程度。
“哪里,人終究要善良一點的。”
過了兩分鐘不到,這位善良的隊長就被放進剛挖出來的凍土坑里。
這人走得很安詳,旁邊的隊員也和他一樣,一支運送物資隊伍的成員,整整齊齊地被埋了起來。
“這里真夠亂的,草菅人命的都有,我還以為就感染者受苦。”
吳克拍了拍手上的凍土,吐槽著說道。
“邊境如亂世,牛鬼蛇神一堆,什么樣的家伙都有。”
希博利爾眼角抽搐,見證了一場極度不公平的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