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水花跟麥苗說著悄悄話。
屋里,項南跟白老師聊得也不錯。
進屋之后,項南先恭維了一下白老師放棄回城,扎根山村教育,無私奉獻的精神,
然后又跟他談了一下屋里懸掛的幾幅字畫,那都是白老師自己寫的、畫的。
實話說,相較名家,差得不是一輕半點,頂多算是書畫愛好者的水平。但在涌泉村乃至海吉縣,也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白老師,你這畫畫滴不錯嘛,這葉子畫得像滴很”項南笑道,“這字寫得也好,有徐渭的底子”
白老師一聽就是一愣,“你知道徐渭?!”
山里人或許偶爾聽故事,知道有個才子徐文長。可是知道他大名徐渭的,可就少之又少了。
更別說從他寫得字里,看出他臨過徐渭的帖,更不是一般人吶。
“額上初中的時候,語文老師就喜歡寫字,額聽他講解過一些。”項南笑道,“徐渭的字用筆奔放,汪洋恣肆。額看白老師的字也有這意思,所以才大膽一猜。”
“哎呀,了不起,了不起。”白老師興奮的道。
他在涌泉村住了十幾年,村里絕大多數人,都是沒啥文化的老山漢,大字都不識幾個。因此他想跟他們談書法,談繪畫,基本都是對牛彈琴。如今總算是來個知音人了。
正當他兩人聊得興頭之際,水花帶著麥苗走了進來。
“水花,你嫁了個好男人吶。永福,好!”白老師向她笑道。
“額知道。”李水花笑著點了點頭。
“爸,永福哥寫了篇文章,賣了一千七百多塊錢捏。”麥苗也羨慕的道。
“啥?!”白老師一聽,同樣驚訝的不得了。
寫文章已經夠厲害了,居然還賣了一千多元,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莫說干溝鄉,怕是海吉縣,還找不出幾個這樣的人才。
“水花,這是真滴?”白老師看向水花道。
水花笑著點了點頭。
“哎呀,永福,你好啊!”白老師頓時對項南肅然起敬,佩服得不得了。
“都是水花給額的靈感。”項南笑道,“白老師,額覺得你的故事,也很有意義。額想把它寫成小說,你樂意不?”
“額有啥好寫的么?”白老師有些害羞的道。
“有,很有!你為了山里的孩子,放棄了回城的機會,就在這窮山溝兒教了十幾年書。安貧樂道,甘于奉獻,額認為很值得歌頌。”項南笑道。
“不好,不好,咱西海固跟額一樣的山村老師還有很多,額還不是做得最好滴。”白老師連連謙虛道。
項南笑了笑,“白老師,就這么定了。”
從涌泉村回家之后,項南就開始琢磨著將白老師的事跡寫成小說。
他構思了兩天,就開始動筆了。
與此同時,關于“安永福寫了一篇文章,賣了一千七百多元錢”的消息,也在這兩天時間內,就像漲了翅膀的小鳥,傳遍了十里八鄉。
一時間人人稱羨,人人贊嘆!
安永福家幾口子、李老栓家幾口子,出門都是昂首挺胸,連道兒都不看了。
兒子(女婿)出息了,是大能人了。寫得文章能賣錢,那不就是文曲星下凡嘛。
他們是一家人,自然與有榮焉!
項南卻是沒怎么嘚瑟,一直悶在家里寫文章。
水花本是想下地干活的,都讓他給留在了家里。
“那地咱不種了,還給家里吧。”項南勸她道,“種地又累又不賺錢,還把身體累垮了,把臉都給曬黑了。以后,咱家就靠我寫文章賺錢就行了。”
“那我不干活兒,在家干啥?”水花疑惑道,“就天天躺在炕上,翹著腳當大奶奶么?”
“我不是買了很多的書么,你就看吧。”項南笑道,“增加一些知識,增廣一下見聞。”
水花想了想,點了點頭。
她見識是不大,懂得也不多,的確該多看書。
半個月后,《豐碑》終于創作完成。總共十三萬四千字,算得上是一部長篇小說。
小說以白老師為人物原型,塑造了一位扎根山村,無私奉獻的老師形象。
寫完之后,項南先拿去給了白老師看。
“你把額寫得也太好了,額哪有那么偉大嘛。”白老師看完后,都不好意思了。
“永福哥,你這文章寫得是真好。”麥苗看完這篇文章后,都不住口的贊嘆道,“可是,額總覺得,你這寫得不像額爸。”
“故事原型是白老師,不過額又做了點藝術加工。”項南解釋道,“其實麥苗,你爸爸是真的很偉大。
有多少人巴不得走出山溝,只有你爸為了村里的娃們,甘愿留下來教小學,這是多么偉大的奉獻精神。木有幾個人能夠做到的。”
他知道,麥苗一直怪她爸買了炭爐,熏死了她媽,所以心里一直有疙瘩。
麥苗聽他這么說,若有所思。
白老師見項南如此夸獎,也是心潮澎湃。
“白老師,額覺得你就是這么偉大的人。”項南笑道,“你要木別的意見,額就發出去了。”
隨后,他把這篇文章寄去了《十月》雜志。
這本雜志和《收獲》、《當代》、《人民文學》并列內地文學四大期刊。其中,《當代》、《十月》、《人民文學》都是現實主義,但又各有不同。
《十月》的文風比較接地氣,而《當代》、《人民文學》更陽春白雪。至于《收獲》則是先鋒文學的陣地,主要刊登實驗性的文學作品,不是太符合項南的文風。
而這半個月時間里,水花都是在家看書。
她看書的口味很雜,古典名著、世界名著、武俠小說都喜歡看。
尤其喜歡看農業技術、果樹栽培等實用書籍,一看就是個實干派。
在此期間,麥苗也來過兩次,借了些書籍回家去看。
她和項南之前的心病一樣,都是因為精神太貧乏了,所以才對書籍如此的渴望。
另外,《故事會》的樣刊也寄來了。
樣刊寄來的當天,安支書就跟項南商量,想把這本書供到祠堂去。
“咱們苦水村幾百年咧,都沒出過一個秀才。如今,永福兒的文章刊登在了這么大的刊物上,這是光耀門楣的事情。這必須讓祖宗們都知道。”安支書說道。
項南雖然覺得把本《故事會》供到祠堂去有些滑稽,不過他能明白老支書的心情。
這么多年苦水村都沒出來能人,現在終于出來一個,雖然放眼全國根本不算啥,但放在干溝鄉已經算了不起。
“行,支書,你放吧。”項南把《故事會》給捐了出來。
可憐他都沒拆封,還沒親眼看過自己的文章被印成鉛體字的效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