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蘇靜軒的催問,自然沒什么結果。
現階段知青大規模返城,光他們這羊角胡同,一天就能回來幾十個。但工作指標一個月也下不來幾個,可以說是嚴重的稀缺。
而且蘇萌想去的,還是少年宮這樣的好單位。教孩子們唱歌跳舞,工作輕松、待遇好、福利高、有牌面。
像這樣的好工作,自然更是搶破頭。
而蘇靜軒又有知識分子的清高,送禮、請客、拉關系都不在行。只是催催催,又有什么用。
因此工作的事,遲遲沒有著落,讓蘇萌郁悶不已。
相比起來,項南和春明在食品廠干得卻不錯。
項南機靈、春明厚道,兩人一進廠子,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廠里的人也都很喜歡他倆。
尤其項南,干活又利落,又勤快,說話還中聽,上到科長、主任,下到車間職工,沒一個人挑理。
“建軍,吃飯了”中午下班鈴一響,崔衛紅就舉著飯盒,脆生生的道。
“來了,師傅”項南笑著答應道,隨后拎著飯盒,跟她一起去食堂。
來食品廠工作才幾天,項南就已經摸清了崔衛紅底細。
她是個小寡婦,今年二十六歲。結婚五年,丈夫也是義利食品廠的員工,去年出了生產事故,不慎掉進了攪拌機里,連具全尸都沒撈出來。
因為兩人孩子不大,加上崔衛紅還年輕,所以本來想改嫁的。不過公婆卻以工作利誘她,讓她為死去的丈夫守節。
在當時,國有企業是施行接班制的。兒子能接爸爸的班,弟弟能接哥哥的班。原本她丈夫還有弟弟,也能接班。
但老兩口卻讓她接了班,條件就是為兒子守寡。
崔衛紅家庭條件不好,七個孩子,她是老二。下面有三個弟弟,因為窮都還沒說上媳婦,所以這工作對她來說很重要,她也只能答應下來。
但寡婦的日子不好過。尤其對崔衛紅這樣薄有姿色,天生媚骨的人來說,更是難熬。
一個自己守不住,孤枕難眠,寂寞難耐;一個外人也不消停,年輕貌美的小寡婦兒,誰不想占占便宜。哪怕挨不著身子,過過嘴癮也是好的。
所以,崔衛紅的公婆,現在對她就是嚴防死守。不僅托人在廠子里看著她,晚上還會親自來接她下班,可以說是全方位、無死角的緊盯。
項南聽說之后,既感慨又嘆息。
崔衛紅今年才二十六歲,擱四十年后,連大齡都還算不上,就要求守一輩子寡。真的過分了。
但是形勢比人強,她不愿意又如何。
所以項南對她,頗有些同情。因此搭檔的時候,體諒她的不易,自己就多干活兒。
這樣的小意體貼,也讓崔衛紅對項南越來越有好感,常常約他一起吃午飯。打著師徒的旗號,誰也說不出二話。
不過項南心里清楚,崔衛紅對自己的心思,絕對不單純。
兩人結伴到食堂打了飯,隨后坐在一起吃飯。
“建軍,這肉太肥了,我吃不慣,都給你了”崔衛紅說著,把紅燒肉都給了項南。
項南笑了笑,知道她是故意的。
她要真嫌肥得話,就不該打紅燒肉。打了還不吃,全都給他,心思很明顯了。
要知道,七零年代,肉可是好東西。很多家庭,一年到頭吃不了一次。
“師傅,你把肥肉都給我吃,把我吃成大胖子怎么辦?”項南笑道,“我將來要娶不上媳婦兒,你負得起責任么?”
“臭小子,你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還怕娶不上媳婦兒啊。”崔衛紅笑道,“你要真娶不上媳婦兒,我就負責。”
“那你準備怎么負責啊?”項南笑著問道。
崔衛紅一窘,隨即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頭,“臭小子,不許跟師傅玩笑,師傅可比你大好幾歲呢。”
“不過才大六歲而已。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女大六,不過多抱一塊金磚咯。”項南笑道。
崔衛紅聽他這么說,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不過兩人心里都清楚,他們現在只能過過嘴癮,不能動真格兒的。
不然的話,一旦事發,可要命的。到時候,哪都容不下他們。
正在打情罵俏之際,忽然春明拎著飯盒湊了過來。
“建軍,我找到一條發財的好路子。”他激動地道。
“噓,小點聲兒。知道是發財的路子,還敢這么吵吵,生怕別人聽不見是怎么著。”項南立刻道。
春明點點頭,壓低了聲音,“我昨天路過天壇,那邊有個工地正在趕工,口號是拼死血戰一百天,堅決完成戰斗任務。
我打聽過了,他們要趕在元旦獻禮,可是現在馬上十月了,工程缺口還比較大。時間緊任務重,急需人手。所以領導急眼了,正四處找人呢。我跟他說好了,咱們去推石頭,五毛錢一車,十天一結,干不干?”
“干吶,干嘛不干。”項南一聽,立刻答應道。
他手上正缺錢呢。
他現在是學徒工,每月工資十七塊五。雖然在食品廠干活不缺吃喝,但是要花錢的地方也多著呢。
就比如說交通工具。現在他和春明還是坐公交上班。
一個月就得六塊錢,一年就得七十二塊錢。
可是買輛成色好的二手自行車,也不過六七十塊,因此兩人都憋著勁買輛自行車。這樣一來,不僅省了交通費。星期天放假,還能騎車到處逛逛,比腿兒著可強多了。
“真羨慕你們,有使不完的勁兒,下了班還能找活干。可惜,這活兒我干不來。”崔衛紅羨慕的看了項南一眼道,“春明,你這么有本事,回頭幫忙看看,有沒有適合我這種女同志干得活啊?”
“行,我幫您留意著。”韓春明點了點頭。
吃完飯后,稍事休息,兩人回到車間。
正要開工,就見主任又帶著位新人走了進來。
“李成濤,過來”他吆喝道,將李成濤喊了過去,“這位是蔡曉麗,以后歸你帶了。”
李成濤一見蔡曉麗,頓時眼睛一亮。
項南、春明見到蔡曉麗,也不由得一愣,隨后都笑了出來。